第十八章：如若初见（1 / 1）
清冷的道路上，黑衣白发男子蹒跚而行，背影是那般孤单，那般落寞。
夕阳西下，断肠人在天涯！
身上的痛，心中的痛，反倒使得他挺直了背脊，一步一步，义无反顾，绝不回头。
过去种种譬如昨日死，无论是他还是她，如今一切都了断了，从此再无牵挂，天地间只剩下了死寂绝望，冷寒如冰。
君无尘一步一步，走得是如此的艰辛，捂住自己的胸口，面孔已在瞬间惨白如雪，浅薄的唇角，分明有着一缕血珠滑落，不能回头，不能让她发觉，他不想让她看见自己狼狈的一瞬，他想让她记住他美好的一面，即使明知会死？他紧紧地握着双拳，嘴角的血大口的溢出，他不用再费心去遮掩，也不用害怕她会看见，因为她永远也看不到了？
直到确定她再也看不到，他再也支撑不住，修长的身形踉跄不稳，胸口的血气翻涌如海，一口鲜血从他的口中喷涌出来，直直地朝着地面栽倒下去，他的全身都在疯狂地痛，生生撕裂般的疼痛一分分侵蚀着他。他用力地支撑着，却还是站不起来，已经到了如此的地步了么？
那剧烈的疼痛再一次袭击了他！而这样的下场，却都是他的自作自受！！
“啊...”他仰天长啸，嘶哑的声音响彻天地，双手狠狠地捶着地面，发泄着内心的无力，那是英雄末路的悲呛，也有绝望的哀嚎。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就在他跌倒在地因疼痛而呼吸渐渐沉重，身体越来越冷，心跳越来越慢，意识也渐渐低迷时，一个淡薄的声音响起。
君无尘疼痛而散乱的眼眸，却在瞧清来人眼的瞬间，他的眼前一阵恍惚，他怔怔地靠在那里，动也不动一下，可是明显可以看见他的嘴角勾起了绝望的笑，真正的绝望。
周围，一片死寂无声。
惟有君无尘痛苦的喘息声，却是一声比一声沉重。
君无尘的手想要握住些什么，然身体陡然间一转，一口血猛然喷出，眼前一黑，径直栽倒在冰冷的地面上，面如死灰，已然昏厥过去。
“为何如此地折磨自己，你自应该知，如若你好生休养，还有十几年生命，而你却生生地毁了，如今你命不久亦？”来人轻轻地扶起他，从腰间取出一物放入他口中“今日相见皆是冥冥之中的定数，今日我救你，是生是死切看你的造化了？”轻轻一叹，清冷的唇角淡淡勾出一个凉薄笑意，之后越过他径直朝着另一个方向走去。
“人生有八苦：生，老，病，死，爱别离，怨长久，求不得，五阴盛。所谓爱之深，情之切，只愿你能放下一切执念，方可保得如今一命？”远去的那个青色身影，再也没有回头，只有清冷无波的声音淡淡地风中传来...
