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话 无数的伤痕（1 / 1）
第二十八话 Countless Injuries（无数的伤痕）
锵啷——
一记恶狠狠的耳光重重地甩在弗莱特的脸上，他脚踩到地面的药水滩滑倒在上面。忍住皮肉上的疼痛，他雪白粗糙的右掌心直插在地上的玻璃碎片上，流淌出来的鲜血霎时间与药水混乱在一起。
“起来，你这个贱人！”欧卡尔横瞪他冷静的脸怒喝道，一脚毫不迟疑地狠踩在他的手掌。
瞬间，剥肤之痛的凄惨叫喊声响彻整座黑屋！
推门而入的路娜撞见这一幕，惊诧地赶紧拉开丈夫。
“你疯了是不是呀！”天啊，满屋子都是刺鼻的药水味——
她连忙扶起弗莱特，拉他到一旁进行手部消毒把插进手肉里的玻璃碎片拔出来。
“在你想弄死他之前，拜托你想想艾诺。”干脆利落地将所有玻璃片取了出来，她小心翼翼地处理弗莱特的伤口。
这个人面兽心的男人，简直跟她的家人一样冷血！将十几年前的憎恨全部发泄在这个孩子身上。
冷然地睇了妻子一眼，欧卡尔挑挑眉头。“艾诺吃了药没有？”
“吃了。丝蒂温小姐现在给他上美术课。”在弗莱特手上缠好绑带后，路娜扭过身横眄他。“兰斯可教授半个小时之前来电，我叫我们两个下午两点半到他家商议有关下周四的手术。艾诺的病不能再拖下去了。我们花了十几年的时间终于成功了，这样艾诺就可以健健康康像正常人一样生活、学习、工作了。”
他蓝瞳扫了眼墙角的落地古钟，“现在都一点一刻了，去兰斯可家要20分钟。我们该时候回去主宅那边。”
她收拾好药箱对弗莱特说：“今天的实验报告可以暂时不用交，乖乖在这里看前几天我买回来的中草药书，明白吗？”
弗莱特默默地点了一下头，目送夫妇俩消失在草丛里的身影。
艾诺的病要治好呢？等他的病好了，他还会不会来这里找他玩呢？虽然上次偷偷逃出去玩的事没有让博士他们知道，似乎是因为艾诺求老管家不要告诉他的父母。听艾诺说老管家对博士惟命是从，从不忤逆博士的。为什么艾诺擅自出门这么件大事，他会保密不让博士他们夫妇知道，而且还命令女佣们绝对不能说出去呢？
瞥了眼不知第几次受伤的手，他叹了口气用伤势不大的左手掀开桌面上的《中草药大全》。
Chinese herb medicine？
“中草药大全……分类可分为根类、果实类、种子类、花类、叶类、木类、皮类、茎藤类、全草类和其他类。”他好奇地边念着，手翻到“有毒中药”那一章。“原来中药也有毒的，那为什么中国人还要用它们入药呢？嗯——有毒止痛药、有毒麻醉药、有毒清热药、有毒抗癌药、有毒解表药……解表是什么意思？还有，有毒祛风湿药、有毒泻下药、有毒催吐药……天啊，单是有毒中药就有二十五篇，有一百多种中药……噢，12000种中草药！”
挫折地靠在桌沿，他很无奈地叹气。
一万多种叫他用什么办法去记好了？虽然上面有插图但是不见过实物还是很难记住。不知道这附近有没有中草药呢？
史迪大宅
“艾诺特少爷，这里的颜色要加深一点……唔，这样就对了。”
手执画笔在调色板上沾点红色，艾诺特照着老师的话给画纸上的玫瑰加深颜色。
“丝蒂温小姐,为什么玫瑰花一定要红色？我觉得蓝色比较好看。”艾诺特边画着边说出自己的观点。
闻言，丝蒂温嫣然一笑。“艾诺特少爷，你这个想法确实不错。但是，世界上还没有蓝色的玫瑰。”
（注：真正的蓝玫瑰，由日本三得利公司耗资30亿日元培育而成，于2006年5月11日在日本大阪世界玫瑰大会上首次亮相的！）
“艾诺喜欢蓝色的东西。天空，让我能自由自在地翱翔；海洋，让我悠然自得地畅游。”搁下手中的画具，他端详着自己的作品。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他讨厌起红色来。总觉得红得叫人不舒服，隐隐约约中带着一股淡淡血腥味。
“等你的病完全好了后，老师带你出去写生好不好？我们一起去爬落基山画万里无云的晴空，去佛罗里达海滩描绘浩瀚无边的大海！”
“真的吗，丝蒂温小姐？”他水汪汪地大眸子放射着异彩的光芒。
她白皙的玉掌轻轻抚上他的小脑瓜，“当然咯，艾诺特少爷很有绘画天赋，以后一定能成为一名出色的画家。”
愀然，史迪夫妇掀门而进。
“丝蒂温小姐，希望我们没有打扰你上课。”欧卡尔向家庭教师点头以示礼貌。
“当然没有，史迪先生、夫人。”丝蒂温行行淑女之礼回答。
说心里话，她第一次见到这两夫妇时就不太喜欢他们。史迪夫妇给她的唯一感觉就是黑色。从艾诺特少爷的表情就可以看得出来，他们对儿子极其严格。艾诺特几乎没有离开过这座大豪宅，真是个可怜的孩子。
淡然地瞄了眼丝蒂温，路娜来到儿子跟前半俯下身。“艾诺，爸爸和妈妈要去兰斯可教授那里，今天可能不回来。你要听管家的话，乖乖吃饭和准时服药，知道吗？”
“嗯，你们路上要小心。”艾诺特弯着粉唇在母亲颊边亲了一下。
太好了！今天又可以去见弗莱特咯！抽屉里的那盒巧克力拿去给他吃好了！
“艾诺，要好好跟丝蒂温小姐学习。明天回来，爸爸要看看你的作品。”欧卡尔大掌掠过儿子的雪脖，在他的额头印上一个吻。
路娜绿瞳倏地半沉，“卡尔，我们还是快点出发。兰斯可教授是个很没耐性的人来的。”
他冷扫了妻子一眼，依依不舍抽回右手。
