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孤坟相伴（1 / 1）
乌山镇，焰紫国的一个普通小镇。
朝阳初升，深秋时节这个小镇上依旧有着清晨的一丝清冷之气，早晨温热的阳光透过郁郁清清的大树，在青头山上留下了斑驳的光点。
看着这个熟悉至极的院子，是叶青竹在乌山镇按照绝情谷的一切所建造的。
院子一点变化都没有，到处是青竹，就连屋前的夜合树开的紫白色的小花也是一模一样...
只是，为什么一直想要忘记的事情，却又要重新记起。
胸口瞬间被惊骇贯穿！
她以为，大家都不提，就是没发生过。
她以为，他怎样都不会死……
总会有办法的。
可是，原来她只不过是最最脆弱的。
要面对的总是要面对...
夜合树在风中摇曳，野花遍地开着，无边的旷野就只有他一座坟墓，显得那样的孤独寂寞，四年来每天陪伴他的只有这些风儿，小草。
她默默看着石碑上的那几个字“叶青竹之墓”，心如绞痛。
她的后背紧紧的抵住树，双手紧握，却无法控制住自己浑身颤抖的身体。
突然间她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乔笙竹紧紧搂住叶凌，将她的脸猛的压在他的胸口。
“哭吧，在我怀里，没关系的...”他低声说道。
泪水突然奔涌而出，任她怎么控制，也无能为力。
“为什么...为什么死的会是他...这是为什么...”叶凌低声说道。
沙哑无力的嗓子里面发出的呜咽声越来越大，最后变成绝望的嘶吼。
叶凌的哭声每大一分，乔笙竹的手臂就紧一分。
叶凌终于不顾一切地放声大哭，绝望地放声嘶喊出那个痛彻心肺的名字。
“叶青竹！叶青竹！”
她想不到的是，一直以来都想跟他做个了断，竟然是这样来了一个了断，是那样的彻底。
所有爱恨都随着他的死而掩埋了，还能说什么？还有什么可说？
“你不用自责，他走的时候很安详，你陪着他说说话吧。”乔笙竹抬眸看着她，眼中有着复杂的光芒闪过，他的嘴巴动了动，似乎有千言万语，但最后只动了动，终只是叹了声气，默默离开。
乔笙竹一走，叶凌脚一软，跌在叶青竹的坟头上，失声痛哭。
他的坟前，正冒出一些小草的幼芽，绿绿的，嫩嫩的，本来是极有生命力的，但此时看来却是如此凄清哀伤。
小草枯了再绿，花儿谢了又开，而他再也回不来，他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上，或笑，或哭，或痛都随他而去了。
为什么要让她看见孤零零地坟墓？为什么要她仅存的一点希望而破灭？为什么要她记忆恢复？为什么要让她看见他亲眼持刀放血？为什么要她看见他的鲜血染红了长袍？为什么？为什么？
她在他的坟前足足坐了一天一夜，而她也整整流了一天一夜的眼泪，而乔笙竹也陪了她一天一夜，她在痛他也在痛，有些话他想说却终不知道要怎么说出口，因为一个承诺，因为一个誓言，他不能说，死也不能说。
第二天太阳升起，那通红的火烧云布满了近乎半个天空，甚至于让整个大地都映红了。
叶凌默默坐在乔笙竹的墓碑前面，不说话也没有落泪，只是安静的看着石碑上的那几个字。
乔笙竹站在她的边上，轻声说道“凌儿，如果难过，你就哭出来吧。”
叶凌沉默了好久，才淡淡一笑，摇了摇头，说道“他不喜欢我哭，会觉得丑！他说要我坚强，所以，我会坚强！”
叶凌纤长的手一一扶过那些鲜红的字，她扬唇一笑，那笑容是那样的温柔，那样的爱意浓浓“你说过，不希望看到我哭，那么我答应你，以后都不哭，你说过最喜欢看到我笑，那么我这一生都只会为你而笑？叶青竹，你可曾看到这笑？”
乔笙竹看到这样的叶凌，眸子里涌上了无尽的悲伤，这一刻他突然明白那人说的话，有一些伤痛，有一些爱恨，存在过了，就如同融在血里的毒，惟待浮华掠过，至死方休。
“乔大哥，你可否答应我一个要求？”叶凌回首看着他，眼里波澜不惊。
“好，你说，不管什么要求，我都会答应？”乔笙竹沙哑的声音平静无波。
“他已经寂莫了四年，如今我回来了，我想陪陪他，就他和我两个人，长青这孩子就麻烦你了。”叶凌黑眸中不见往日的顾盼清扬，只见浓黑沉重。
“好，我答应你。”乔笙竹黯然地低下头“我和长青会等你回来，别忘了，你不是一个人，你还有长青。”他的心里很挣扎，微蹙的眉凝着无限哀愁。
