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第 9 章(1 / 1)
那个晚上后来发生的事让高原流歌在很长一段时间内心里都蒙着阴影。
两个女孩一起从体育用品商店出来时已近晚上七点,而她们所在的商业区距离青春台还有一个小时的车程。高原流歌很想快点回到爷爷家,可是吉泽亚美却像是意犹未尽,她说,好不容易出来逛一次,怎么能只逛这一家店就回去呢?她拉着高原流歌把街道两旁的各种商店几乎逛了个遍,书店,饰品店,服装店,数码产品店,宠物店……她们逛到一家文具店时,街心公园塔台上的大钟显示时间已经是九点半。
高原流歌感到很饿,不想再逛下去,她停下脚步,问吉泽亚美饿不饿,吉泽亚美笑笑说,我也很饿呀,高原君在这里等我一下,我去前面的便利店买些吃的,很快就回来。
吉泽亚美跑走了。高原流歌站在文具店门口等,可是等了好久都不见人。高原流歌以为吉泽亚美遇到了什么意外,就顺着她跑走的方向向前找,也找到了她所说的那家便利店。然而,当她向店员打听时,店员却告诉她,那个女学生买完东西就从后门离开了。
高原流歌这才知道,自己被吉泽亚美耍了个彻底。
不认得从这里回家的路,没有移动电话,最要命的是,不记得爷爷家的具体地址和电话号码。
高原流歌的心沉了下去。没有心情计较吉泽亚美的欺骗,当务之急是想办法回家。夜已经深了,一个女孩子孤身在外,容易发生危险。想到家里可能正在担心自己的爷爷,她的心里越发不安。
向便利店店员询问了最近的电车站位置,高原流歌摸索着找了过去,也找到了店员所说的车站。不过,这个车站并不是她们来时的下车站,而是另外一个陌生的车站,站牌上写的线路各个站点她都不认识。她努力的在那些细密的小字里寻找和“青春台”类似的字眼,找了半天,只找到一个“青草山”,是24路电车的终点站。不知道这个青草山离青春台有多远。
高原流歌正在犹豫要不要坐这趟线路,一辆24路电车缓缓驶进了车站,司机打开车门,大声说:这是末班车了,要上的乘客请抓紧时间。
来不及再多思考,高原流歌跨上24路电车,把身上仅有的500元硬币丢进投币口,走到车后方靠窗的一个空座位坐了下来。大概因为是末班车,车上的乘客很少,而且很安静,辛苦工作了一天,都在默默的等待回家。高原流歌感到很疲倦,坐在座位上很快就睡着了。
“喂!小姐,醒一醒!到终点了!”
司机的声音把高原流歌从睡梦中惊醒。她睁开眼睛,迷迷糊糊的下了车,等到看清楚周围的环境后,她有点傻眼了。
这个“青草山”还真是名副其实,车站建在荒郊野外的一座小土山上,山顶有一个大大的停车场,场内有一排宿舍一样的房子,隐约透出黄色的灯光。通往山下的公路一侧长满一人来高的杂草,明显是尚未开发的地皮,另一侧孤零零矗立着一座老旧的公寓楼,只有几个窗口有光,显然没住几户人家。城市五颜六色的灯光在远处,从这里看上去显得特别不真实,就像是另一个世界。
公交电车这个时候都收车了,高原流歌只好沿着公路步行下山回城。这段路两旁没有路灯,黑漆漆的夜路让她感到十分恐惧,总觉得会有危险的事情发生。记得在美国时,爸爸妈妈生前曾无数次告诉她,天黑以后尽量不要出门,尤其不能一个人出门,因为那边经常出现拦路抢劫事件。而眼下的境况,的确也非常适合那些心怀不轨的人。
正所谓怕什么,就来什么。走到一段铁路桥下时,高原流歌听到右边桥墩后传来悉悉索索的动静,但那里太黑,什么都看不见。她紧走几步想快点穿过这段桥腹,却冷不防被一个人抓住了右手。她的大脑顿时一片空白,本能的大声尖叫,凄厉的喊叫声在夜幕里格外吓人。
“小姐,不用叫了,没人会听见的!乖乖陪大爷我玩玩吧!”