“丝蒂温小姐，艾诺就拜托你了。”冷淡地摞了一句话，路娜和欧卡尔马上走人。
透过窗户瞥着急匆匆出门的父母，艾诺特收回目光重新执起画笔。
察觉到他面部微微的变化，丝蒂温走上前。“艾诺特少爷……”
“正如你所见，这就是我经常外出不在家的父母。”他唇边出现一道嘲讽的弧线。“在他们面前，我要露出开心的表情，其实心里不点都不高兴。”
“你不喜欢他们把你关在这里是吗？”
他点了一下头颅，“在这个家里，我不自由。我想离开这里……”
理解到小小年纪的他所背负的命运，她牵着他的小手一起坐在床上。
“艾诺特少爷，老师知道你讨厌被束缚。但是这个社会是很残酷的，外面的世界虽然很精彩同时也非常险恶。无论如何逃避史迪家，你最终还是会回到这里。”这是多么悲哀的事啊——
听完她这一番话，艾诺特陷入沉思中。许久，他淡然开口。
“丝蒂温小姐，你想跟你说一个秘密，希望你能帮我保密不要让我父母亲知道。”
身体微微一怔，她握住他的小手。“只要艾诺特少爷愿意告诉我，我一定会答应你的。”
“……上个星期我趁爸爸妈妈出差，偷偷跑了出去。然后我遇到一个长得很漂亮的人，他和我一样都被人关在屋里哪里都不能去。他不知道什么叫笑和温柔，甚至连名字都没有……”
“那你怎样做呢？”那个孩子应该是孤儿吧。
“第二天没有课，我趁管家不注意又跑去见他。我们两个跑到大街去买蛋糕吃，他连草莓的味道都不知道还说味道怪怪。跟他比起来，我比他幸福多了。看到他那么寂寞，我的心好痛。但是只要和他在一起，我的心情就可以完全放松。回到家里，我连睡觉都想着他，这样子会不会很奇怪呀？”他仰起头睁着眼睛瞅视老师清秀的脸蛋。
睇着学生美丽的疑惑表情，丝蒂温偏首莞尔一笑，“怎么会奇怪呢，傻孩子。这叫喜欢。艾诺特少爷一定很喜欢那个孩子，对不对？”
喜欢？他……喜欢弗莱特？
艾诺特羞红了双颊，频频低垂小脸。“……真的、真的是这样吗？”
“嗯。艾诺特少爷现在想见那个孩子吗？”
闻言，他猛地抬头拼命地颔首。“丝蒂温小姐，你可以让我去吗？”
“当然可以了，我可爱的学生。但是你要记住在3点钟前回来，不然被管家发现了我会被解雇的。”
“丝蒂温小姐，非常感激你！”艾诺特激动地抱住她。
轻抚他的背部，丝蒂温感觉到自己越来越喜欢这个令人爱怜的孩子。
※※※
乱葬岗
悄悄地、悄悄地，一步步接近目标。报告总司令，目标人物的房间在二楼!好，继续前行！慢慢地、慢慢地移动……轻轻地推开半掩的木门……
蓦地，一记劈刀硬生生在艾诺特的耳边掠过——亮晃晃的刀光在他瞠大的蓝瞳里闪了闪。
“嗄！？”他的心猛然一颤，两手一松掌上的礼物倏地坠地。
眼神冷冰冰地瞪视“侵入者”，弗莱特手执数把手术刀。当他看清来人后，惊愕赶紧扔掉利器。
艾诺？他怎么又跑来这里？
回复受到惊吓的心绪，艾诺特拍拍胸口弯腰拾起掉在地上的巧克力盒子。
“艾诺，你有没有受伤呀？”真正被吓到的弗莱特奔上前，满面紧张神色检查他的身体。
“你一向都是用这招来防范人吗？”好厉害喔，那把刀直直地插在墙上！
弗莱特闻言，像做错事的孩子低着头不敢正视他的脸。
这是他本能的反应，他害怕有人知道他的存在。
“干吗不说话呢？”艾诺特随手把盒子往桌上一置，俯下身瞅着他被头发遮掩的脸蛋。“我又没有生气，抬起头来嘛。今天爸爸妈妈都不在家，教美术的丝蒂温小姐让我出来找你，所以我带了前两天别人送我的巧克力来给你尝尝！”
“巧克力？”弗莱特疑惑地扬起小脸。
艾诺特打开包装盒夹着其中一颗心形的巧克力，“来，张大嘴巴。啊——”
照着他的指示，弗莱特微掀唇瓣含下这种甜甜的苦苦的甜点。
“味道不错吧！”艾诺特浅笑着舔了一下指头。
弗莱特轻一颔首，“……艾诺，你还是不要来这里好了。如果被博士知道了会……”
不等他把话说完，艾诺特的小嘴马上扁了下去。“弗莱特，你讨厌艾诺吗？艾诺很喜欢弗莱特，所以爸爸妈妈一不在就第一时间跑来找你。艾诺只有弗莱特一个朋友而已……”
“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不讨厌艾诺，但是博士……”弗莱特被他吓得赶紧解释，反而越弄越糊涂。
“不讨厌的话就是喜欢咯！”脸变得飞快，艾诺特调皮地冲他眨眼。
喜欢？“喜欢是什么东西？”
他脱口而出的问题当场叫艾诺特脸部抽动了N下，想直接趴在地上装死。
对了，喜欢是什么定义呀？上课的老师都没有跟他说喜欢这个词是什么意思？
“那个……这个问题可不可以留到以后再作讨论？”他要回去问问丝蒂温小姐才行。
“为什么？艾诺说喜欢我，为什么不告诉我喜欢是什么意思？”弗莱特不解地拧眉。
被他追问得快晕掉的艾诺特干脆倒在弗莱特的床上，用被子蒙住头逃避问题。
唔——好浓的药味喔！明明这个房间里没有药味的，被子里却沾上药味。
“艾诺？”弗莱特对他的举动感到疑惑，他走到床边欲要扯掉盖在艾诺特身上的被子。“艾诺，你这样会闷死的。快点起来吧。”
艾诺特倏地从床上弹了起来，眼神狐疑地瞪视弗莱特。
“……你、你怎么呢？”弗莱特再次被他吓倒。
半眯蓝瞳，艾诺特冷不防揪住他的衣领吊起鼻子在他身了猛嗅。
嗯……果然不出所料，弗莱特身上满是药水味……和血腥味？
“你、你受伤呢？”这才瞥见弗莱特绑带缠绕的右手，艾诺特的心猛地一凛。