赤君国
明黄色的龙塌上，君无尘躺在那里，呼吸绵长而细弱，昏迷中，发出几个模糊不清的声音“…凌儿…不要…”末了，忽然轻轻地念出一个字来“…疼…”
那是很轻很轻的声音，犹如负伤的小兽，发出那虚弱的哀鸣，却让君向天的身体重重地一震，心痛欲绝，他竟然感觉到了他深深地痛。
君向天怔忡地看着他在世上唯一的亲人，他们拥有赤君国皇室之裔最正统的血脉，那银白的发在赤君国代表了至高无上的权力，也代表了赤君国民最神圣的象征。一向高高在上的帝王此刻看起来竟然如此的羸弱不堪，他只觉得心中掠过一丝轻微的痛。
“向王，借一步说话。”太医沉静的面孔上竟有着微微的动容。
“太医，皇上这是？”君向天担忧的目光紧追着太医，并未错过他脸上出现的一丝丝愁容。
太医有些犹豫，最终还是开口道“向王，请怒老臣无能为力，皇上的身体只怕撑不过三个月。”
寒意一寸寸地爬满君向天的心，一抹凛冽浮上他的眼瞳，就连他的声音都不禁染下了几分颤抖的森寒。
“你说什么？”死寂的空间里，恍若有着心碎的声音。
“向王，皇上这些年的身体一直都不好，尤其上次，皇上的心脉已伤，虽不致命，但是已留下病根，如若好生休养，还有十几年生命，然而此次皇上心力交瘁，亦再无恢复之力，所以？”
“这么快就到了么？”君向天无波黑眸轻抬，眸底闪过复杂的神色，有伤，有哀，有愁，有茫然。
“咳...咳...”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声传入，君向天收敛情绪走向醒过来的君无尘“皇上，你醒了？”
“咳...咳...大哥，你来了？”剧烈的疼痛一阵阵袭来，君无尘却紧紧地捂住胸口，面色雪白地转向了君向天，黑眸中竟然出现了一抹湿润的光亮。
君向天的眼眸一片悲伤的柔和“皇上，不管发生了什么，最重要的是把身体养好，其他的？”
“大哥，我见过她了？”君无尘的头深深地埋在自己修长冰冷的手上，遮住眼里的光“可是，她不要我了，真的不要我了？”
君向天的身体忽地一僵。良久轻轻道“皇上，您这般爱她，却为何放了她？”
“爱，我已经没有资格了？”君无尘听见自己迟滞的声音幽浮于空气中“如果一如初见，那该多好？”
其实，他不知，人生几何，一旦为情所伤，缘分便再也回不来了。
抬首，笑出了泪，天涯如初。低首，眼中泪水瞬间滴落，渐渐清晰的景物一片模糊。
在他音落那一瞬间，猛然咳嗽起来，一口殷红的鲜血喷洒出来，溅了出来。
君向天瞳孔伸缩，猛然道“皇上！”
“哥，我自己的身体我清楚，暂时我还死不了。”君无尘那抹毫无血色的唇角，竟然缓缓地绽放出一抹苍白温柔的笑容“你可否答应我一件事？”
“好，我答应。”君向天的声音里有着颤抖。
“怎么不问问是什么就答应？”君无尘歪着头，嘴角留着一抹笑“这跟你平时说话态度不一样，是因为我快要死了么？”
“不是，我不会让你死的。”君向天眼中的恍惚慢慢地逝去，剩下一片尖锐的透明。
“生死有命，我已经看开了。”狭长的眼中闪过一丝恸色“我知道我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我还有最后一个愿望，我希望你能帮我完成？”
“你说？”君向天徐徐出声，沙哑刺耳。
“我的身体已负载不了太多，所以你帮我回清炎完成一件对她最为重要的事，我曾许诺她，我若为王，她必为后，如今朕登基五载，后位虚设，只为了她，即便娶到的只是一枚凤冠，我亦心甘。”心口一阵熟悉的剧痛再次袭来，他又止不住咳出血，良久才止住，声音却越来越低，君向天只有近耳俯听才能听得，当他听完终于动容，声音低沉而又力道“你放心，我一定帮你完成的。”
青头山上
叶凌静静地看着抛开的坟，那黑色的沉香棺木中静静躺在那里，一动不动，风吹来发出呜呜声。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她，一步一步地走近。
终于，她站在沉香木棺面前，紧闭双眼，双手轻轻地推开合着的棺柩，滋滋入耳。
很久，很久，仿佛一个世纪那么长，她缓缓地睁开双眼，当她看到黑色的沉香棺柩中的墨绿无殇笛时，突然间泪流满面。
她伸手从棺木中拿起墨笛，紧紧地抱在怀里，又哭又笑，嘴里呢喃道“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不会死，你怎么可能会死？”
是的，棺木中除了那枚墨笛，什么也没有，叶凌宁愿相信他还活着，只有活着她才有希望？
生死同归，此生不渝。
他……
还活着啊！
远处伫立着一人，玄色长袍随风而舞，他最终叹了叹气，转身离去。
“天意呀，天意呀。”风里隐隐约约传来了低喃声，声声不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