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事多磨(1 / 1)
(一三四)
蝶仙听幻真这么讲,哭花的小脸又展露笑容,四周黑漆漆如墨染,正魂剑射出的光束,照亮两人深情对视的场景。幻真惨淡苦笑,蝶仙隐隐也有凄切之感,往往越是怀有远大使命的人,越会有不为人知的痛楚。苦水不能倾诉,喜乐悲哀不可外露,他们是同一类人,高洁纯净,把所有的心事都储存积压下来。蝶仙细心为幻真包扎伤口,柔情眼神中充满了担心,还有她从未表露的疼惜。
斑驳月影游移,辉映在蝶仙秀美的面颜上,幻真第一次用心欣赏眼前的蝶仙。幻真将完好的手臂轻轻揽住蝶仙,若有若无,生怕突然间蝶仙舍他而去。蝶仙睁大明媚双眸,不可置信地望着幻真,心内涌现阵阵热流,掀起细微涟漪。猛然幻真略略颤动,蝶仙自责地说:是我不小心,弄疼了你,我会注意的。幻真说:不是,现在怪兽的伤情如何,我不清楚,我要亲自看一下,才可放心。
幻真未等蝶仙把绷带系好,便回头观察万年灵兽,幻真制住他的内穴,此时也该解开了,时间过长,将折损他的灵力。幻真去为灵兽打开穴道,蝶仙想拦阻幻真,而幻真早已脱身,赶至灵兽跟前。蝶仙感到面颊冰冷,摸一摸,原是一滴晶莹的露珠,溅在她的脸上。蝶仙想,幻真的优点很明显,嫉恶如仇,富于正义感;而他的缺点,总结一条,就是优柔寡断,迟迟不肯作出决定。
方才幻真已有所表示,对蝶仙的照料投桃报李,可恶的是,幻真在关键当口临阵脱逃。蝶仙很疑惑,幻真给灵兽解穴,是他的真心所为,还是故意找的托词借口?蝶仙多想趴在幻真的怀里,大哭一场,痛痛快快诉说心中积蓄已久的愁肠。一念至此,蝶仙的粉面泛起一丝红晕,幸好是黑暗的夜晚,如若是白天,让人看见多么难为情。蝶仙沉浸于幻梦遐思里,冷不丁望见灵兽立直身体,蝶仙被吓得大惊失色。
幻真反倒是松了一口气,招呼蝶仙道:现在灵兽已无碍,假若再晚一会,则需多日疗养,也未必能恢复如初。蝶仙缩紧的心,释然归位,幻真已成功解除灵兽穴道,他正挺身而立。此刻蝶仙惊叹的不是灵兽,而是幻真,她痴痴相望,幻真气宇轩昂,淡定自如,灵兽是一副顺从听命的样子。幻真眼光犀利,他是怎样得知这灵兽已有万年道行,且幻真驯服灵兽,轻松搞定,不费吹灰之力。
若非蝶仙当初一时冲动,率性而为,急忙出剑,幻真定是安然无恙。蝶仙瞧瞧灵兽,也不似刚才那般丑陋,重新焕发光彩,瑶光聚顶,灵力非凡。想必灵兽是守护此处的仙物,与她以前所见的紫狩相同,对误闯者决不留情。幻真虽为天庭人杰,不可能认识地广人稀的白狼族界内地仙,灵兽和幻真纠缠打斗,属于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识本家人,世上误会是常有的事,不足为怪。
幻真可以使灵兽麻痹倒地,也能让他迅速康复,灵兽心智健全,不会讲话皆因无人交流,假以时日,他必将和紫狩一样,口吐人言,说不定还向幻真索要配偶呢。他们与灵兽除去误解,言归于好,收获不小,而蝶仙心里却像打翻了五味瓶,有无以言说的苦闷。灵兽勾起蝶仙的战意,蝶仙欲屠之而后快,幻真加以阻止,不想幻真则受了伤。这本是坏事,有时否极泰来,好事坏事在眨眼之间便出现逆转。
蝶仙为幻真包好伤口,幻真出于有意也好,无心也罢,他正要和蝶仙有进一步接触。不料,身侧的灵兽搅了他们的好事,幻真推说为灵兽解开穴道,故而耽误了他俩的春宵一刻。蝶仙怨恨起灵兽,难道在幻真的心目中,他比自己更重要。想想含烟,已跟蛟龙如胶似漆,再看看小茉莉,虽说有所遗憾,毕竟她很快将要做母亲了。而蝶仙自己呢,认识幻真的时间最长,但是好事多磨,举步维艰。
