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 第五十一章（1 / 1）
【情到深处无怨尤】
雪降猛地回头，已经疗伤无碍的莫站在身后。
“雪降果真是你送进寒冰炼狱的。”莫走到了水榭中，盯着天帝又说，“是不是今日的回音阵也是你所设？为了防备我，好告诉我我是谁！”
雪降闻言，又看向天帝，一脸征询。
莫竟然不知道自己是被天帝送进的寒冰炼狱吗？天帝又为何说自己没有死，只是被封印了？天帝又为何要设下回音阵阻挡莫？
“一开始孤确实是为了磨砺你才要你下凡遭劫，但后来发现雪降就是你渡不过的天堑，也是遏制你的唯一方法。你越来越强大，你天赋异禀，一日千里。眼看着你在六界中无人能敌，身为你的父亲，我比任何人还要欢喜；身为你的师父，授你武艺，引你入门，教导出一个这样的好徒儿，没有哪一个师父不欢喜；但身为天帝，孤不能不忌惮你。孤没有别的路可走。”
雪降明白了，“所以天帝你提拔密，提拔计都罗睺，想平衡其中利弊，也想为自己争取时间。若如此……那回音阵不就是……”
“不只是回音阵，还有你们寻找补天石。这一切都是孤想要削弱莫的势力的铺路石。四神兽只听命于天帝，若孤想要拿到补天石，何须通过四神兽的看守？”
雪降恍然大悟，原来自己一直都是天帝下的一盘棋中的一颗棋子。
看着眼前这个水与月汇集的男人，雪降第一次明白为何天帝令人敬重了。
因为他无情无义，只有大情大义！
天帝的身影伟岸起来，雪降心生敬意，却也心生惧意。
如此无情无义，六界中有几人做得到？
莫咬着牙，“你待我恩重如山，我无话可说。只要你放我们走，我绝不会做出违逆你的事。”
雪降又惊讶的看着莫，他这样说，岂不是要放弃唾手可得的天帝之位，要和自己隐居吗？
天帝摇头，“今日孤累了，留下雪降伺候，你先回去罢。”
雪降又一次惊讶。
本以为天帝一定求之不得的立即答应莫，可不想天帝竟然随口糊弄过去了，大有不想答应的意思。
莫显然也看得出，还欲说话，天帝却闭上了眼，以高傲的姿态驳回了所有莫未出口的话。
莫看着雪降，眼中情绪翻涌，雪降拉起莫的手，嫣然一笑，“往后时日还很多，无须急在一时。你去罢。”
莫一眨眼便没有了人影。
天帝身子微微发颤，好似在发笑。
雪降问：“为何发笑？”
“孤笑他和密。”
雪降心领神会，微笑回答：“情到深处无怨尤。”说罢视线放远看着远处的云海。
天帝有些惊讶雪降的话，却也赞同的点点头，“这里的桃花开得虽不如玉山的好，却也香气四溢，你觉得呢？”
雪降点点头。
“不知玉山的桃花此刻开了没有。”
雪降侧头看着身旁的天帝，忽的发问：“西王母三十年一次的蟠桃宴，您该是知道的，为何一次也不愿去？”
天帝忽的瞪着雪降，但眼中却是柔情满满，没有责备，反倒是有几分无人懂的寂寥。
雪降在来到三清殿的时候闻着这桃花香，又想起西王母偶尔看到天宫前去蟠桃宴的神仙眼神都会黯淡无光，加之玉妧幼时和自己说的那些关于“父亲”的话，很自然的猜测，西王母在等的人或许就是眼前的天帝。
而闻着这里的花香，或许西王母没有白白等。
“西王母或许希望您亲自去玉山看一次桃花开得如何呢？”雪降笑问。
天帝面上恢复严肃，怒目看着雪降嗔道：“桃花过于多情，反倒薄情了。不是好花！”说罢扭头就飞离了水榭。
天帝的反应没有吓到雪降，反而证明了雪降的猜测。
却因这桃花翩飞，显得天帝离去的背影和玉山遥遥的轮廓越发的清冷，难怪天帝听到“情到深处无怨尤”时脸上会是那样的表情。
多情不如薄情。
莫回到梧桐殿，还不等进屋，密站在梧桐树下屹立不动。
梧桐树上的知了重重叠叠的叫着“知了，知了，知了……”也不知究竟知了什么。
莫心中复杂的情绪涌出，忽的不知道该以怎样的情绪去和这个自己爱不得、恨不得的哥哥说话。所以选择逃避，视若无睹的往密身边走过去，却被密一把拉住了手臂。
“雪降可好？”
莫淡淡答：“好。”
“她在何处？”
“三清殿。父帝留下她伺候。”说罢，莫补了一句，“父帝不会伤害她，你无需担忧。”
密沉默了一会儿，突然说：“补天石在雪降体内，父帝留下雪降一定是为了取出补天石，带我去三清殿！”
莫一怔，看着密问：“你说什么？补天石你没有在地府中找玄武取得？”
天际忽的一闪，密看了一眼三清殿的方向，忽的变得急躁起来，“先去再说！”