“小伤而已，你不用在意。”弗莱特当着他的面把手往身背一挪，淡然道。
艾诺特难以置住地瞠大眼瞅着他若无其事的脸。“小伤？都流血了你还说是小伤？什么时候，怎样弄伤的？”
“一个小时前，玻璃片弄到掌心而已。”弗莱特凝睇着右手凉凉道。
没错，这只是小伤而已。数不尽的伤痕早已布满他的全身了……不能告诉艾诺，这是博士干的。
“很痛是不是？”艾诺特动作轻柔地捧起他的右手贴在脸颊上。
“还好，很快就会好的。”弗莱特指尖轻轻划过他的粉颊。
第一次有人问他痛不痛，这个人好……温柔？可是书上的解释说温柔是女性独具的气质，而性感的女人多温柔，女性似水柔情又是性感气质的展现。可是艾诺是男生来的，能用温柔来形容他吗？
见他怔怔地瞅视着自己，艾诺特下意识摸摸自己的脸看不是沾上什么东西。
“……艾诺……很温柔……我喜欢这样的……艾诺……”弗莱特以蚊子般细小的声音念道。
此话一休，艾诺特当即怔愕住。“……你说……喜欢我？你真的喜欢……艾诺吗？”
弗莱特默默地点了一下头。
一朵笑容悄然在艾诺特俊美的脸上绽开，他扑上前给弗莱特一个大大的拥抱！
“艾诺特好高兴喔——第一次见到弗莱特的心声，艾诺真的很感动！”
“感动？”感动又是什么来的？
自从认识了艾诺特后，弗莱特遇到了十几年来没有学过的单词。
“喔，对了！我有东西要送给你！”艾诺特从衣兜里掏出一个小盒子将它放在弗莱特掌心上。
百思不解有弗莱特盯着手上的盒子，瞄瞄艾诺特圆睁的眸子。
“给我的？”他本能地打开盒子从里头拿出一个类似怀表物品的银色吊坠，顺着艾诺特的视线他会意地掀开扇贝形盖子。
这个是……上次他们偷逃出去，那个阿姨用奇怪的东西弄出来有他和艾诺在上面的纸吗？
他愕然地仰面注视眼前的天使少爷，久久不发一语。
“我把上次的相片剪掉只剩下我们两个的头部部分，然后把它镶进这个里面去。这是我送给你的见面礼物，喜欢吗？”
“……喜欢可以用在其它东西上？”喜欢这个词是这样子用的吗？可以用在人类身上，也可以用在物品上……
“当然可以！只要弗莱特高兴，喜欢什么东西都行！”艾诺特笑逐颜开地将吊坠挂在弗莱特的脖子上。“看，跟你很相配，这个吊坠！”
手指轻轻抚上“贝壳”的表面，弗莱特的唇边浮动着一丝极端罕见的……笑丝，浅浅的恬笑。
艾诺特见状，瞠大美眸几乎看呆了。
他……弗莱特……笑了？天啊，好美啊——这是他见过的最美丽的笑容，纯粹直接发息内心的笑容。
“艾诺，你怎么呢？”见他整个人一动不动，弗莱特轻轻地碰碰他肩膀。
艾诺特回过神来再次将对方揽入怀中，“弗莱特，今天我收到了一份世界上最好的礼物！”
“是什么呀？”弗莱特本能地发问。
“你的笑容！”艾诺特轻点了一下他的粉唇眨眼。
弗莱特是爸爸妈妈送给他最好的礼物！而弗莱特回予他的是世上最令人欣慰的笑靥！
“……我、我笑了？”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那一刻的表情，弗莱特迷惑地偏首。
“嗯！只要弗莱特愿意对着艾诺笑，艾诺什么烦恼都好像在刹那间消失不见了！一直、一直，我们要永远在一起喔——弗、莱、特！”
凝视着他无比绚丽的笑貌，弗莱特笑着点头回应！
他喜欢……这个人！他想和这个人在一起……直到他死亡……
※※※
第一次真真正正由父母带着踏走家门，艾诺特的心情不比第一次偷溜出来高亢。
他们史迪一家开车来到纽约市区的时代广场到处闲逛购物，走累后坐在街灯下的长椅上歇息一小会。
“艾诺，你病刚好不久，别跑那么快！”欧卡尔睨着天真活泼的儿子，关心地喊道。
“你就随他吧，卡尔。这十几年来他都是关在家里没出过来，外面的世界对他来说实在太新鲜了！”路娜倒是站在儿子那边，嫌丈夫唠叨。
当初她也和艾诺一样。第一次离开那座城堡的时候，心情异常激动……但是这个世界很美丽也很丑陋。
“妈妈，艾诺想要那个熊宝宝！”艾诺特指着玩具店橱窗上的泰迪熊嚷道。
瞟了眼半个人大的玩具熊，路娜起身牵着儿子的手走进店里跟老板交涉。
“夫人，请问你想买点什么呢？”店老板笑容满面地搓搓手掌。
“我要橱窗上的那个玩具熊还有……那边的陶瓷娃娃，陶瓷娃娃给我包装好。老板，多少钱？”路娜点要买的东西马上打开皮包掏钱。
“75美元60美分，夫人。”店老板立即命人把熊宝宝取下来，包装好陶瓷娃娃交到艾诺特手里。“少爷，请拿好了。”
真是个俊俏的男孩子！看他们母子的装扮一定是富有人家！
付钱后，路娜瞄了眼坐在店外面的丈夫暗忖。
艾诺的病终于治愈好了，卡尔的心病也该好了吧。自从艾美诺死后……
“……妈、妈妈，你怎么呢？”艾诺特单手抱着熊宝宝不解地睁大眼睛望着出神的母亲。
“呃？有什么事呀，艾诺？”她蹲下身与儿子平视。
“妈妈，这个陶瓷是给爸爸的吗？”
斜睇挂在儿子左手腕上的袋子，路娜笑笑在他耳畔小声道：“这是送给弗莱特。不可以让你爸爸知道，懂吗？”
她话音刚落，他的身子猛然一僵。
“……妈、妈妈，你知道我和、和弗莱特见过面？”怎么会的？他每次都小心谨慎不让他们知道，为什么妈妈会知道的？
“妈妈只不过是去找你爸爸时发现的。艾诺要记住，妈妈永远都会站在你这一边。弗莱特是个可怜的孩子，艾诺要替妈妈好好保护他。”她魔魅般的嗓音在儿子耳朵里窜动。
