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 第 72 章（1 / 1）

这一年，日本的冬天特别冷。圣诞节前夜，雪下得非常大，整个东京都被一片无尽的白色覆盖。晶莹剔透的雪花聚集成鹅毛般的雪片，随风飘落，又在地面上堆积成厚厚的雪层，掩盖了一切不完美，也把那些沉重的现实披上了华丽的外衣。电车停摆，铁轨冻住，巴士站被掩埋，道路变窄，交通几乎瘫痪，机场被迫关闭，航班也被取消。雪还在下个不停。这场大雪造成百余人死亡，数千人受伤，这个不平安的平安夜注定要被铭刻在每个人的记忆里。

青春台附近的输电线路被积雪压断，没有了电力供应，高原流歌只能和爷爷在黑暗中点起蜡烛，将就着吃了晚饭。这天是越前龙马的生日，高原和越前本想一起去参加手冢国光发起的，借用迹部景吾在郊外的别墅举办的小型圣诞晚会，因为这场突如其来的大雪无法成行，只好宅在各自家里，来回交换短信息。幸好无线通信没有中断，但手机所剩电量不足以维持很久，所以没有用电话联络。

手冢的事让高原始终揪着心，可是不能和越前讲。她这边情绪低落，越前倒是很High，给她详细描述他家那边的积雪状况，讲卡鲁宾抢走了他老爸的拖鞋，还问她要起生日礼物——明明昨天刚送过他的。一来二去，高原的回复越来越慢，后来干脆不理他，躺在卧室床上，在一片黑暗中发呆。手机又滴滴响起来，她不打算回复，都懒得去看，约莫过了半小时才拿起手机，想看看越前又发了什么，却在看到发信人一栏时愣住了——From 手冢国光。

如果她没记错，这是继高中三年级时他生日前那条她没有回复的短信息之后，手冢发给她的第一条短信息。几年来，他们之间的联络方式一般都是手冢给她发邮件，她给手冢打电话。这次换成了短信息，会是什么内容呢？点开那条消息时，高原的手甚至紧张到微微发抖。

我在去你家的路上，大概半小时后到。

半小时！顾不上猜他为什么来，高原流歌一骨碌从床上跳起，冲出卧室，摸着黑噔噔噔跑下楼梯，点起了蜡烛。这一趟弄出很大动静，惊动了已经入睡的高原爷爷。“流歌，你在做什么？出去吗？”“哦不，爷爷，有朋友要过来，我下来等他！”话音刚落，外面就传来了有节奏的敲门声。高原急忙跑过去开了，夹带着寒气，把几乎变成雪人的手冢国光让进屋，替他拍打身上厚厚的积雪。

“小国，这大雪天的，你身体又不好，有什么事非要晚上找我啊？”她小声对手冢说。

“没什么，只是把这个给你带过来。”手冢从提着的便利袋里拿出一个包装很精美的小纸盒递给高原，“圣诞礼物。我原打算在圣诞晚会上送的，很遗憾，晚会取消了。”

接过手冢递来的纸盒，高原不小心碰到了他的手，那只手冷得像冰。她的心又是一酸。“小国，你……真的不用……是走过来的吧？”手冢轻轻点头，示意她拆开纸盒包装。在他的注视下，高原一点一点拆开盒子，取出了里面的东西——一副款式典雅的Gucci太阳镜。

“经常在看台上，戴这个可以保护眼睛。”他简单解释着。

“……谢谢你，小国。真对不起，我忘了告诉你，我签了NBC，明年就要做记者了。”

我不能再做你的经理人兼教练，不会再像今年这样坐在看台上看你的每一场比赛了。

高原的弦外之音，手冢听出来了，他竟然露出了微笑。他笑起来的样子真的很迷人，可是此刻，在昏暗的烛光下，那笑容看着只让人难过。“啊。我违背了约定，所以你也违背了。没关系。”

“不，小国，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觉得，我不是个称职的经理人，你可以找个更好的……”

高原急忙向手冢解释，手冢却笑着摇了摇头。“不必了，我也只有明年一年，就要退役了。”

“可是你一个人……我总是不放心啊！”

“也没什么，最初我也是一个人到处参赛的。”

“可是……”高原还想说什么，被手冢走上前扶住了肩头。

“流歌，你已经为我做了很多了。现在，不要大意的朝你的梦想努力前进吧。”

那个雪夜里，手冢国光朦胧的微笑在高原流歌心中凝固成了永恒。

次年一月中旬开战的澳大利亚网球公开赛，高原作为NBC的特派记者，追踪报道美国选手越前龙马的比赛情况，同时负责现场报道澳网。转换身份带来了严重的不适感，记者的工作职责要求她把注意力更多投向了赛场之外，看比赛也不再是单纯的看越前打球。