随着一个猥琐的声音,隐藏在黑暗处的男人现了身,是一个蓬头垢面的流浪汉。
流浪汉的眼中闪着野兽捕捉到猎物那样贪婪的光,脸上带着色迷迷不怀好意的笑。高原流歌真的被吓坏了。她拼命挣扎,想甩掉抓住自己的那只脏兮兮的手,可那只手很有力,任凭她怎么挣怎么甩,就是不松开。眼睁睁看着那可恶的男人另一只手不顾自己的阻挠,开始撕扯自己的校服裙,她几乎就要绝望了。
就在这危急关头,高原流歌觉察到自己脚下踩到了一个硬硬的棍状物,来不及多想,她弯腰伸手把那个东西——一根小臂长、几厘米粗的钢管——操了起来,拼尽全身的力气,扬手击中流浪汉的头侧。流浪汉没有防备,被这重重一击打倒在地,没了动静。
高原流歌丢下钢管,撒腿狂奔。此刻她的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字:跑。
她感觉自己从来没有跑得这么快过,简直就像不要命一样。耳边传来呼呼的风声,混杂着自己扑通扑通的心跳声,泪水不知不觉糊满了眼睛。她不知道自己跑了多远,只知道要不停向前跑,似乎这样就可以把所有危险都抛在身后。她想,也许刚才那一下把那个家伙打死了吧?
她已经很累了,可她不敢停下来,仍然机械性的向前跑着。她的视野越来越小,渐渐缩成两个小洞,就像透过镜筒在看,也看不真切。她的意识渐渐涣散,甚至记不清自己为什么要跑,不知道自己要跑向哪里。风声和心跳声都像是渐渐远去了。这段记忆的最后一刻,她隐约记得看到一个像汽车一样的障碍物突然挡在她前进的路上,她努力想绕过那块头不小的东西,但好像没有成功,沉重的撞击感让她彻底失去了意识。
第二天上午,二年A班的啦啦队中没有出现高原流歌的身影。
二年A班的几个女生凑在一起议论,说高原狂傲自大目中无人,一点都没有集体观念,连为班级加油这种事都不肯做。这种说法也传到了手冢国光的耳朵里。
起初,手冢国光只是皱了皱眉,并没有去制止那些说闲话的女生。他对集体荣誉感看得很重,也认为高原不该随意缺席运动会,尽管上午她没有比赛,同样应该到场为其他选手加油。不过,他转念又想起,等会儿他自己就要参加400米的决赛,啦啦队要给他加油,而高原曾对他说过,如果可以,不愿和他靠得太近,他猜想,高原也许又是为了躲开我才故意缺席的吧?想到这里,手冢国光站了起来,向那几个在背后议论别人的女生甩过一道冰冷严厉的目光。
被手冢的目光扫过的那几个女生纷纷打起冷战,止住了她们喋喋不休的讨论。可是,安静了没几分钟,她们又开始叽叽喳喳,“手冢大人好帅啊!”“简直酷毙了!”“刚才手冢大人是在看我吧!好幸福噢!”“哪里,他是在看我啦!”“不对不对,手冢大人看的是我!”……
手冢国光以手扶额,他拿这些犯花痴的女生一点办法都没有。这时,广播通知参加二年级组男子400米决赛的选手到体育场跑道南侧集合,手冢国光利落的脱下外套,简单收拾了一下便离开看台进入比赛场地,他长长的松了一口气——终于不用再听那些女生对他发花痴了。
决赛远比预赛来得精彩刺激,场上的参赛选手竞争更为紧张激烈,看台上的啦啦队员们也都铆足了劲叫喊。如同乾贞治事前预测的,有网球部正选参加的项目,拿到第一名的全部是网球部正选。手冢国光顺利拿到了二年级组男子400米的第一名。当他以领先第二名三个身位的巨大优势冲过终点线时,二年A班的啦啦队随之爆出一阵欢呼,比任何其他班级的啦啦队呼声都要响亮。二年A班的学生们相信,有班长手冢国光在,运动会总成绩二年级的第一名一定是他们A班。
然而,下午的第一个比赛项目,短距离男女混合接力赛,二年A班就由于选手高原流歌未按时到场而不得不弃权。这个时候,手冢国光终于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他印象里的高原虽然有些特立独行,但从不曾无故缺课,也不会无故缺席集体活动,更不会逃避交付给她的任务。如果说上午她是为了不参与给自己加油的队伍而缺席,还勉强说得过去,但下午她要参加三个项目的比赛,无论如何她都没有理由缺席,除非是——她发生了什么意外。
想到这里,手冢国光果断放弃了自己接下来要参加的1万米比赛。他要把高原流歌失踪的消息报告校长,通知高原流歌的家人,还要去帮忙找人。在他心目中,同学的安危比比赛成绩重要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