他清澈的蓝瞳瞠大，愕然道：“妈妈，你要去哪里？”
“妈妈要和爸爸离婚，然后回去自己的国家。”她将儿子揽进怀里喃喃道，“艾诺要坚强，知道吗？如果你不坚强的话，就只能步上艾美诺的后尘……妈妈不想艾诺痛苦……”
父亲和大哥已经知道她的行踪了，她一定要逃离美国躲在别的国家去，不能让他们逮到她！她不要再回到那座黑暗城堡！
“妈妈，艾诺的病已经好了。我会成为真真正正的男子汉的！虽然我不知道妈妈为什么要和爸爸离婚，如果这是妈妈的决择，我不会阻止你的。因为无论你身在何处，你永远是我艾诺特•冯•史迪的母亲！”艾诺特张开小小的臂弯抱住母亲微颤的身子。
在外面等了很久都不见妻子和儿子回来，欧卡尔干脆进去店里找他们两个。却被他撞见母子相拥的场景，一股莫名的情感涌上他的胸口。
“路娜，你们在干什么？”他的语气中明显地带着愠色。
冷眄着丈夫微冒火焰的双瞳，路娜把手搁在小腹上随口塞个理由过去。“刚才我突然肚子痛了起来，艾诺想拉我起来。我想我们该时间回去，天色也不早了。”
“艾诺，我们回去吧。”欧卡尔横了妻子一眼，伸手欲要牵儿子。
艾诺甩开父亲的手挽着母亲的手臂，“妈妈身体不舒服，我扶她上车。”
他拾起地上的玩具熊，搀着假装身体不适的母亲走出玩具店。
晚上 史迪大宅
擦干头发上的水珠，艾诺特坐在窗台任由夜风吹拂自己的面部。
伴随几下敲门声，路娜端着一块黑茶蔗糖蛋糕和一杯牛奶进来。
“妈妈？”他偏偏头睨向母亲。
“你爸爸今晚晚归，妈妈拿来茶点给你尝尝。”她笑睇儿子顺手将手中的托盘往桌上一置。
奔上前搂住母亲的颈项，他踮起脚尖往她脸上送上一吻。“谢谢妈妈！”
手指穿梭在儿子柔顺飘逸的发丝间，她瞥了眼窗外繁星璀璨的夜空。
“妈妈，你是不是有话要跟我说？”艾诺特半含着叉子问道。
隐去笑容，路娜顶着一张严肃的脸孔注视着儿子。“艾诺，妈妈现在对你说的每一句话你都要牢牢记住！”
他迟疑地颔首。
“首先，你告诉妈妈。你对这个史迪家的想法，真实的想法！”
“我不喜欢这里。”他搁下手中的叉子，垂下脸幽幽道。“我知道因为自己的病，不能出去。但是我讨厌整天被人关在房里，我想要自由……可以的话，我想跟妈妈一起离开这个家。”
她面带愧色搂住儿子，“对不起、对不起，艾诺……妈妈没有办法带你走。但是妈妈的心永远和你在一起，我会经常写信给你的。妈妈离开后，你就要一个人面对父亲，一个人保护弗莱特……”
“妈妈，你放心吧。艾诺已经长大了，有能力保护好自己喜欢的人！”
“艾诺，你听着。你爸爸有着不为人知的过去，那段过去至今还在影响着他。妈妈离开后，艾诺就是爸爸唯一的亲人。你爸爸一定会限制你的自由，不照你的意愿办事。你一定要顺着自己的心去做，敢于反抗争取自由！”
否则的话，就如同那个人的命运一样走向死亡！
“妈妈，爸爸真的是那种人吗？”艾诺特疑惑地凝瞅着母亲冰湖般的绿瞳。
虽然他隐约中察觉父亲对他的管教过于严格，有时候不准女佣跟他太亲近，不然就解雇她们。甚至连妈妈宠他带到他到附近逛逛，都要受到父亲的责备。
“艾诺，有很多事你不知道。前面的路是由自己创造，任何人都不能干预你的选择。万一发生了什么事，马上带着弗莱特离开这个家联系上妈妈，懂吗？”
“妈妈，真的会发生不幸的事吗？”他不解母亲为何如此确定。
“按照你父亲以前曾做过的事，虽然同样的事不会发生在你身上。但是有一点我可以确定的是，你父亲对你的感情并不像普通人所见的那样……总之，你自己以后要小心一点。去见弗莱特的时候要挑你父亲不在的时候去，不然被卡尔知道你和弗莱特见过面，弗莱特可能会死的……”
当初是因为艾诺的病才创造出弗莱特出来，欧卡尔从不把弗莱特当作人来看。如今艾诺的病治好了，弗莱特就失去了存在的价值了。按照欧卡尔的性格，他可能会杀掉那个可怜的克隆人的！
听到母亲的话，他蓦地心惊胆战起来。“爸爸会……杀了弗莱特吗？”
“也许。”紧握住儿子发抖的小手，她心痛地把脸贴上他泛白的脸颊。“你要代替妈妈好好地守护着弗莱特，好不好？”
“我答应你，妈妈。”就算母亲不说，他也会保护弗莱特的！
得到儿子的许诺，路娜从衣袋里掏出一张纸平铺在桌面上。“艾诺，以前我们母子相互通信的内容可能会被你父亲看到，所以我们之间要有暗号。这张纸上写得是十二诞生石的名字。妈妈现在教你如何用这十二种宝石来传递信息，你要学会它，知道吗？”
“我明白了，妈妈。”艾诺特沉下蓝瞳应声。
※※※
4年后 史迪家
在哪里呢？怎么找来找去都找不着呢？他明明把熊宝宝放在衣橱里的，怎么不见呢？是不是他记错地方吗？
“艾诺特少爷，你找什么呀？我们能帮忙吗？”刚打扫整栋大屋的女佣们看到眼前的情形上前问道。
看着少爷长大的女佣们非常喜欢眼前这位美得像天使的少爷，只是老爷恐怖的视线教她们不敢越雷池一步。
“你们有没有看过母亲送给我的那个熊宝宝呀？”找得满头大汗的艾诺特把头从衣橱里伸出来问道。
女佣们相互看着彼此都摇首表示自己也不知道。
“这就怪了——那大的玩具熊应该不是说丢就丢的？你们打扫卫生时没有看到吗？”他轻蹙俊眉越发奇怪，再次询问她们。
这时，其中一个女佣突然大叫一声。
“怎么呢，安琪拉？”艾诺特歪着头不解地注视着对方，“你是不是看见我的熊？”
