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支撑(1 / 1)
双玥前脚刚踏出教室,后脚妈妈的电话就跟着来了。
“双玥,出成绩了吗,考的怎么样啊?”声音轻快,看来心情似乎不错。
双玥扫一眼手中红色“A”字泛滥一片的成绩单,无波无澜地说:“年级第一。”
去年因为某门实在应付不了的该死的辅修课而拉下绩点,今年终于雪耻。只是……
“真的吗?太好了!我就说双玥一定……”电话那头的喜悦可以想见,双玥至今闭眼仍记得起妈妈的音容笑貌,浮在记忆的长河里熠熠生辉,虽然多年未见。
南方的冬天湿冷,呵出的白气打断了电话那头的赞许:“妈,没什么事就挂了。”说完却是并不等回应就直接掐了电话,然而还是愣愣杵在教室门口许久,下意识的握紧了手,成绩单就皱的面目全非。
其实妈妈仍是对待小孩子般待双玥,她走之时双玥尚小,学习是必过问之事。时至今日仍重视不减,怕是对双玥的情怀永远停留在了那一年。
很多时候言行与自己所期待的背道而驰,明明会很想要这个电话,但是……是一开始就给自己框定的模式吧,幼稚愚昧的恨意不肯消散,但也幸运没有增长的迹象。倒是双玥自己,长成了不温不火的冷淡模样。
十四岁那年,拉扯许久的父母终于协商离婚。手续处理完毕爸爸便马不停蹄收拾行囊趁着大雪未封山进了四川腹地,说是此地已一刻不愿多呆。现在想来双玥性子还是多随父亲些,孩子气、无理取闹、淡漠起来似乎没人性,其实最为懦弱和没安全感,带着些吟游诗人孱弱又脱俗的意味。
而母亲则往西北去,最后说是定居了新疆。母亲是个随和但不软弱的人,她的笑淡淡的总带了愈伤的味道。
如此两人相遇据说是上天早有安排一般,一切发展理所当然,最后却仍是败给了柴米油盐的白水生活。双玥谁也没跟,说到底是遗传了上一代的聪敏与反叛,早熟了些,想的也跟平常孩子不一样。
此时双玥面临升初三,颇为重要的一年,自己一个人走下来。
后来高中时代,周围同龄人大多孩子心性,懵懂的反叛与标新立异意识令人向往不寻常,偏偏是双玥的淡漠性子与渐次长开的不俗模样而被关注到,冠以“神秘”之标签。后有好事的女孩子不满,叉腰立于双玥回家必经之路上候着取笑,大抵不过是些无父无母缺少关爱的话,说到底是嫉妒心作祟。
双玥是云淡风轻的模样,自始自终沉默听完,抬眼扫过一行人,清冷的眼神的确安静了全场。垂了头兀自走自己的路。
即便这样,仍是有人帮忙收拾了后场,说是几个男生。双玥抱着书从图书馆回教室时候听到的,校园里总少不了叽叽喳喳的小女生,道听途说了些,便添油加醋地散播开去。蔷薇花下的两人,抬头见是双玥,识趣地噤声。双玥淡漠一笑,竟是莫名地成了学校“名人”。
后据人说冷淡如冰山的双玥笑起来是极好看的,只是大部分人没有眼福,于是又是一件传奇。闹的最厉害的时候,上课时间都有人趴在窗户边上找寻她的身影,嬉皮笑脸地对老师说:“老师您继续,我们体育课自由活动,都被您给吸引过来啦!”
老师气结,扔下讲义摔了门,双玥在全班复杂纠缠的视线里淡然自若,解出老师摔门前千方百计找寻最通俗易懂的方法讲解的题目。
被请去办公室喝茶是经常的事情。班主任是很刻板的中年妇女,不懂变通,了解双玥的情况,也心疼自己多年来带的最为优秀的学生。多是沉默叹息,无奈之后开口千篇一律式的收心学习。
双玥不卑不亢:“老师,我自认为从来都有用心。”
双玥并不会去太理会那些有的没的,只是有些时候也烦了,便拎了书包翘一下午的课。独自躺在荒草丛生的后山,一躺一个下午。
却是仍然去了全国物理竞赛捧回证书,在连最闲不得的同学都静下心来拼命的高三,双玥占了保送名额,有恃无恐地继续翘课游荡。
多少有几个想要靠近的人,大多是男生,最终也都败北而归。
说到底是因为那时候心中恨意不减,对人淡漠疏离也是情有可原。后来进了大学,心智上也是进一步成熟。碰见了前所未见的人,寝室室友,像是未曾见得双玥的抵触,仍是乐呵呵的拉她加入各种活动。内外因素下渐渐合群是必然的事,仍是淡然仍是独立,已然不见疏离。
妈妈每年平均四个电话,一个对双玥说新年好,一个祝她生日快乐,还有两个问她成绩如何。
而爸爸……大概早就忘记大山之外还有这么一个女儿了。
要说在计较些什么,其实双玥自己也说不清楚。六七年前的她会想:你甚至连我在哪所学校都不知道,你有什么资格过问我的成绩?你都没想过要回来看看我?经费问题吗?OK我完全可以帮你解决!……
可是如此极端的想法很快便烟消云散,双玥不是跟自己过不去的人。只是心里的那块不舒服却怎么都不愿放掉,每次触到仍是沉了一大片,为什么?
午夜梦回有个牵扯的念想,人是需要支撑才走的下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