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无情的人(1 / 1)
夷珞尚记得她初入晏府时,容颜娇美,华茂春松,朝气而生动。那时并不知她日后会嫁入晏府,最终还成了晏如初的三娘。
真真是造化弄人,当年,谁人不知,谁人不晓,柳纪绸庄的“赛西施”对晏家大公子晏如初情有独钟到如痴如醉的地步。
夷珞想,如果那日柳芊芊没有随他爹一道来晏府送布匹,那就不会遇到下山替晏老爷祝寿的晏如初,也就不会从此悔误终生。
若换作是她,怕是早已生不如死了。谁能忍受得了前一刻满心欢喜的披上嫁衣,以为嫁的是自己心心念念的良人,而下一刻却发现,新郎竟是意中人的爹……不过一瞬,便已是物是人非,爱或不爱都已化做云烟,生生的两人,站成了银河的两岸。
犹记那日,府中锣鼓喧天,高朋满桌,四处皆是一片喜气洋洋。就在宾主尽欢之时,突然听得新房传来惊嚎之声,接着就见喜娘满脸血迹的往外奔来,双目圆睁如遇洪水猛兽。便是晏老爷让下人拦阻亦被她冲了开去,然后便一路疯叫着不见了人影。
事后,府中下人都被三缄其口,谁也不得谈论喜宴当日之事,就连宾客也被编了个理由糊弄了过去。
夷珞之所以至今还记忆犹新,是因为那夜喜婆冲将出来时曾和她迎面撞上,吓得她半晌无法言语。
而新房内到底发生何事却是至今无人知晓,众人只知柳氏入府当夜便突发大病,当场人事不省。至到三日后方救活了一口气,从此便是病去如抽丝,整整卧榻三年,方能下地行走。当年的“赛西施”赛的是美貌,如今的“赛西施”胜的却是病态。
“芊芊,身子如果撑不住便让丫头扶你回房吧。”晏老夫人唤着柳氏的闺名,皱眉道。
“多谢夫人体谅,那芊芊就先行告退……咳!咳!各位慢慢吃,芊……咳!芊芊失陪……”在丫环的扶持下缓缓起身,柳氏向在座各位点头致歉,然后退下。
夷珞看着她渐渐远去的身影微微失神,心里有种苦涩悄悄蔓延。晏茹芸突然在桌子底下轻轻蹭了蹭她,这才赶忙调回视线,却不敢看向晏老夫人那双犀利的眼。
“娘,我饱了。”晏飞卿第二个离席,临走前丢给她一个等着瞧的眼神。
夷珞暗暗撇嘴,很是无可奈何。好吧,既然他让她等着瞧,那她也别无他法,只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淹。俗话说得好,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如若他晏二公子硬是要和她过不去,纵是她躲到晏府最隐秘的角落他也是能寻得到的。既是如此,倒不如痛痛快快的迎战,让他失了那股子征服的快感,兴许还能厌了她。
夷珞咬咬牙,决定以毒攻毒。
紧接着晏如初也优雅起身,离席前,亦冲她看了眼。
只是这一眼太过莫测,夷珞揣摩不到他的用意,肚中已至七八分饱,早已没了食欲,便也起身告退。
晏老夫人点了点头,并没多说什么。倒是一旁的方氏,笑得颇俱暧昧。
她只做未察,步履轻盈的退下,心里只想快些找到晏如初。
到了门外却没见贾莲身影,夷络纳闷了,这丫头跑哪去了呢?
于是先在附近走了一圈,还是不见人影。正要调头往别处去寻,却突然听得侧檐下传来若有似无的谈话声。脚步微顿,偷听别人的谈话实属不礼行为,她准备折身而回。
可下一刻却又皱起了弯眉,她好似听到了某道熟悉的声音。
怀着淡淡的疑惑悄悄走近,身体紧紧的贴在壁上,敛声屏气的侧耳。
“你这又是何苦……”
“不,这一切都是我情愿的,求你了,别赶我走,好么?看在这些年的份上,看在我对你一片……”后面的话全成了一阵低低的抽泣。
夷珞可以想见,那样一幅楚楚可怜,娇弱无依的画面,纵是百炼钢也要化做绕指柔啊……
狠狠的闭上眼,很是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
“你执意如此,我自是拦不住。只有一件……日后你莫要再随意邀见,以免多生事端。”
“是……”幽幽的声音再次传来。
“好了,你去吧。”
“能问最后一个问题吗?”幽怨的声音似有不甘,阻住了那人离去的脚步。
“嗯。”半晌才有人低低应声。
“你待她之心……亦如……待我吗?”
“自是一样。”冷冷的话在寂静的空气中幽幽回荡,无一丝暖意,绝情如斯。
真是无情人吐无情话,伤心人断伤心肠。
之后便再无半点声音,夷珞却知道那两人尚未离去。
只是……她已无心再听,一手紧紧的捂住胸口,人已失魂落魄的蹒跚远去。
不久,一道修长的身影慢慢踱出,只见他缓缓俯身,拾起一片无声坠地的花瓣,青丝流泻,云袖不染纤尘。无语凝眸,竟是缠绵绯侧。
“啊?!”一路奔跑,夷珞只道这僻路清冷无人,谁知却打斜里冲出一道白影,她收势不住,径直的撞了上去。
一股反弹的力道让她的身子飞跌而去,身后是片紫竹林,泥地生硬。
夷珞仰面倒在其上,顿觉天旋地转,分不清东南西北。泪水无可抑制的落满两腮,分不清是哪里疼,却是不愿起身。
直到贾莲单膝跪,欲俯身相扶,她才捂住脸冲她摇了摇头。
“贾莲,你……让我静静呆会儿吧……”心里嘈杂纷乱,难受异常。不知怎地,就是不愿让她看见自己此时的软弱与无助。
久久没听到回答,夷珞只道她已无声退下了,终于忍不住让泪水决堤长流。
低低的咆咽声从她紧捂的手心后传出,压抑的分外凄楚。
眼泪从她的眉梢、眼角,还有她微合的指缝间悄然流失,融进这片紫竹林的泥地里。
这让贾莲不由得想起某个道听途说的故事,说是远古时代有个帝王,纳有二妃。后帝逝,二妃悲痛欲绝。日日在那竹林洒泪,斑斑泪痕溅在竹身上,便有了后来的湘妃竹。
而她,这样旁若无人的痛哭,是否,这里的紫竹有朝一日也会刻下她的斑斑泪痕?
沉默无声的跪在原地,她只是屏住了呼吸。因是习武之人,只要暗自调息,以她一个不懂半点武功的人来说,自是无法感知。
其实,只要她能微微挪开手看一下,便会发现,那道白影由始至终的都在她身侧,从来未曾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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