叫作安琪拉的女佣犹豫了一下，小声说：“少爷，我半个小时前在后院打扫时看到……老爷拿着你的熊扔掉了。”
父亲？
他沉默了片刻，悄然无声地迈开步子离开储藏室。
齐注视着少爷忧郁的背影，女佣都很无奈。她们是女佣而已，没有权力干涉主人家的事。
乱葬岗 黑屋
黑蛇般的长鞭无情地抽打着15岁少年的背部，血淋淋的伤痕直教人惨不忍睹！
“路娜已经走了，再也没有人来阻止我了！”欧卡尔满面狰狞冷笑不已，不停地挥动着手中的鞭子。“艾诺的病治好了，你这种异物本该在这个世上消失才对！我之所以留你到现在是想看看克隆人的身体发展到一定程度会出现什么样的状况！”
默默地承受着非人的毒打，*着上身的弗莱特咬破嘴唇含下咸涩的血水。
忍耐，弗莱特！这一点点伤你早就司空见惯了，等博士气消后就没事了……
此刻，欧卡尔虐待弗莱特悲惨的情景硬生生地扎进，站在门外透过门缝偷看的艾诺特。他后退了几步悄声躲进隔壁房里紧贴着门板双手紧捂着嘴巴，惊骇的蓝瞳越瞪越大。浓烈的血腥味刺激着他的鼻腔，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所见！
……这、这个就是母亲当年……所说……父亲他……
鞭子击打在皮肤上发出的声音隔着陈旧的木墙硬要钻进他的耳朵里，他恐惧得浑身剧烈地抖动！趁父亲不在之际，他又偷偷跑过来跟弗莱特见面却被他撞见这种血肉横飞的画面。
好恶心……那么瘦小的身体究竟承受了多少年的毒打？母亲不停强调他要好好保护弗莱特，为的是不让他被父亲非人道的折磨吗？思绪好乱，心很痛切……一个是他的亲生父亲，一个是他喜欢的人……他该怎么办？
鞭打的声响渐渐消失了，伴随狠狠地甩门声，这栋黑屋又恢复了平日死一般的寂静。
欧卡尔离去的身影映入艾诺特填满泪水的蓝瞳眸，他拖着沉重的步子一下接一下挨近弗莱特的房间。短短的距离对现在的他来说犹如一条永远走不完的长廊……
勉强爬起来的弗莱特抓住床角无力地趴在床上，喘息未定地欲要伸手拿藏在枕头下的药膏。
嘶——好痛！还差一点……
愀地，他听到一丝细微的声响猛地抬首扫向杵在房门口的人。
“艾诺……嘶——”他心慌地动了一下，结果扯痛了背后的血痕。
艾诺特见状，吓得脸色刷白奔上前查看他的伤势。“弗莱特，是不是很痛呀？我、我帮你包扎……”
他翻开沾上鲜血的掌心一瞧，触目惊心。
“小伤而已。”弗莱特凝睇着他愕然的神情，拾起地上的衬衫帮他擦掉手上的血渍。“去楼下洗洗手吧。”
“……这、这么严重的伤势……你居然说是小伤……我不是四年前那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孩。现在我终于明白了，你以前的伤都是这样弄出来的……而你经常骗我说是自己做实验不小心弄的……所有的事都父亲一手造成的……父亲他太过分了……他怎么可以这样做的……我明明答应过母亲要好好保护你，却食言了……我是个没用的人……”越是把内心话说出口，艾诺特的情绪就越激昂。本来已经止住的眼泪再次决堤，使他咬住下唇。
泛滥的泪泉叫弗莱特看了心莫名地一阵阵抽痛，手指轻柔地抹走他不断流过脸颊的温热感触。
“……别哭了，你再哭下去……弗莱特会不开心的……”他不知道如何去安慰人，只能依靠贫乏的词汇说出生硬的话语。
艾诺特连忙用手背不断抹着眼角，热泪却仍然不听话地滚滚而落。
“抱歉……我很快就不哭了……你、你等一下……”可恶，泪水为什么还不止呢？再哭下去，弗莱特会不高兴了……他不能让他伤心……
“我现在动不了，你可不可以帮我到……楼下的实验室拿些绑带上来吗？”额上冒着黄豆般大，弗莱特咬着没有血色的唇瓣请求。
艾诺特马上猛点头，飓风般的速度冲下楼然后以最快的速度跑了回来。
弗莱特惊诧地张大嘴巴，眨眨眼。
好快的速度啊——
“抱歉，我现在帮你包扎。我知道会很痛，你要忍耐一下……我很快就会包扎好的……这么重的伤要多少天才能好啊……留下疤痕会很丑的……”手握一大捆绑带，艾诺特瞪着血淋淋的背脊语无伦次。
“这种伤至少要两个月才能好，反正疤痕在背上没人看到的。”单纯的弗莱特真的以为对方在问他话，认真地回答道。
“我不是这个意思啦，你这个大笨蛋……你为什么不反抗……”感到一股酸劲再次涌上鼻头，艾诺特控制了泪水却止不住啜泣声。
“……如、如果我反抗的话……博士一定会杀了我，这样……这样我再也见不了艾诺了……弗莱特喜欢艾诺的笑容……所以无论如何都要活下去……”半合着沉重的眼皮，弗莱特的意识渐渐模糊起来。
只要能见到艾诺……即使活着再怎么痛苦坎坷，他也要生存下去……只有活着才会有改变……
“弗莱特？弗莱特……不要，你要醒醒、你不能死的……”睨见昏厥过去的弗莱特，艾诺惊吓得不知所措。
※※※
夜，悄悄地流逝。
稀疏的星星，寂寥地高挂空中。
从漆黑的梦境里幽幽转醒，弗莱特掀动修长的羽睫眯视昏暗的房间。虚弱地俯卧在床榻上，甫要翻动身体他方才发现身上的伤都已经包扎好，甚至连指缝间的小伤也处理好。
……这、这是艾、艾诺做的吗？他……回去了吧……
正当他对着手掌凝眸之际，楼下蓦然传盘盘罐罐互击发出的声响。他惊动了一下，失去体力的躯体没法让他到楼下一瞄究竟。
难道博士来了？通常这个时候他是不会过来的……那到底是谁呀？
