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哭魂剑】章八（1 / 1）
“你败了。”
十招过后，一柄剑擦破了咽喉，而另一柄剑则是刺穿了心肺。
“很好，”黑衣的剑客先是一笑，接着咳出一大口血，“十五年了，你的功夫倒是增进不少……咳……”
“也是拜你所赐。”伍随欢道，“是你伤了我的右手在先，我才改用左手。”
何无心仰天而笑：“哈哈哈！好！好得很！痛快！”然后他又咳出一口血，夹杂着内脏的碎片。
“先别死，”伍随欢道，“你还没告诉我那少年是谁，你们为什么要保护他！”
“呵呵……”何无心却笑，“伍随欢，你不是以为自己很聪明？何不自己去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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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伍随欢大怒，更加握紧了手中的剑。何无心却盯住他的眼，眼神里三分嘲弄，剩下七分却是怜悯，教伍随欢一时竟愣住。
“伍随欢。”他咽下血沫，道，“我何无心为剑入魔，死在我剑下的人，不计其数！后来虽在万华寺听了十年的钟，自以为已能放下一切，却依然有心结未解……但你可知道，就在刚才，我终于明白，原来我要的是什么……”
他忽然抓住了胸前的剑，剑锋割裂掌心，殷红的血顺着剑脊流下，滴滴答答落在雪地上。“这里！”何无心蓦地大喝，然后竟将那剑又捅入了三分，“这个……就是我要的！”
伍随欢看见他的双眼赤红，如同一只凶猛的野兽——只是这头野兽渴望的不是敌人的鲜血，却是自己的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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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人者必被人杀……这句话，伍随欢你记好了！”剑客弓着背，双手不断地把剑刺入身体，直到自己的胸膛抵住剑格，“杀人者因为惧怕死亡而杀人，因此当杀人者不再杀人的时候，便是他们不再惧怕死亡的时候！我已不再惧怕死亡，所以……此刻……解脱……”
剑客的表情因为痛苦而扭曲着，但他喉中发出的声音不是□□，而是笑……
得意的笑。释然的笑。
解脱的笑。
伍随欢听着这恐怖而刺耳的笑声，直到声音戛然而止，他才发现，原来那个剑客早已死去。
他走上前，拔出自己的剑，看着剑尖上滴落的血珠如线，忽然叹气。
“死亡永远不是最后的解脱——或许对你是，但我对我不是。”伍随欢看着故人的尸体，定定道，“我是一缕魂，一缕无处可去的魂。你是为了惧怕死亡而杀人，而我杀人……”
他惨然一笑：“只是为了杀人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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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伍大哥！”身后的姚情目睹了这场击杀，不由呆住，“这个人……死了？”
伍随欢转身，那半面染血的模样吓了姚情一跳：“你……我……姐姐……”她支支吾吾，竟连一句完整的话也说不出。
林子间忽有凌乱的脚步声传来，姚情心头一紧，以为又是那些黑衣刺客来袭，连忙躲到了伍随欢的身后。而伍随欢脚边一扫，带起一柄剑就向声源刺了过去，接着只听“啊”的一声尖叫，长剑“铮”地钉入树干，有什么东西倒在了雪地上。
“这声音……”姚情回忆片刻，惊道，“是石大仁！”
伍随欢赶上前，见果然是失踪多时的石家三弟，只是他此刻衣衫破碎，满身污物，全然不似昨日在客栈中初见的模样。
“你怎么在这里？”姚情问，“你兄弟呢？”
“我……我……”石大仁想从雪地里爬起，但因发颤无力的手脚又跌了下去。他抱住自己的头，连连求饶道：“别、别杀我……我大哥他们都、死、死了……”
“怎么死的？”
石大仁被伍随欢的一张脸吓住，忙不迭咽了口唾沫：“我、我不知道……昨、昨天进了林子，我和二哥都觉得这里有古怪，劝大哥别再往前，但、但大哥他不听我们的……我们不想死，想让大哥住手，结果、结果大哥非但不听，反倒向我们动起手来，二哥为了护我，就、就……”
石大仁哭得说不下去，只断断续续道：“我吓坏了……只能拼命往回跑，但却不知怎的就、就摔了一跤……接着……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只知道醒来后，自己就已经在……在那座宅子里了……”
他指了指后面的宅院，姚情忙道：“那是明家的宅子！你见到那人了？你杀了他？”
石大仁把头摇得拨浪鼓也似：“我哪里敢……我被人绑住手脚，不能逃，只能呆在里头……然后那、那少年来了，他也不杀我，只是让我给他讲、讲故事……我哪里会讲故事，只能把从前听来的说书段子讲给他听……就这样，讲了一天……直到……”
石大仁正说着，林子后头传来突然一声巨响。三人抬头望去，却见那宅子之上燃起耀眼火光，整一座明家宅院，竟成火海！
