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 第 62 章（1 / 1）
夜半的东京很安静，高原流歌开着迹部景吾借给她的宝马SUV，载着手冢国光，平稳的行驶在通往手冢家的路上。马路两侧有长明的路灯，灯光虽然不甚明了，但借着灯光还是可以很清楚的看到手冢的脸色。的确如大石所说，手冢的脸色偏白，但他的脸庞好像一直都是这样白皙的颜色，现在和从前并没有什么不同，大石一定是职业病，疑神疑鬼了。
手冢没事，手冢一切正常，手冢很健康，他可是世界排名前三的职业网球选手啊，怎么可能有心脏疾病呢？如果心脏不正常，怎么可能坚持打那么长时间高强度的网球比赛呢？
“流歌，你有话和我说。”高原正在心里一遍一遍自我暗示，手冢突然开了口，寂静的车厢内，他清冷的声音显得很是突兀，却也正击中了高原紧张的神经。
“啊……是呀Kuni，我有话和你说，可我不知道该……怎么说呢。”高原难得的结巴起来，手冢疑惑的转过脸看她，她也正转脸看手冢，两人四目相对，高原赶忙把目光移开，转去看前面的路。
“尽管说，没什么好担心。”手冢把脸转了回去，语气十分平静。他知道她一定有什么话要对自己说，而且这话还有点私密性，不然没必要支开越前。心里隐隐有个期待，希望能听到那句话……
“Kuni，你最近，身体真的一切都好吗？”
“……啊，怎么了？”她说的并不是他想的，有点失望，迟疑了一下才回答她。
“没有觉得特别疲劳，或者心跳不规律之类的吗？”
“没有。问这些做什么？”手冢干脆的否认，语气带了几分拒意，显然他对这个话题不感兴趣。高原不是没听出他的不耐，但既然已经选择和他讲，就不能把话只讲一半了。
“Kuni，刚才吃火锅时大石叫我出去，他告诉我说他担心你有心脏方面的疾病，让我劝你去大医院做全面检查。他很担心你，我也很担心你。他的话，你千万不要不放在心上，如果有哪里感觉不好，一定要告诉我，别一个人扛。我是你的经理人，要为你的健康负责啊。”
高原一口气说完，手冢并没有应声，他抬起左臂支起额头，目光望向车窗外，视线的焦点落在很远的地方，像是在寻觅着什么，又像是在思索着什么。良久，就在高原以为他不会回答了的时候，他轻轻叹了口气，慢慢说道：“我的心脏，的确有时候不太舒服。”
听手冢这么说，高原一下子瞪大了眼睛，紧张的问：“什么时候不舒服？是比赛的时候吗？”
“从四年前开始，时不时就会痛。中间好过一段，前不久复发了。刚才在店里，痛到痉挛。”
“……Kuni，你……我……对不起……”手冢的话很跳跃，愣了几秒钟，高原终于明白他在说什么了。四年前那个傍晚在手冢家发生的事还记忆犹新，想起和他相处的这几年，她的心里也很难过，可是，选择已经做出，没办法悔改，除了对不起，她没有别的能给他。
手冢的目光始终停留在远处，嘴角竟带着一丝惨淡的笑，他似乎没有听到高原的低声细语，继续梦呓一般自顾自的说着：“大家都叫我部长，好像我生来就是为了让他们依靠，谁也不知道，其实我更希望他们叫我小国。大和部长让我成为青学的支柱，我就傻傻的把整个青学扛在肩上，我让越前成为青学的支柱，他却只把打倒我当作目标。他比我年轻，比我有潜力，我想要得到的，他总能比我更快得到，有时候我真的很嫉妒他，可我还是忍不住想帮他，你说，我是不是很傻。”
“……小国，你不要这样，”被手冢罕见的一通毫无重点的话震撼到，高原无意中改变了对他的称谓，“你就是责任心太重，这样会很累，而且，你不比龙马差啊，你转职业第一年就拿到大满贯了，他第一年还什么也不是呢。”她绞尽脑汁想要安慰他，却发现这话连她自己都说服不了。越前转职业不到半年就和手冢一起拿到了双打大满贯冠军，绝对和“什么也不是”沾不上边。而且，她很清楚手冢话里所指的是什么，可不仅仅是拿大满贯那么简单。
手冢停留在自己的思绪中，再没有回应高原，他脸上那抹笑也仿佛凝固了一般，让他看上去像是变了一个人，不再面如冰山，却让人感觉更加遥远，他的右手放在左胸前，紧紧抓住那块衣料，就像要把自己的心从胸膛里抓出来。高原张了张嘴，没能再说出一个字，最后只好放弃，专心开车，很快，到了手冢家门前。“小国，到家了，下车吧。”猜想着手冢不会回应，高原还是按照惯例轻轻招呼他，然后自己先下车，到另一侧帮他打开车门。