此刻，上楼的脚步教他倏地屏住呼吸，慢慢把手伸向枕头下取枪。
“弗莱特，起床吃晚饭咯。”艾诺特端起刚起锅的食物，笑容可掬地走进来顺手开灯。
弗莱特见状，戒慎的脸当场怔忡住了。
他、他怎么还在这里的？
“哎呀，你醒来啦？”艾诺放下手上的托盘坐在床上，小心扶起弗莱特让他靠着自己，然后伸手探探他的额头。“嗯，还是没退烧……现在吃点东西先然后吃药……”
他端起一碗卖相不太好看的杂煮汤，舀了一勺吹凉后送到弗莱特的嘴边。
含下味道淡淡的食物，弗莱特满脸不解地仰视他。“艾诺，你怎么会在这里的。这么晚还不回去的话，博士会担心的。”
“这一点你少担心了。你现在发烧，我怎么能扔下病人不理呢。父亲做了那些不可原谅的事，我现在不想见到他的脸。”艾诺特恼怒地嚷着，动作轻柔地给他喂食。“对了，味道怎么样？我第一次做饭不太行……”
“艾诺是少爷，根本不用下厨房……”弗莱特发出一声轻笑，“等我的伤好了后，我教你怎么做菜好了。”
“不要笑啦，我知道自己做的不太美味啦！你就将就一点填饱肚子，空腹吃药不好的！”惭愧得满脸通红的艾诺特随手舀了一汤匙汤水塞进口里。
马上他发现食物超过自己预想中的难吃，在不知所措的情况下，他唯有强迫自己咽下“佳作”。
天啊，他做的东西真的是人吃吗？不行，不能让弗莱特吃这种难吃到极点的垃圾。
顶着难堪的脸色，他作势要倒掉汤重做一遍却被弗莱特拉住。
“不用倒掉了，我吃这个就行了。”
“这怎么可以啊！要病人吃这种垃圾食物，病才不会好了！”就算弗莱特不介意，他也会介意的！
瞅向一脸愧疚的他，弗莱特垂下睫毛喟叹一声。“手，把手伸过来。”
“嗄？”艾诺特眨了眨眼，不解地将手伸到他眼前。
“你看，手都弄伤了。不要只为了别人，也多想想自己……如果你受伤的话，我的心会很痛的……”弗莱特低语着将唇贴住他的手指，舔去上面小伤口的血液。
“弗弗弗弗莱特？”
柔软的感触使得艾诺特热血沸腾，不单是手指连全身都染上了红晕，甚至是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
弗莱特熟练地帮他包扎好手指，“好了。已经很晚了，你快点回去主宅吧。”
“我都说今晚不回去咯，我要留在这里过夜！”见他要赶人，艾诺特不悦地鼓起俊脸。“好了，我收拾一下东西。你乖乖给我吃了这些药好好睡一觉！”
强把装着温水的杯子和药片塞到弗莱特手中，他头也不回地端起托盘下楼。
无奈于他的任性，弗莱特混水服下退烧药后斜躺在床上。药力起效了，加上疲惫不堪的肉体对睡眠的渴望势不可当，睡魔再次侵袭他。
……好累，身心都好累……不行，艾诺得回去才行……但是，他现在好困……
“……弗莱特、弗莱特……”抚摸着弗莱特沉睡的颜容，艾诺特俯下身子在他烫热的额头烙下一吻。
对不起，我没有好好地保护你……你一直隐瞒着我，一直自己独自处理身上的伤痛……当初母亲跟他说父亲可能会杀了你，我完全没有意识到这种事真的会发生……
拉高被子一角，他悄声爬上床蜷缩在充满弗莱特气息的被窝里，尽量不去碰触到弗莱特身上的伤口。
你说不要只为了别人，也要想想自己。那为什么你又不为了我而多想想自己呢？对你来说那是小伤，但这些伤却深深地伤害了我的心灵……
……
附近传来的“啁啾”鸟鸣及从窗帘缝隙间洒落的阳光，让意识朦胧的弗莱特察觉早晨的到来。
已经早上了……他似乎睡了很久……背上的伤要天天换药才行。药膏呢……他记得是放在枕头……
他下意识地将手伸向枕头下，发现自己身旁多出了个意想不到的物体。
“咦？啊……艾诺！”他昨晚没有回去吗？
他静静地凝视着艾诺特的脸庞。天使般美丽的五官，就像巧夺天工的艺术品，让人不禁看呆了。
随着呼吸而规律起伏的肩膀，白皙的手臂交叉置于胸口几公分处，线条优美、充满魔性魅力的修长手指自然弯曲。黄金色的柔细刘海和合上的眼皮前缘的细长睫毛，连削尖的下颚线条，也都美得让弗莱特着迷。
“嗯……”艾诺特的薄唇溢出安稳的吐息，发出一声嘤咛。
弗莱特忽地有一种想抚触艾诺特的唇的念头。他战战兢兢将手伸向艾诺特的唇畔的瞬间，对方愀然睁开眼睛。
“唔哇！”
他像做错事被逮个正着的孩子般惊慌失措，狼狈不堪的模样尽收艾诺特的眼底。
“唔……早安，弗莱特。”艾诺特揉搓惺忪的睡眼慢慢起身，见他脸色不太好便邹近探视。“是不是身体又不舒服呀？”
弗莱特因羞耻而红了双颊，避开他在极近距离下打量着他的视线。
“……我、我没事……”
“真的？”艾诺特半信半疑地以额头贴额头，探探他是否还在发烧。“唔……烧似乎退了。”
弗莱特捂住心跳加速的胸口，羞怯不已。“艾、艾诺，天亮了，你还是赶快回去吧。”
如果被博士知道艾诺在这里过夜，他一定会大发雷霆的！
“弗莱特，你好坏喔。整天想赶我走，你不爱我啦——”艾诺特佯装伤心地噘起嘴唇，把头埋在他的颈窝里。
爱？
“什么叫爱呀？”弗莱特如以往一样，对不认识的单词总是想知道是什么意思。
“爱是一种精神和动力，它会让你在任何时候都有一种力量在支撑着自己；爱是奉献和牺牲，它会让一个人变的无私；爱是忍让和迁就，它会让你在气的时候也要告诫自己不要伤害对方；爱是伟大的，在你得到这一切时，也在付出着种种，是两个人不断相互温暖、彼此交换关怀的过程。”这次艾诺特做好了功课回答他的问题。