(一三五)
早期的幻真,对祸乱世间的妖魔深恶痛绝,痛下杀手,绝不姑息。彼时各方对峙,幻真大肆掩杀,令精怪们诚惶诚恐,疲于奔命。此上古神兽陆吾即是曾经作乱的妖孽,与幻真所率天兵对战中大败而归,藏身于莽莽林海。其后天帝招降陆吾,幻真和陆吾有过一面之缘,因他杀意正盛,未能记得。陆吾受命守候山林,也算是上界天庭跟大地仙兽之间的和解范例,握手言和,各得其所。
陆吾复归浩瀚密林,名正言顺,雄霸一方,从而结束了颠沛流离的远征生涯。陆吾集有万年灵力,可他并不在天庭入册,仍属名不见经传的散仙。幻真在天庭大将位置上,功勋卓著,扫平大半的魔头妖众,只有混世魔王及少许的小妖王逍遥法外。正当天帝决心征伐混世魔王和散落各处的妖精之时,幻真萌生退意,离别天界大将军的职位。太白金星进谏,天帝改变策略,不像先前那般杀灭妖仙。
天帝只对罪大恶极的混世魔王下达灭除封印的指令,而那些尚构不成威胁的小妖王,开始用招纳,此后天帝无意容留。于是天帝使用变相流放之计,遣返他们回返故里,自生自灭,不予过问。太白金星的妙计果然见效,混世魔王早前屡次进犯天庭,占不到半点便宜,已不敢贸然冲击,无非在天界之外的凡间骚扰作乱。天帝时常召集身边的亲信嫡系,歌舞升平,饮酒享乐,贪图口腹之欲。
起初,天帝还恭请佛道两教的菩萨天尊参与,清心寡欲之人不愿加入,天帝顺水推舟,不再通知这些不食人间烟火的异类。幻真混迹天界已久,深谙鲜为人知的内情,在某种程度上,他和陆吾都是天帝利用的工具而已。以前的幻真,是天界坐收渔利,尽情役使的鹰犬,待其灯枯油尽,无榨取价值之际,就是他寿终正寝之日。陆吾代表笼中鸟兽,天庭神仙对他们心有忌惮,不敢拢在身旁。
陆吾被放归下界,是天庭为其定制的虚名,以作为捆缚的借口。幻真明了这其中的内幕,毅然决然解甲辞职,无心落入早已设定好的藩篱之中。而更多的如天王神将,或身在其位,无法挣脱,或欲望附体,迷失自我,仍在争强好胜,屠杀生灵。六界之内浩劫惨剧接连上演,无辜平民也受牵扯,疯狂的战局,酿成哀鸿遍野,使人间陷入一片苦海中。无休止战争带来的恶果,是宿仇未解,又添新恨。
各方怨主都想着新账老账一起清算,何日才是尽头,幻真茫然不知。一将功成万骨枯,其他天将均引以为豪,津津乐道,幻真却觉得自己罪孽深重,背负良知。幻真游目四顾,除他以外,竟然没有一个觉醒者,双手沾满了血腥,反而自认为荣耀。幻真说服不了旧日同僚,最后意味深长道出一句话:我已洗心革面,尔等依然如故,原来我们全都昏睡不醒,现在我从梦中醒来,你们仍沉醉梦里。
幻真置身世外,冷眼旁观,他已经大彻大悟,早先是他身不由己,如今则心如明镜。原本创世之初,妖和仙并没有分化,是后来主观的界定,导致混乱局面,骨肉相残,藩镇割据,各自为政。面对这样纷乱局势,幻真爱莫能助,无力回天,他只想独善其身,摆脱争斗。原始丛林地处冰寒的白狼族北面,云雾缭绕,与积雪连成一片。蝶仙忽觉寒意彻骨,虽有小茉莉相赠的狐裘,但不足以抵抗寒冷天气。
蝶仙衣裙单薄,而陆吾麟甲覆体,是一件御寒的绝佳衣物,此时陆吾对幻真顶礼膜拜,礼遇有加,显露甘愿效犬马之劳的神色。幻真见蝶仙瑟瑟战栗,如果再耽搁下去,她有被冻僵的危险。幻真向陆吾传递灵音,陆吾心领神会,陡然献出一件焕发异光状似五彩云霞的霓裳。蝶仙对这件锦衣爱不释手,幻真也是惊喜异常,接过陆吾回馈的霓裳,亲自为蝶仙披挂齐整,光彩耀目的衣服平添蝶仙的秀丽端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