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 七、豆沙定胜糕(1 / 1)
灵佐和厄伦彻带着小艾连夜离开景区,:小艾一路都在回头看,感觉耀杰就紧紧跟在身后一般。她很想自己有勇气宁愿不医治,也要留在他身边,可是不行,如果永远让他只能看见蒙着白纱,或许还是离开更好,她心中千万为难,翻江捣海。
“很好,桑曲艾颜,让我们重新认识一下吧,我是莫落灵佐,莫落氏最年轻有为的勇士,现在的南方依然是我当老大。”灵佐说着,递给厄伦彻一个眼色,厄伦彻连忙称是。
“把我妈妈的链子还给我。”小艾推开他的手。
“等下你就会见到她了,急什么。”灵佐又去玩她的头发,一股股缠在手里,放在鼻尖嗅着,“桑曲艾颜,嫁给我吧,嫁给我,我就带你回去,将来你不会吃苦。”
苦字还没说完,小艾扬手要扇他,被他一把握住手腕,灵佐立刻恶狠狠道,“要不是你姓桑曲,信不信我吃了你!”
小艾扭过脸去,强忍着不哭,也绝不看他。
灵佐便换了口吻,去捏她的手指,颇为得意的说,“其实你爹都不反对把你嫁给我,我们谈好了的,只要我把你安全的带到他们身边,医治好你的话……”
“绝不可能!”小艾用单手捂住耳朵不要听,另一只手还被灵佐紧紧握住。
这时厄伦彻低下头,轻轻凑在她耳边道,“你不喜欢他就嫁我吧……”
灵佐抬手砸了他一个爆栗,厄伦彻这才不敢说话。
小艾蜷缩起来,忍不住又回头看,车窗外是苍茫的黑夜,空无一人,他真的没有追来吗?还说绝不会离开自己,为什么不来呢……如果爸爸妈妈真用治好自己为条件,许诺把自己嫁给灵佐,那可不可以一辈子都不要嫁给任何人,如果只能蒙着白纱过一辈子,那就谁也不嫁,只要让她在他身边就好。不用他守着,只要能让她远远看见他就好。
小艾想着想着,泪水涟涟落下,无论灵佐和厄伦彻怎么哄都没用,他们只觉扫兴,不再敢逗她。包车清晨时分到达萧山,他们带着小艾往一户三层楼的农家而去。
小艾被带至一楼的客厅中,刚刚坐下,便有人陆续从楼上下来,走到她身边,两名女子更是将她抱住,说不尽的伤心与关切。
“妈妈……外,外婆?”小艾不敢相信自己的双眼,在她很小的时候外婆就离开,说是回了老家,后来传来病故的音讯,家里还曾挂过一阵她的遗像,可是怎么她不仅在,还如此年轻,和像片中的都有差距……
再看同时下楼的两个男人,小艾惊讶的喘不上气来,果真是爸爸还有外公,只是从相片中见过的外公,也如此年轻,天啊,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对不起,小艾,妈妈不该一直对你撒谎,明明知道你会遇到很多危险,却还是让你受苦,妈妈错了,真的错了。”云彤痛哭着,抱着自己的孩子,几乎站立不稳。伍臻仪走上前扶住她,也扶起了桑曲天珠。
“还是快给孩子治伤吧,别让草药枯了。”天珠道。
云彤便扭头向灵佐他们致意,“那就拜托你们了。”
灵佐和厄伦彻看着这一家子竟也觉得他们可怜,饕衣族容不下他们,他们只能在这世上颠沛流离,居无定所,为了掩饰非常的年龄和生命,而不得不一次一次的伪装自己,才能在人世生存。可这偏偏是对他们的惩罚,终有一天他们将熬不下去,互相放弃,桑曲族的女人会心灰意冷回到族中。活得时间越长,爱得越深,折磨越重,谁愿意承受这样的磨难?!