莫看着密如此神色，再不敢耽误，立即点头。
两人匆匆赶到三清殿，还在远处就看见天帝、天后、恒中星君三人用神力将雪降困在了结界中。
火、水、电。
三股强大的神力灌入结界，直直朝着雪降奔涌而去。
雪降仰着头，身子摆开了一个大字，腾在空中，被三股神力朝天上推去。
莫与密相视一眼，立即汇集一股水柱朝着结界打去。
“拦住他们！”罗睺在一旁护法，看着密与莫赶来，急急吩咐天兵天将和仙子们。
顷刻，众神仙朝着莫与密就冲来。
莫和密分开打斗，对付仙子们并不困难。
两人一边打，一边逼近结界。忽的，结界一声轰响，雪降撕心裂肺的惨叫传遍了天宫，“啊——”
“不要——”莫惊叫。
雪降周身渐渐发散出一股蓝色的光，众人心知，雪降的神力正在涣散，不需多时，她便会魂飞魄散。
密托起莫的脚，用尽全力将莫往天上送，“你去救她！”
莫变做彩凤，也不顾自己昨日的伤还未好，急急朝结界发起攻势。正在艰难的以一对三，忽的，身旁红光一闪，火凤飞在彩凤身侧。
计都朝着莫叫了一声，二哥，我助你。
莫感动之余立即集中十二分的精神对付三人的神力。
恒中星君眼看着莫与计都承受不住这样的负荷，心中进退两难，放手？不放？再看看结界中的雪降，罢了！
恒中星君一收手，结界瞬间就被莫和计都的神力冲破，雪降飘飘而落。
莫冲上去接住雪降，变回了人形落在了水榭中。
天帝大怒，指着莫与计都大骂：“你们这是要违逆孤的意思吗？”
密来到莫和计都身侧，拿出一叶双生莲塞进了雪降的口中，“还有我。”
“你们！”
天后一看见密，先是一愣，待看清了雪降后明白了几分，朝着密说：“快回去！此事关系到六界存亡，绝不能徇私，母后也护不得你！”
密看了看被莫抱在怀中的雪降的睡颜，凑近了摸了摸雪降的脸颊、唇、鼻尖、眉心……
一撩长袍跪下，朗声说：“补天石是我送进了雪降的体内的。当年为了替她治愈眼疾，我去了玉山地宫偷盗昆仑镜，进了寒冰炼狱拿到了补天石。此事是我所做，与他人无关，与雪降更无关！”
天后险些一口血吐出来，抚着胸口说：“你说什么？”
忽的一只雷鸟落下，那歇摇身一变不知从何处而来，站在密身侧，也跪下了，“此事女儿也知情，还请父帝母后责罚！”
蓝凰和雪凰相伴而来，也是变回了人形，云汉和姪一一跪下，“此事女儿虽不知，却求父帝饶过日神！”
“胡闹！触犯天条，理该诛杀！凡界王子犯法庶民同罪，天宫也不例外！”天帝怒不可遏，挥手招来了天兵。
一只大风飞来，积院站在莫身侧拍了拍莫的肩，也跪下，“父帝一向教导我们为六界生灵谋福，雪降也是六界的生灵之一，为何她该牺牲？”
“说得好！”计都爽快的喊了一声，也是扑通就跪下了。
“你们是不认孤这个天帝了吗！他还没有坐上天帝的位子呢！”
“我只认他们是我哥哥。”云汉义正词严回答。
“要杀他们，连我们一起！”姪朗声大喊。
“连我们一起！”众人一起喊道。
在三清殿的一众神仙都是六界见过大世面的上神，却从没有见过这样的场面。
过去在这个天宫里，根本没有这样的手足之情，也不该有。
莫看着雪降的眼睛，忽的想起在琅琊山那一日……
原来如此！
若说雪降的眼睛就是补天石，补天石可以封住噬天的结界，眼下噬天即将突破而出，唯有……
莫抱着雪降的手臂紧了紧，但为她故，倾覆天地，在所不惜。要我背信弃义、众叛亲离、毁灭六界，我也绝不犹豫！
我怀里的便就是我的世界。
“你们！”天帝只好看向抱着雪降的莫，“你呢？孤想看看，你是不是也被天狗吃掉了心！忘了你脚下的土地、下面的凡人和你该尽的责任！”
莫看了看雪降，众人都屏息等待着。
莫抱着雪降跪在了地上，双膝着地的一瞬，一声脆响，咔。
莫却纹丝不动的跪着，挺直了腰板和背脊，日光罩在他周身，衬得他却又几分萧索和凄凉。
天下和怀里的人，选其一。
一边是六界的祥和安宁、大情大义，自己不选便是自私自利、不顾大局的骂名，注定自己会被六界唾弃鄙夷；一边是许下诺言、缘定三生的妻子，自己不选便是背信弃义、空许承诺的小人，注定自己会永远无颜面对这个女人。
那一瞬，漫长如一生。
那一刻，短暂如须臾。
莫稳稳的抱着雪降，弯腰重重磕头，待起身时用不大不小的声音说：“此生绝不负雪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