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第十三章（1 / 1）
【子与鱼】
两人一入凡界便来到了柸中。
莫一身锦衣华服，手持牛骨扇，腰系紫金玉佩，实在是绝世的少有的美男子。
雪降一身素衣，珠花绾发，简单而不俗气，加上雪降一向不多话，倒是有几分别有韵味。
两人都是凤毛麟角，加之本就不是凡人，比起凡人多了几分仙味，气度越发的引人注意。走在柸中集市上一下子便引来了凡人的注目，雪降全不介意，极其随和的朝来人微笑示好，莫一贯清冷，倒是很不自在。
雪降看出莫的情绪，越发有些得意，倒是少见这个大神这样不自在的模样。
“柸中的鹌鹑最美味，公子若有兴致，雪降可做了来。听闻有「糟香鹌鹑」、「香酥鹌鹑」、「油榨鹌鹑」，公子听着哪一个好些？”雪降嘻嘻闹闹看着市集上的小摊贩，又看着和乐的人群，很是享受做凡人的感觉，好似本该就是个人一般唧唧歪歪的就开始说。
莫看她如此畅快，心里一松，浅浅笑起来说：“一声声公子是叫的顺嘴，可知道是何意思？”
“不就是同君上一样么？”雪降问出口又觉得有蹊跷，“公子难道还会捉弄雪降不成？不，不会罢。。。。”雪降咽了咽口水看着莫。
莫没有回答，反说：“那几个名字我听着哪一个也不好。你便。。。。”莫正说着忽然一顿，余光扫了扫四周，手握住长袖下雪降的手，脸上还是笑着，声音却变冷了说：“你便都做了来尝尝。”
雪降注意到莫的变化，这才感觉到四周的妖气，看着莫皱了皱眉，压低声音说：“有妖气。”
莫微微勾起嘴角，握着雪降的手往前走，全不在意的说：“你只管玩你的做你的看你的，我倒想看看哪家的妖怪敢拦我的路，敢阻我的人玩乐。”
也是，堂堂九曜星君月神，天帝的儿子。
何况从出生开始就名声在外，六界中敢惹他的活物估计不是活腻了也是活傻了、活烦了、活贱了。。。。不想活了。那凡人还晓得民不与官斗呢！
看来也不见得凡人的觉悟就比神仙低呀。。。。
雪降又恢复笑容，开始嘻嘻哈哈的说笑，“公子，我进寒冰炼狱前去偷吃鹌鹑，水烟竟说那鹌鹑是天上的凤凰，吃了可是要折煞神力的，当时倒真真是吓着我了！”
“公子，你可吃过鹌鹑？”
“公子，香酥鹌鹑才是真真美味！”
“公子，我们去找家客栈吃饭罢。。。。”
。。。。。。
一路上，雪降无数个“公子，公子，公子”，张口闭口就是“公子”二字，莫倒是好像习惯了一般，默默不语，只是倾听，偶尔会说几句问几句，或是只是笑一笑。
“公子，我们来柸中。。。。”雪降话没说完，莫猛地拉住她，一个急停站住了。
雪降看去，集市街中央正站着一个身穿淡黄色衣裙的女子，头戴斗笠遮住了脸面，但看身段应该是个美人。
雪降瞥了一眼身边来往的人，又看了一眼莫，立刻明白过来，提高了警惕盯着黄衣女子。
“姑娘何故挡路？”莫温润一笑。
他竟然会笑？
雪降恍惚了一下，是啊，方才不是一直在笑嘛！
“公子难道不该心知肚明吗？我来打劫。”黄衣女子的声音很是甜美，但是她的语气却很不友好，带着几分顽皮，几分狠辣。
这样的女子，看着甚是灵动俏皮，身上的黄衣虽有些旧了，但她却浑身朝气。
犹如黄昏中、西风下、古道旁，悬崖边一株迎风怒放的野花。
看的雪降心里舒服。
“愿闻其详。”莫微扬嘴角。
雪降很是奇怪，这个妖精倒也胆大，公然拦住了月神，难道是以为月神在凡间就真变作了凡人？那瘦死的骆驼还比马大呢！别看周围都是凡人，莫若想不动神色、不扰四周杀只妖，只怕也不难。
“河图洛书。”
雪降一怔，脱口而出：“你要河图洛书作甚？”