灵佐让厄伦彻将药草放在净水中,随即拆开小艾脸上的纱布,然后在各自手上割出血口,用一片片菱角四叶的药草蘸了血,一点点铺满小艾血肉模糊的脸。
云彤看着孩子的伤势不住哭泣,屋中人无不为此黯然伤感。
医治好小艾的伤,便将她带到二楼的卧房中让她静养,小艾在沙发上坐着,过了一会儿,妈妈带着糕点和水独自来了,坐在女儿身边,心疼地看着她。
对不起,妈妈反复念着这句话。
小艾轻轻握住妈妈的手,知道从小到大,她对自己有太多太多的隐瞒,太多太多的欺骗撒谎,可这一切只是妈妈在竭力为自己构筑一个属于普通人的梦,一个平凡的世界、家庭和生活,其实这种人生对桑曲氏便是奢望,是无论怎样努力都不过沦为自欺欺人的镜花水月。她们无法获得一种圆满,所有苦心经营,所有艰险磨难,或许唯有自己的爱情,或许唯剩这一点。
可是小艾却有自己的无法隐瞒和不得不坦白,“妈妈,我好想他,真的真的好想,别让我们分开好不好……”
小艾。妈妈却先她一步落下眼泪,似是为情而争的苦和泪已经淘洗千帆,若女儿为情心碎,母亲则会更解其中心酸。桑曲氏的情劫注定将是不归路。
“可铎钧氏不也是饕衣族的吗?如果是一族,我们应该可以在一起是不是?”小艾很认真地问妈妈。
云彤却摇了摇头,“不是,铎钧氏原是灶母神像的活祭,后来桑曲氏不断有人外嫁,才被勒令保护流落天涯的桑曲。”
“活祭,怎么可能有这样残忍的事情!”
“这是真的,小艾。”有人推门而入,竟是铎钧风雷,他紧接着云彤的话道,“自此我们追随桑曲,不得婚娶,因为天生血统里就是奴,是活生生的祭品。因为要保护桑曲才后天有了力量。桑曲氏在饕衣族是终生侍奉灶母神,只能一心一意为灶母神起灶做敬奉的食物,桑曲氏新生一个女子,天下就会出现一个为守候她而生的男子,这便是铎钧,有时降生在族内,有时则生在族外。桑曲铎钧绝不能互相婚娶,因为一尊一卑。这是族规,也是神明的安排。”
“可是我想和他在一起,就像妈妈和爸爸在一起,外公和外婆在一起,我去过你们曾经相守的小学校,想像过你们的幸福时光。为什么我就不可以,我就不可以呢?”小艾很激动,妈妈连忙稳住她,让风雷先出去。
“小艾,听妈妈说,别哭,听妈妈说,你不明白这中间有多苦。桑曲若和比自己卑微的氏族在一起,她心爱的男子就会在婚娶当日被喂下一颗蛊,这颗蛊注定他将在灶母神的法力内会将自己心爱的人遗忘。这是灶母神惩戒桑曲氏不能再一心一意为自己供奉,而为别的男子去做食物,桑曲氏只有苦苦的用美食唤醒爱人的记忆,可就算记忆复苏,他们还是有可能再将我们忘掉,你知道你的父亲和外公曾将我们忘记过多少回,我和外婆曾为此受过多少磨难和痛苦,你可以想像吗?”云彤肝肠寸断的诉说着,“你可能为他受苦,可能被他所伤,甚至可能为他伤人。你去过那间小学,当时的校长曾让你父亲为他仿制古时的名画去私卖,你父亲报答校长救命之恩,便替他画了数幅,后来文革说是四旧,还说画曾被私卖给国外的人,因此给你父亲定下极大的罪名,百般折磨,重重关押,可当时有高官贪羡你父亲的字画,强迫他在狱中仿古迹名画,好让高官拿去讨好上级。你父亲不愿,便遭毒打虐待,当时我,我……”
“妈妈……”小艾顿时明白妈妈要说什么。
“小艾,族中女子若恨至极限会化成恶鬼复仇,你曾见过一个吧,那强大的力量足以杀人,若控制不妥或抱着必死的心,便能让仇恨之焰连自己也吞噬,所幸当时我只为救你父亲,没有玉石俱焚,可小艾,你知道那样做有多么危险吗?!”