几个星期前，他看了一本托尔斯泰写的书——《安娜•卡列尼娜》。里面讲述女主人公——安娜追求爱情而失败的悲剧故事。当他问教法语的葛凯朗先生爱的定义时，先生对他说了上面的一段话。
“……那艾诺……艾诺爱我吗？”弗莱特按照字面上的解释基本了解到爱的意思，于是小心翼翼地问道。
“嗯。艾诺爱弗莱特！”艾诺特给他一个肯定的答案。“不过……我们两个是男生，而且你又是我的复制人……这样会不会很怪呢？我爱自己的复制人……”
瞬间涌现在脑海里的问题教他蹙着俊眉陷入深思。
“艾诺不喜欢……我是复制人吗？”弗莱特脸上流露出失落的神色。
博士经常说他是从黑暗里诞生的异物，根本不配拥有幸福。那幸福究竟是何物呢？
※※※
瞥见他垂下的脸蛋，艾诺特严肃地捧着他两颊道：“无论你是什么生物，我都喜欢！我对你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心的，我爱你！即使父亲反对，我也要和你在一起，我们一起幸福地活着！我的心里只有你一个，你的心里也只能容纳我一个人。没有人可以拆散我们两个，就算是父亲也不可以！”
“但是艾诺，博士知道我们在一起的话，一定会杀了我的！”那个心狠手辣的人一定会下得了手！
“放心吧，我有我的办法。我一定会好好保护弗莱特的！”艾诺双手环住他的脖子，投以一个甜得快要融化的微笑。
在超近距离凝瞅着自己的视线，让弗莱特不禁心跳再次加速。
他、他也可以爱这个人吗？
“弗莱特，我可以吻你吗？”书上写着只要两个人真心相爱就可以亲吻彼此了。
闻言，弗莱特顿生怯意。他迟疑了片刻后点点头。
在触及艾诺特唇瓣的前一刻，他猛然紧闭双眸。仅是蜻蜓点水般的接吻，就让了怦然跃动的心脏接近崩裂了。
“弗莱特真的很可爱！”艾诺特偏着头朝他莞尔一笑。“好了，我们起床啦！我去准备早餐给你！”
“还是我来做好了。”弗莱特不敢再恭维他的厨艺。
“怎么可以呢？你是病人耶，病人就是要躺在床上等人照顾嘛！”艾诺特执意硬要他继续留在床上休息。“这次我一定会做得很好吃的，你要相信我嘛！”
拗不过他，弗莱特睡在床上叹气。看来他要另外准备一些胃药才行！
史迪大宅
整夜未眠的家仆们到处寻找失踪少爷的足迹，整个史迪家经过一个晚上弄得乱七八糟。而那个引起混乱的天使少爷正悠闲自在地出现在众人面前。
“我的上帝啊——艾诺特少爷，你终于回来啦！”管家亚历山大几乎被他吓得得心脏病。
“艾诺特少爷，你有没有受伤啊？”
“如果你受伤了，请务必让我们知道！”
“少爷，你饿不饿？我们马上去准备早点和热水给你！”
女佣争先恐后地涌上前，个个神情极其恐慌地询问道。
“大家不要惊慌！我很好，而且已经吃过早餐了……”虽然味道比昨晚好多了，但还是一样难吃。（汗……）
艾诺特笑着对他们说不要太过紧张，大家反而更加担忧。
“少爷，我们出动整个史迪家的佣人去找你，找了整整一个晚上都找不到你。你知不知道我们有多么害怕？4年前老爷夫人出差，你偷偷跑出去吓得我半死，这次突然一声不哼消失在我们面前。我们有多少个脑袋可以向老爷担当啊——”亚历山大心急得几乎快哭了出来。
这是上帝对他的惩罚啊！如果当年他能阻止那件事发生的话，也许不会酿成现在的大错！他的懦弱害死了艾美诺小姐，他不能再害死艾诺特少爷……
“亚历山大，你别这样嘛。我知道错了，你们不要伤心好不好？”艾诺特面带愧色安慰道，“最多下次我出去之前跟你们说一声，好不好？”
“艾诺特少爷，你还敢有下一次！你嫌我命不够短吗？本来我们想找上警察局的，可是老爷不给。我们佣人们找你找得头发都白了，你居然还说下一次——”亚历山大被他吓得眼冒金星，挑起白眉瞪大眼睛低吼。
艾诺特惊吓得缩缩脖子，“抱歉，没有下一次了好不好？”
天啊，亚历山大生气的时候好可怕喔——
本想继续对少爷进行训话，亚历山大睨见开车赶回家的主人马上收口。
“老爷，艾诺特少爷回来了！”全体佣人神情严肃地一致向主人鞠躬。
顶着一双深深的黑眼圈，到处找寻儿子的踪迹彻夜不眠的欧卡尔车冲下车疾风般地奔向儿子。面容十分邋遢的他紧紧地搂抱住儿子，浑身剧烈地颤抖着。
“太好了，你又回到我的身边了！你知不知道我有多么恐惧，万一找不到你怎么办？我已经失去了一次，我不能再失去了你……”回到家里找不到儿子的身影，他的心在一刹那间降到了冰点。
“……对不起，父亲……”艾诺特挣脱父亲强而有力的臂弯，垂下脸道歉。
弗莱特不停催促他快点回家……也许他应该听他的话，毕竟他任性的行为给这么多人添麻烦了。但是，他就是不想回到这个家，他不想面对人面兽心的父亲……
“好了，只要你能回到这个家就行了。我们回去屋里吧。这里风大，你身子弱，病倒了就不好。”欧卡尔拍拍儿子的肩膀，露出舒心的笑容。
艾诺特的房间
“父亲，你可以帮我请个武术老师吗？”回到自己的房间，艾诺特直盯着父亲的笑靥突然发问。“既然身子弱就应该强化一下身体素质不是吗？”
他要好好锻炼自己的身体才行，这样才有力气与父亲对抗。否则他无法从父亲的魔掌中救出弗莱特……
“当然可以。你想要一个怎么样的武术教师呢？”欧卡尔半点都没有怀疑儿子的动机。
“我听教历史朱利安先生说，东方有个叫中国的国家的武术很厉害。他们那里的武林高手个个会飞檐走壁，我想见识一下。”艾诺特坐在床上，半沉蓝瞳冷然道。