以前他有太多不解，太多不甘，总想弄明白，而如今才知道，不是不了解，不是不明白，而是太了解彼此，太明白一切，所以所有的悲伤痛苦都太过于清晰，痛也要痛得彻底。
叶凌看着他玄色长衫背影渐渐远去，忽然就想起他们初次相见的情景，他对她说“世上最无用的即是匹夫之勇，纵然你满腔热血，百般武艺，终归是双拳难敌四手，想要纵横天下，唯有靠机智才能完成大业，做一番大事业，今日输了并不代表以后就会输”当年就是这句话支持着她走到今天的地步，当年那个征战沙场的人如今甘愿平庸地做一普通商人，当初那个有着一双桀骛不驯的黑眸如今为何却染上了无尽的悲伤？
乔笙竹，我叶凌今生欠你的来生再还你。
之后不久，长青来了，许久没见他变得沉稳了，他向她冲过来，但她却没有抱着他，她害怕就此一抱，她就舍不得放手，她就狠不下心留在这里。
她对他说“长青，这是你爹。”
“爹，孩儿来看你了...”长青跪在墓前，磕了三个头。
“爹，孩儿叫叶长青...”长青知道他有个爹，他一直都知道，乔叔叔早就在他记事时已经告诉过他了，只是他们一起骗了娘，因为怕娘承受不了。
“爹，你永远都不会寂寞，孩儿和娘会永远陪着你...”长青狭长的凤眼流出了泪，一直以来他都很坚强，可是真当面对时泪水却止不住涌了出来。
叶凌看着儿子的泪水一滴滴地落下，而她依然淡淡地笑着，有谁知道其实她的心已经痛的难以言说。
长青终是没有留下，她无视他的哀求哭泣，仍是坚决地让他离开。
长青走的那天，叶凌独自在墓前坐了一晚，吹了一晚的冷风，这样身上的冷与痛就会化去心头的哀伤。
之后紫若风尘仆仆地赶来了，她的双手紧紧地抱着一样东西，那比她命还要贵重的东西。
当层层白纱下的东西出现时，叶凌的手颤抖起来，她紧紧地抱着那东西，眼中有着无限地悲伤。
“夫人，这是爷走之前托付给我的东西，他说，如果你恢复记忆，就把这灵犀琴给你，他还说，你会明白的。”紫若的声音颤抖，眼中闪着泪花。
“夫人，爷说，你痛苦了前半生，剩下的时光他想让你快乐地活下去...”
叶凌听不到她在说什么，她的眼中只有那把灵犀琴，她知道，她什么都知道，可是却不愿意相信？
用手轻拔弄琴音，曲不成曲，调亦不成调，剩下的只是空梁的回音，没有你的无殇笛相伴，空留这灵犀琴有何用？天下间谁能再与我合奏一曲鹣鹣相随？
叶青竹，我说过，如果我还活着，那么我们就归隐，从此真正的鹣鹣相随，一生一世，永不生离。可是？如今我还活着，而那个要与我鹣鹣相随的人在那里？
紫若走了，空留那一身素白衣衫的人在风中惦怀一切，她知道，此时她说什么，她都听不下去，所以她离去，还她平静？
再之后，杨世昆来了，当初那个俊郞的人如今变得稳重了许多，只是曾经寒星一般的双眼却染上了哀愁。
“主人，我来了。”杨世昆看着她，曾经一直在暗里悄悄守护着她，如今终于正大光明地走了出来。
“杨世昆，你走吧，我只想静静地一个人陪着他。”叶凌轻闭双眼，静静地弹着灵犀琴，良久才道。
“你若不离，我必不弃。”杨世昆看着她，轻轻地说道，转身离去，风把他的声音吹得破碎。只因她曾对他说过，那么终其一生，他都会守护在她身边。
不久后在乌山镇青头山下，一座茅屋出现，而那里不管何时都有一人静静地凝望着山头，一日复一日，一月复一月，主人，杨世昆这一生只有此愿意，如若没了它，那么活着生不如死？
秋去冬来，寒来暑往，转眼一年就过去了，叶凌度过了温暖的春天，炽热的炎夏，踏入了充满凉意的深秋。
在这一年里，她谢绝了所有人的来访，静静地陪着他，真的过起了只有他们两个人的世界，而此时她真正体会了什么是刻骨的孤独与寂寞。
夜合树下，墓前，她依旧一身素白衣衫，发随意地挽着，一阵风吹过，总会有着不少片枯黄的树叶飘飘荡荡地，打着转的缓慢落下，整个空地上也布满了枯黄的落叶。
叶凌把琴放好，盘膝而坐，轻闭双眼，流敞的琴声回荡在空中，静静地疏散了冷意，这是这一年中每一天她必做的一件事，每次弹琴，她都会想起他，那时的他坐在大树旁手抚长笛，风吹动他青色的衣袍，音调在修长的指尖流泻，而她一缕白衣轻弹灵犀，两人的衣袂都在风中翻飞，那时是多么美好？只是再回眸，已经物是人非。
琴让她想起记忆深处想忘也忘不掉的人，那个至今而让她心会痛的人，她怕自己会随着时间模糊了他的容，所以虽痛却快乐着。
此生无缘，下生无望，为何还是放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