小艾摇摇头,“妈妈,其实你是想说,若我和耀杰在一起,只有比你们更难更苦?!”
云彤点点头,“妈妈和爸爸遇到困难时,外公和外婆还能想办法帮助我们,就像我和你父亲决定生养一个孩子了,需要一个安定的环境,外婆便会乔装改扮成老年的样子,先到上海替我们觅一间屋子,就是我们居住的弄堂,在那里安顿好了,再把我接去,之间也是费尽心机的掩饰和伪装,直到确信弄堂中的人都对我们没了疑心,才重又结婚生子,装得好似普通人家一样……为了让你有一个安稳的环境长大成人,我们费的时间和心血实在不是你想像。可你若和耀杰在一起,将发生怎么样的困难,也绝非我们能想像,到时候要怎么帮你,我们真的没把握啊……”
“没把握……”小艾苦笑,“妈妈,从前你对我说过许多美好的故事和传说,其实有不少是假的,是骗我的是吗?”
云彤点点头,“我希望你理解,希望你了解自己的来历,可又不想让你害怕,加之你父亲的一味阻止,我只好将许多事情说的如同神话,期望你心里多少有点印象,将来倘若一朝明白,也不至于太害怕。”
说到此有人叩门,进来的正是伍臻仪,他知道妻子心软,不能让她与女儿久谈。
他坐在小艾面前,倒是开门见山,“小艾,你现在只是感激他照顾你,呵护你,未必有多深的感情,乘现在便一刀两断的忘了他吧。我绝不愿看着你踏上一条比我们更凶险更挫折的道路。”
“可是爸爸,你真愿意让我嫁给我不爱的人?!”
“爱与不爱有何两样,当时你迷恋齐朝阳,看看是什么结果!你真以为我们为人父母的不知道吗?”
小艾一阵语塞,可那不一样,朝阳是朝阳,耀杰是耀杰,原来爱与迷恋并非可以同一而喻。那真的不同,她心里默念。
“莫落是族里高贵的姓氏,嫁给他,可以回族去侍奉灶母神,不用受苦。或者说再退一步,要是你喜欢都市中的生活,你就嫁给那个殷响吧,他是实心实意待你,可你并不钟情于他,不会一心一意伴守他左右,不会因为烹制奇特的美食而令他长生,你嫁给这两人都能换来宁静安稳的生活,那对你才是真正的好处!”伍臻仪断然道,小艾看着父亲,忽然恨他心狠。
“难怪妈妈当时会离开你!”小艾道,“你是会后悔的人!”
“我没有!”伍臻仪想不到女儿如此顶撞,勃然大怒。
“那你怎么知道我不甘愿呢?!”小艾执意要和他顶撞到底。
“那你怎么知道我不甘愿呢?!”小艾执意要和他顶撞到底。
“因为你是个生性软弱的孩子,从小遇到事情只会哭!”伍臻仪也绝不姑息女儿,非要她想清楚。对父亲的妄加干涉,小艾完全无言以对,以至于还未说些什么便已精疲力竭。
“臻仪,别说了。”云彤忙阻止丈夫。
“你才莫名奇妙,分明知道会出事,还留那小子在她身边!”臻仪又向妻子发难。
其实明明都为小艾而担心,却说到不可理喻的地步。
小艾便不愿再说话,垂着长发,静静坐着,谁也不看,谁的话也不再听。枯坐了一会儿,念及女儿毕竟有伤,夫妻两便出去,让她在房里静养。
天光亮了又暗,日月轮换,小艾心里装着沉甸甸的心事,不知说于谁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