黄衣女子看向雪降，又看着莫：“神仙是看不懂河图洛书的，公子一定也知道。不过，我可以效劳。”
原来如此。
“不过你也要分一杯羹。”雪降替她补充道。
“非也。我要的是羹汤里的肉，而非那一杯羹。”黄衣女子倒是毫不客气的说。
莫看了看天，微微皱眉说：“河图洛书无须找你看，琅琊山里多得是妖魔鬼怪，本神不习惯受人威胁，尤其不喜欢受花精威胁。”
花精？雪降看了看黄衣女子，是什么花。。。。
看着看着，心中由衷的同情起女子来，一旦被看破元神，那么距离魂飞魄散也就不那么远了罢。
“如此，月神是不想要那双生莲了么？”
莫手一紧，忽的又看着雪降一笑。
雪降心知，看来这黄衣花精倒是没有傻到头，还知道手里握着砝码来谈判，显然，那花精口中的双生莲确实是莫在意的东西。
可是花精肯定也想不到，双生莲伊犁，此时已经在莫的掌控之中，何况还有个计都。
“我所要的东西并不难，只望看一眼河图洛书。”黄衣花精见莫有些迟疑，继续说。
莫看了看四周的人，从怀里拿出卷轴递给了穿黄衣的花精，“别让本神后悔给你。明日你来琅琊山，将河图洛书带来。”
“大恩不言谢。”花精看了一眼雪降，立刻转身走了。
“就这般给了她？若她明日不来可如何是好？”雪降有些惊讶，这百般辛苦拿来的河图洛书，怎么就这样送了人？不对，送了妖！这莫也是个糊涂仙！
“她便是那琅琊山的花精，过去与双生莲挨得近，之前我曾托伊犁为我办事，双生莲的效用你应该也请出了，日后兴许还用得上。不可得罪了。”莫淡淡的说，“况且，她想要找救人的妖法，不过是徒劳，且由她去就是。”
雪降听得云里雾里，莫终归也不是糊涂仙，只好点头。
莫拉着雪降一路玩乐，两人都是全忘记了自己身份，说说笑笑的往琅琊山去。
行至傍晚，两人竟然都走累了，只好找了间茶馆坐下休息。
雪降有些气闷，往日都是腾云驾雾，几时受过这奔波之气，倒真是哭笑不得。
“公子，你看这些凡人，每日不愁吃穿便开心，若我是凡人，我也许会活的更辛苦、更贪婪些罢。”雪降似有所悟的说。
莫笑起来，顺势往雪降身边一坐，“若非我是月神，我倒想有朝一日带着心爱之人，浪迹天涯，走走停停，看遍凡间的花开花落、云卷云舒。”
雪降眨巴眨巴眼睛，伸手去拿茶具倒茶，全没有注意到自己身边多了个人，说：“公子若是想，此时也可带着心爱之人浪迹天涯呀，只管在黑夜到来前赶回来便可。想看花云雾霜的心情，不该因为身份而有所顾忌，花开虫鸣、雨落风起、大漠孤烟、长河落日都该尽情去赏。赏景，看的就是心情，公子若是看的不欢喜，又看了做什么？”
莫微微有些领悟，却摇头笑起来：“子非鱼，焉知鱼之乐？”
“子非我，焉知我不知公子之乐？”雪降毫不客气的朝莫眨巴眨巴眼睛，眼里好似在说着“我想我明白”。
莫看她一脸的天真，哭笑不得的看着雪降没说话。
你哪里懂得，八千年前我就放掉了浪迹天涯的机会，若说那一次是我没有选择，时隔五千年，我又放掉了一次，那一次便就是我咎由自取。一次，两次。
如今便再没有重新来过的机会了。
“哎，最近柸中是越来越热了！”一旁的一个大汉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抱怨道。
“可不是！近两年未下雨了，也不知天上的神仙都去了哪里，也不施一施恩泽！活脱脱要将人热死不可！”一旁的店小二也凑话说着。
雪降侧头看去，“柸中竟两年未下雨了？”
“姑娘。。。。”大汉看了一眼雪降身旁的莫，以为两人是小夫妻，立即改口说：“小娘子是外地人罢，自然不晓得我们柸中人的辛苦。整整两年不见下雨，真是，哎！”
莫微不可闻的一蹙眉，顺手拿起茶杯喝茶。