“只要是艾诺的愿望，爸爸一定会帮你实现的。”欧卡尔迈开步子来儿子跟前，带着溺爱的笑纹抬走大掌轻抚儿子美艳的脸颊。
俊眉倏地一沉，艾诺特无情地挥掉父亲的手臂。
“别用你这双沾满血的手碰我！”
欧卡尔当场怔忡住了，“艾诺，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问你，你昨天下午4点多的时候在哪里？”艾诺特露出冷峻的神色怒瞪父亲。
“4点多这段时间爸爸当然在医院咯，傻孩子。”
欧卡尔若无其事的态度触动了儿子不曾有过的怒气。这种态度仿佛在告诉艾诺特，弗莱特对他而言不过是轻如鸿毛的实验品，他的所作所为没有什么不对之处。
“骗子，父亲是个骗子……”艾诺特斜垂下脸冷笑不已。
从未见过儿子脸上出现这种表情，欧卡尔的心凛冽住。“艾诺，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呀？”
“父亲，这个世界上你认为最重要的人是呀？”
欧卡尔愕然地迟疑了一下答道：“当、当然是你，艾诺！你是爸爸最重要的人，是爸爸最爱的人呀！如果失去了你，爸爸会活不下去的！”
“是这样吗？”艾诺特猛地抬头横视他堆满谎言的瞳仁。“你根本不爱我！如果你爱我的话，就不会伤害我所喜欢所爱的人与物！现在我看着你的脸，脑海里就会不由得想起昨天你在黑屋用鞭子毒打弗莱特的情景。到了现在，你还要对我隐瞒所有的事吗，父亲？”
“你怎么看到……”但是欧卡尔话还没说完，似乎在视线落在儿子缠满绑带的手指上，脸皮骤变立刻转移了话题。“你的手怎么弄成这样？是不是那个贱人弄伤你的？快点告诉爸爸哪里痛……”
果然那种人是不可以让他留在世上的，今天就杀了他！
贱人这个字眼狠狠地刺激着艾诺特，像在挑战他的忍耐力。他按捺不住满腔的怒火，厉声冲父亲发飙。
“够了！我不允许你用这个恶劣的字眼来叫他！弗莱特有名字的！”
“一个复制人根本不配拥有名字！那种生物，我想要多少个就有多少个。艾诺不必为了一个不相关的人而生气，气坏身子不好的。就算我今天不除掉他，放他一个人自生自灭他也活不了多久。复制人这种东西不像我们自然人，总有一天他的身体会发展到一定程度时而渐渐腐烂。所有人死掉都没关系，爸爸只要艾诺活着就行了。你想要什么爸爸都会给你，那种人我们不需要去理会他。爸爸还买了个大大的熊宝宝给你，妈妈买的那个太旧了要淘汰掉。你也累了，爸爸叫厨房做好吃的给你。你不是最喜欢的草莓奶油蛋糕吗？我现在叫厨师烤个给你……”
欧卡尔试图安抚的声音对现在的艾诺特无法发挥任何作用。被愤怒与悲恸占据的心房，促使艾诺特脱口而出言不由衷的话语。
“父亲，你是不是要杀掉弗莱特？”他并不希望看到这样僵硬的局面，却背叛不了自己已受创伤的心。
如果上帝允许的话，他希望一家人彼此之间没有秘密幸福美满地生活在一个温暖的家里。而不是现在四分五裂，家不像家的史迪家！
“没错。”欧卡尔冷酷无情的低沉声调瞬间冻结了儿子全身，“当初是因为了艾诺的病才创造他出来的。现在他一点利用价值都没有，只是一个废物而已。艾诺是爸爸最纯洁的天使，天使是不能和黑暗沼泽的魔物在一起的！”
“真是令你失望了，父亲。我爱弗莱特，如果你杀了他的话，我就自杀！”艾诺特从衣袋里掏出悄悄从弗莱特枕头下拿来的枪支，截然抵住自己的太阳穴威胁道。
欧卡尔见状吓得脸皮倏地刷白，惊慌失措地盯着儿子坚决的蓝瞳眸。
“艾、艾诺，你在干什么？快点放下那支枪，太危险了！赶紧给爸爸放下枪……”
“就算我扔掉枪，我也可以咬舌自杀！我是不会让你杀掉弗莱特的！如果你真的爱我的话，就答应我的要求，父亲！”
那个贱人竟然对他的宝贝儿子下迷魂药！杀了他、杀了他，不能让他留在世上！只要他不在，艾诺的心就会回到他这个父亲的身上来了。但是，一旦那个贱人死了，艾诺也会自杀！不行，他已经失去了太多了！他不能再失去艾诺的，不能让他死，不能让他死……艾诺死了的话就没有人可以代替她了……
欧卡尔的内心在痛苦地挣扎着，过于沉重的打击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回答我，父亲！”艾诺特面布冰霜，寒喝道。
瞅视儿子的修罗脸，欧卡尔唯有先稳住他的情绪另做打算。“好，我答应你的要求！”
“父亲，我已不是小孩子了。你别打算蒙骗我然后神不知鬼不觉杀死弗莱特！”艾诺特似乎看穿了父亲的想法，表情不变地冷斥。“我不允许你再接近黑屋一步，不准再出现在弗莱特的面前！他生活上的必需品全部由我一个人送过去，也就是说除了我之外任何人都不能接近弗莱特！”
“好，我答应你。”别无它法，欧卡尔唯有答应儿子所提出的要求。
为了宝贝儿子能继续活下去，什么条件他都会点头答应。
就这样，他甚至没有时间过问儿子究竟在何时与复制人见面了，而昨晚又在何处渡过一宵。
爱是伟大的，也是自私的。母亲，如果你真的爱自己的父亲的话，请认真地聆听他悲哀的过去；如果你真的爱我们两兄弟的话，请为了我们好好地活下去。下一话，Artless Lov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