“杜无！”
伍随欢一声低呼，忽的推开了石大仁。
姚情奇道：“伍大哥？”
伍随欢没有答话，只怔怔看着那座正在燃烧着的房子。石大仁跌坐在地，呜咽着道：“然、然后……莫、莫姑娘来了……”
“谁？”姚情道，“她也是杀……”
姚情一个激灵，连忙捂住了嘴不再说下去。身旁一阵厉风刮过，伍随欢的身影已消失不见。
“伍大哥！”
她朝着那人消失的地方大喊，可惜除了头顶树丫上被震落的一片雪，再无回应。
***
而远在后山的杜无抱着明光飞奔，到了一处石洞前便停了脚步。
“你在这呆着。”女杀手放下少年，“想活命的话，就别出声。”
明光乖乖退入阴影，捂住自己的嘴巴点了点头。
“真麻烦……”
杜无抱怨着，人却消失在了树林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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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光不知何时再度隐入云后，杉树林中乌黑一片，杜无在离石洞有些距离的地方停下，决心把这里作为对决的场地。
她环视一周，将每一棵树的位置高低粗细都纳入眼底。哪里适合作为进攻，哪里适合作为藏身，只是匆匆扫过一遍，女杀手的心中便有了计划。
“杜女侠？”不远处覃川的声音响起，“想不到大名鼎鼎的杜无杜女侠，也会玩这种躲躲藏藏的游戏！啧啧，这若是传出去了，还不得让江湖中的弟兄们笑掉大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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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会呢？”
杜无的声音悠然而至，覃川辨出是在左面，立即将一道夺命镖向左掷去，却只是钉在树干上。
“你真的确定……你会活着出去？”
右边！覃川心想这次绝对不会有错，一道飞镖射向右，却依然扑了个空。
林中视野不佳，覃川的飞镖数量有限，他摸了摸后腰，在确定了储备的数量之后，决心不再冒然出手。
“怎么？怕了？”
覃川看见眼角余光中闪过一道影子，手底寒光一送，两枚夺命镖已然出手！飞镖射中黑影，他暗自窃喜，耳边却听得女杀手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眼力不错，可惜方向……却错得离谱！”
哭魂剑鸣掠过耳畔，覃川大惊，立刻飞身而上，踏过树丫的时候，他才发现方才射中的黑影，竟只是一件黑色的外套。
“该死的！”
覃川向前疾奔，女杀手却如同索命而来的厉鬼穷追不舍。待引他到了算好的地点，杜无忽然变了方向，改从左侧包抄，覃川顺势再度射出一枚飞镖，但一如杜无先前计算好般只射中了树干。
哭魂剑的鬼哭声萦绕不绝，覃川被搅得心烦意乱，索性双手往后腰一摸，一下子扣了十枚夺命镖在掌心。“杜女侠！”他高声道，“这下看你怎么躲！”
话音未落，覃川旋身转了一圈，十枚夺命镖已“唰唰”向四面八方射去。这要是在开阔的平地上杜无定是无处可躲，但此刻他二人身在林中，而杜无已将这一片树林研究透彻！她对每一支飞镖飞行的死角都了如指掌，可以说覃川从踏进这片地方的那一刻起，便已无了获胜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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覃川正笑等着女杀手中镖倒下的那一瞬，却见那一袭黑衣闪过视野中的每一个角落——不，不是她在动，而是树林在动！覃川眨了眨眼，竟觉得眼前的每一棵树都好像有了灵性，变换着位置帮女杀手挡去了每一次攻击！“不！这不可能！”他叫，却为时已晚。
黑影忽然消失在视线中，覃川慌了神，还没等找到杜无的人，哭魂剑的声音却再次响起……这一次是从身后！不，是身前！不……
覃川左顾右盼，浑然不觉死亡的黑影已然降临，鬼哭之声再度靠近，他才觉察那既不是身前也不是身后，而是头顶！
手中只剩下最后一枚夺命镖，覃川毫不犹豫地就将它往上方投去。接着只听见镖与剑发出“铮”地一声相击，覃川以为成功，脖颈却忽然一凉……他睁大了眼向旁边望去，但见那柄黑得恐怖的剑毫不留情地刺入了自己的右颈窝，而持剑的女人眼底带笑，手底用力，剑锋瞬间又从自己的左腋下穿了出去！
疼痛贯穿全身，覃川的一声叫喊尚且还哽在喉中，人已断了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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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怕死。”
不知是谁的声音又在周围响起，杜无一惊，片刻才发现那声音原来是来自心底。
她怕死么？她也不知道。
她只知道，现在活着的人是自己，而死了的……是地上的这个。
能活着，便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