“我与公子是永安人，此次来柸中要去琅。。。。”
莫的手在长袖下一绕，忙的施法封住了雪降的嘴，笑说：“我们这些时日来柸中省亲，倒是不知这些事，愿闻其详。”
雪降说不出话，心知是莫动了手脚，气嘟嘟的瞪着莫，莫却视若不见，雪降只好扭头喝茶，不再说话。
大汉看了看雪降，看着莫说：“公子不知，柸中城外的九黎山上烈火不灭，烧了好些时日了，倒是不知是怎么回事。这眼看着已经一年多两年滴雨未下，再这样下去，可如何是好！那田里的庄稼大多干死了，畜生也干的干不了活，这样下去，人也没活路了。没有吃的，老百姓还不都饿死！”
滴雨未下？九黎山又是哪里？怎么未听过。。。。
雪降歪着脑袋听着。
闻言，莫放下了手里雪降递上来的碗筷，看向九黎山的方向，拉起正在思索的雪降就走。
雪降被扯着出了门，快步跟着莫的步伐，莫名其妙的问：“去九黎山吗？那火是什么？怎么回事？与天宫有关？你要去灭火？”
“噬天当年便是被父帝封印在九黎山下的结界里，如今看来，噬天要出来的日子越来越近了。”莫神色多了不少担忧和隐忍，“我等神仙久居天宫，竟然不知道，凡界之危难已迫在眉睫。”
“魔王噬天？噬天！我在东海听水烟说，找到救世天神便能救世，可是当真？”雪降吓得一愣，跟在莫身边急匆匆的追问。
莫看了一眼雪降，摇头：“一半。救世天神不过是为了进入寒冰炼狱不受阻碍，找到补天石才是对付噬天的关键。补天石可以将噬天永远封印在结界中。”莫说着又补了一句。
“寒冰炼狱？那我不也进去了！想来是无事的罢，神仙为什么不进去寻补天石？何况，你那一次是如何进的寒冰炼狱？你不也无事？想来不难罢。。。。”雪降道。
莫沉默了一会儿，“密和罗睺设计要杀我，姪得知后赶来提醒我，却被他们事先制造的结界困住了。奈何要冲破结界只能施法，那一日是三十年前的西王母玉山蟠桃宴，任何神仙都不得施法，姪为了救我只得违反玉山规定。”
雪降恍然大悟：“大闹玉山！原来是这样的。。。所以她要被推下诛仙台诛去一万年神力？你被密和罗睺他们打入了寒冰炼狱？他们为何害你？惩罚了施法的姪，那又为何不惩罚同样施法的密与罗睺？这样不公平！”
莫看了一眼雪降，笑道：“傻女子，世间的公平也不是绝对的。”
不绝对？
雪降又说：“难怪那一日你的伤这样重，原来是密和罗睺大的，好在计都找来了。”说罢扯出个笑，又问：“那你往后这三十年，可是因为姪心里难受？”
莫轻轻摇头：“我如今没什么难受，也没什么不难受。”
既然人人以为我是被他们打入了寒冰炼狱，倒也无妨，这世间兴许没几个人能逼我做不想做的事罢？
雪降听得又有些迷糊，便也想着，既然不难受，那不就好了？
本以为莫会带自己去九黎山灭了那噬天点的火，或是回天宫去报信，却没想莫带着雪降来到了琅琊山。
也对，河图洛书还在那黄衣的花精的手中，也该先拿回河图洛书的。
琅琊山乃是妖魔横行的妖山，雪降虽是不惧怕妖魔，但是任哪一个好人也不想和一堆坏人为伍的。
进了山便觉得浑身不自在，话也不说了，默默的跟在莫身边。
“琅琊山可有些熟悉？”走着走着，莫幽幽问。
雪降想也未想就说：“自不熟悉！我是东海龙宫公主，是神族，怎会与这妖魔山熟悉？为何你与计都都这样问过我？”
“是么。”莫轻轻的一笑，并没有回答雪降。
两人没有施法，而是一步一步的爬到了山顶，雪降累的连腿也抬不起来，想来自己一万多岁的年纪，不算是那生机勃勃的少女了，还要来受这遭罪，真真是气闷！而莫反倒很享受，也不知是不是平日在天宫给憋闷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