大脑时刻高速运转，随时做好拍摄准备，捕捉任何一个可能成为新闻的爆点。越前没有比赛的时候，高原仍在不停忙碌，找越前做专访，了解其他知名选手的各场比赛，从赛会主办方处获取公共影像，撰写新闻通稿，整理筛选照片，编辑视频短片，梳理各种信息，通过网络传送回NBC，以供在美国的体育新闻中播放。真的是每一天都忙得要死，连跟越前相聚的机会都不多。

这种情况下，很难再抽出时间去看手冢的比赛。不过，他的比赛结果，高原一直关注着。身为卫冕冠军，各国的媒体记者都会去关注他，有关他的消息也很多，但却都不是什么让人振奋的消息。

首轮苦战五盘击败资格赛打上来的选手，险些被爆出超级大冷门。

第二轮虽然3比0完胜，却打了两个抢七局，比赛场面远不如结果给人感觉那么好。

第三轮四盘赢下，整场比赛非受迫性失误高达八十七次，状态令人堪忧。

第四轮又打满五盘险胜，中途莫名其妙掉了三次球拍。

全世界都在猜，手冢国光的肩伤又复发了，谁也不知道，他的伤根本不在肩膀。

和去年一样，越前龙马再次输掉了四分之一决赛，止步八强。和去年不一样，手冢国光也输掉了四分之一决赛，无缘卫冕。在他们双双输掉比赛之后，高原终于有机会在赛场外亲眼看到手冢。他的气色不太好，一边走一边用手按压左肩，不二周助捧着相机跟在他后面，脸上的笑容很僵硬。

“我很好，不用担心。”

手冢只留下简单的一句话便和高原擦肩而过，倒是不二在她身边停下了脚步，“呐，高原，晚上有时间一起出来吃个饭吧，作为同行，总有一些可以聊的。就我们两个，可以吗？”

City的一家风情小馆是许多情侣约会的好场所，不二和高原在这里选了个幽静的位置，点了招牌海鲜套餐和甜点饮料，却聊着与谈情说爱毫不相干的事。不二少有的收起了假面具般的微笑，双手十指交叉拖着下巴，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高原，表情一本凝重。

“所以，你就放弃了手冢，专心去做你的记者了吗？”

“……我没有放弃，我还在写手冢领域。”

“高原，你知道他的身体已经差到什么程度了吗？有次我去他房间找他拍特写，他站立着竟然差点晕倒！那绝对不是肩伤可以解释的。我怀疑——”他突然把声音压得极低，“手冢，他有心脏病呢。我上网查过资料，有些心脏病患者的左肩经常会痛，手冢的症状和那很像。”

真不愧是八卦天才不二周助，看来他已经猜到了啊！高原无形中竟感到轻松起来，毕竟不用担心自己说漏嘴了。“这是手冢的选择，我尊重他的一切决定。不二，你不是也很崇拜他吗？那么照他说的做就是。哦，对了，如果方便的话，帮他挡挡其他的记者，他不喜欢那些，你知道的。”

他们的谈话就进行到这里，无法再继续下去了。高原知道不二对她的反应不满意，可她又能说什么呢？就算她说了什么，她又真能去做吗？既然做不到，索性不要说，免得让人失望。

澳网结束后，越前龙马的征程还在继续。高原跟着他回到美国，一起辗转圣何塞，孟菲斯，德尔雷海滩，印第安维尔斯，迈阿密，休斯敦，为NBC做网球比赛的现场报道。

越前在一系列公开赛中收获了圣何塞和休斯敦两个ATP250赛的冠军。不错的成绩，加上高原得力的宣传，NBC实时的转播，越前在美国的人气越来越高，虽然世界排名仍在十名左右徘徊，但在美国体育界，他已经是深受众爱的大明星。不过，离他的理想还很遥远。

“总有一天，我会打败手冢国光，拿到真正的No.1！”

只要一提到手冢，越前就斗志满满，在高原做的每次采访的最后，他总会说这么一句。久而久之，全美观众都知道了：越前的宿命对手是手冢。再也没人说手冢的宿命对手是穆雷这回事了。

越前闪闪发光这段时间，手冢经历着漫长的休战期，直到四月中旬蒙特卡洛大师赛他才再度出场，却在第一轮就输掉了比赛。不过，五月的马德里公开赛，手冢打得很精彩，最后赢得冠军，让他有肩伤的传言不攻自破。越前没有报名马德里公开赛，他在随后的罗马公开赛进入了四强。

和手冢国光的再次相遇是在五月底的罗兰加洛斯——法国网球公开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