“谢谢。”这次手冢倒是意外的马上有了反应，他起身从车里钻出来，反手把车门关死，上前两步来到高原身边，一把把她抱住。他的手臂收得很紧，一言不发的抱着她，站立着。一月底的夜风在身边吹过，手冢却似毫无知觉。被他困在怀里，高原能够清楚的感觉到他的体温，他的心跳，周身都环绕着他的味道。理智告诉她应该把他推开，然而此刻，无可名状的情感击退了理智，她闭上眼，默默用手臂环上他的背。就这样，静静的停在这里，就这样，谁都不要被伤害，也很好吧？
两个人站在手冢家门前的路上，在夜空下紧紧拥抱着彼此，时间不知道过了多久，手冢家的门灯突然点亮了，接着，大门打开，手冢的妈妈彩菜披着件大衣从里面走了出来，睡眼惺忪，一脸的疲惫。“小国，什么时候回来的？外面这么冷，怎么不进屋？忘记带钥匙了吗？”说完她好像才注意到，眼前并不是只有自家儿子一个人，“啊，是流歌吧，你是特意送小国回家的吧？这几年小国真是多亏你照顾了呢，既然来了，就到家里坐坐吧。”
这是高原第二次迈进手冢的家门，一进门她就后悔了。这么晚还到别人家打扰实在是一件很不礼貌的事，自己刚才是怎么回事，竟然想也不想就答应了呢？大概是太困以至于脑子抽筋了吧？已经进门又不能马上掉头就走，没办法，只好跟在手冢彩菜身后来到客厅里在沙发上坐好。“小国，你陪流歌先坐会儿，我去给你们弄点夜宵。”手冢彩菜说着就要往厨房走，高原急忙叫住她：“阿姨，不用那么麻烦，我们刚才已经吃过了，您去休息吧，真是不好意思这么晚还打扰您。”
手冢彩菜笑了：“不麻烦不麻烦，其实阿姨希望你天天都能来呢。流歌啊，你不知道我家小国他有多在乎你，我总能看见他拿着一张你的小照片在那里看啊看的……”“母亲，请别再说了。”手冢彩菜正想把自家儿子的光辉事迹向高原汇报一番，被一直沉默着的手冢国光出声截断，她以为是他不好意思了，脸上的笑变得更明显：“小国啊，怎么，还怕流歌知道不成？这有什么嘛，你老爸当年也曾经对着我的照片说悄悄话，结婚后他可全都告诉我了呢。等你们结婚后还有什么秘密啊。”她已经先入为主把高原当作自家未来的儿媳看了。
“……阿姨，我想您可能是误会了，我和小国……我们……”听着手冢彩菜的话，高原知道自己应该向她解释清楚，可是话到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不是情侣，不会结婚。这些话怎么能够让手冢阿姨相信？如果这是事实，那么刚才自己和手冢国光在手冢家门外又是在做什么？
正在纠结中，手冢国光出声为她解了围：“母亲，我和流歌，不是你想的那种关系。”他的声音恢复了一贯的冷静自持，周身上下重又笼罩在冰冷的气息中，仿佛刚才在车上自揭疮疤的那个脆弱的人根本就不曾存在过。看见他这副自律的样子，高原竟没来由的感到一阵心疼。他就这样把自己罩在冷硬的壳里，时间久了，也许他自己都忘记了自己其实并不像别人想的那么坚强。
手冢彩菜愣愣的望着儿子，好一会儿，才从他那句话中缓过神来，对高原歉意的笑笑：“流歌，阿姨只是顺便说说，你不要介意啊。我家小国就是这个脾气，我也不知道哪个女孩能受得了他呢。”与其说是安慰高原，倒不如说是安慰她自己，苍白的笑容掩饰不住深深的失望。
尽管高原说了不用麻烦，手冢彩菜还是去厨房端出茶点和饮料放在茶几上，交待他们早点休息之后，上楼回了卧室。手冢和高原两个人相对无言，客厅里一下子变得安静。高原看向时钟，现在是后半夜一点，和越前龙马约定的一小时已经到了，可她也没了去找他的兴致，只想马上回家睡觉。“小国，我得走了。你快去睡吧。”说着，她站起来朝门口走去，手臂却被手冢抓住。
心里陡然一惊，失控的感觉迅速从被他手握的地方向全身蔓延，高原猛回头看向手冢。他的脸色依旧偏白，眼中满是汹涌的浪涛，嘴唇抿成薄薄的一条线，好像在极力控制自己的情绪。他们静默的望着对方，许久，手冢终于打破了磨人的僵持，而他的话却出人意料的平淡。
“流歌……路上，注意安全。”他慢慢说完，不舍的放开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