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夜月一帘幽梦情(1 / 1)
女子的面容模糊不清,在空气中飘忽着,但莫言却看得清楚:
她笑了,很轻的笑容,只是勾了勾嘴唇。
昏昧的烛焰跳跃起来,在红绣金镶的寝具和松软温暖的裘毯上,微弱的光芒柔软地铺撒开幽暗的橙黄色的光,比任何惹人情欲的熏香都更要惑人心魄。
斜倚了上来,柔若无骨的玉指沿着他的脸颊滑过,像是微风拂过春水般的温柔,然后再往下,往下,……细微的光在跳动,万般风情泼墨一样在眉梢眼角晕开来,“够了吗?”
她只是用着那双媚的像是要滴出水的眼神看着她,淡淡笑着,问出这句话来。她的呼吸轻轻扑上他的脸庞,吐气如兰,带着奇特的香气,却让他浑身的燥热,燥热得似阳光下的尘渣,热得让人无法承受。
然后,他眨了下眼睛,于是这一切就都化成风,化成水……莫言再伸手,荡漾开空白的一片,已是什幺都没有了——
这个梦境像一朵细小白花,安静和美地,妖艳勾魂地开放,又蓦地,轰的一声,物流人散,漫天飞絮。
轰的一声从梦中醒来,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做这样的梦!
“咦!大哥,你今天的气色很不好呢!”清晨看到了顶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的莫言,吉祥吃惊的叫了起来,“昨天晚上发生了什么事情了吗?”意有所指。
“丫头!不要想歪了,我只是在分析案情,一晚上没有睡觉而已。”莫言又是习惯性的揉揉额角,现在似乎已经成为习惯动作了,昨晚突然做的那个春梦,让他醒来之后再没有任何的睡意,只好披衣起床,整理着最近所有的资料。
“感谢莫兄为这个案子如此的呕心沥血,杭宇感激不尽。”身后传来了男子的声音,正是这杭州知府杭宇,看他的眼圈发青,面色微黄,一脸的憔悴,显然也是很久都没有休息好了。
“大人!”两人忙施礼。
“请起。都是自己人,莫兄何必如此的客气。”杭宇慌忙搀扶起来。
“还有三天就是中秋佳节了,若是这个案子还不能告破的话,本官只好是以命谢罪了。”想到这个离奇的案子他就头疼,不是珍惜自己的这条命,只是案子不破,自己死的也没有什么意义。
“大人不必如此的悲观,或许还有一线的希望。”
“当真!”杭宇的精神一震。
“不过,我还得做一些调查。”莫言神秘的说。
“大哥,大哥,你到底想到了什么。”路上,吉祥不停的追问着。
“这个嘛!佛曰:不可说,不可说。”莫言卖着官司,昨夜的梦忽然让他想到了什么。
兴冲冲的赶去,却是一脸颓废地走了回去,这才忽然想到,没有尸体,根本没有办法证明自己的想法,“自己这是怎么了,怎么连基本的事情都会想不到呢!”敲了敲头,自言自语着。
“因为你被美色迷昏了头,什么也顾不得了。”吉祥冷冷地说着。
“罗娘子!对,就是她!”眼睛一亮,这是自己最后的希望了,若是在她的身上也找不到什么想要的东西,恐怕自己也毫无办法了。
孤影只身,与周围的世界格格不入,她心中一痛,眼中已有泪花:他跟她,真的会始终是两个世界的人,像冰与火,永无结合的可能。
群玉楼。
美人,酒。
“莫先生还真是稀客!”看到了莫言,罗绯衣似乎有些惊讶,“我以为先生是正人君子,不屑来我这里呢!”
“正人君子可却并不一定是道学先生。”莫言懒洋洋的坐在铺着厚厚软垫的椅子上,满脸不正经的笑容,若是让熟识他的人见了,怕不下掉了下巴。
空气中弥漫着怪异的香气,风推开了虚掩的窗户,奇异的熏风就这么悠悠地流转过来,绵长优缓,缠绵如春风。
“说的好!当饮酒一杯。”她手腕雪白柔美,倒酒时红色的酒从玻璃器皿中倾泻而出,盛在琥珀色的琉璃杯子里,艳丽非常。
莫言笑了,他这一笑眉间皱起深深的纹路,整个人仿佛也沾染了美酒的芳香变得慵懒无比:“佳人美酒,我的福气还不小。”
“是吗?” 烛光映着她多情的眼睛,像是一潭雾气朦胧的秋水。
呼吸急促了起来,恍惚间又回到了那个梦境。一朵小白花轰的一声,消散了。
眼里划过一道暗光,端起美酒轻轻品尝了一口。
“果然好酒……”他的身子慢慢的软下去,脸上犹有笑容。
看到他倒下,罗绯衣的脸上挂着诡异的笑容,伸手毫不费力的抱起他来,转身向屋后走去,屋后又是一个装饰的很精致的屋子,各处都贴着喜字,床上铺着大红缎面的褥子,描金线的大红被子,两只龙凤红蜡散放着暧昧的光芒。
罗轻衣亲自把他在床上放好。
涂着丹蔻的食指在他脸上划过:“本来今天不是你的,但是你来了也是一样,反正你们迟早都是要来的。为免你死的不明不白,我告诉你知道我是谁。”
“我是罗刹,名字叫做绯衣,你的妻子。” 她叹了一口气,张开嘴朝莫言的脖子下咬去。
“啊!”突变忽生,罗绯衣惊讶地看着原本应该是昏迷不醒的莫言睁着眼睛看着自己,而自己的胸腹处不知道什么时候插上了一柄精致的匕首。
“你——”慌乱地看着他,从来没有人能在风月下清醒。
手展开来,掌心中卧了细细静静的一朵干制白花。
“风月?”
传说中后晋有妇人爱花。
一开始谨慎小心,种的是的莲花玉兰,便听人赞她兰情惠质。花如其人,人也真是百里挑一的美人。明月清辉般的姿容,立在幽幽洁白的花丛中,真真如烟如梦。谣传中的美人近几要成仙飞升了。
但终究没有。游园夜被圣上窥得其容,当即下了册子,招入宫中。
那妇人仗持圣恩,使得人清理了宫中废园,诺大的院子满满地种上奇花异草。
遍地横生的藤条枝蔓,林立的细刺恶毒终于乏了皇上的兴致。挥挥手,一把烧了那园子,将那妇人贬入冷宫。
偏偏她越发痴迷,只靠一个人侍弄,竟悄悄地又将花草养了起来。
谁都不知道,冷宫深处种了丛林般密集的植株。牵牵绕绕,有锈锈的叶蔓,似暗碧死火迁延燃烧着。
冬日尽,早春微寒的一天,巡宫的太监遥遥地望见了那一处,先是一点点像闪烁的微光,青色的薄雾中恍惚出现的白色花朵,瑟瑟悄悄地绽放在墙头。眨了眨眼睛,再看时,却是一帧流泻帛锦,妖冶地施展了丝绒般的花萼……
无名的花,包裹着女子的尸身,潺潺转转,开着苍白如素缟的颜色。
女子已死了半季,却腹部微隆,依然如生前般好眉好目,宛如将要凌空飞升。
后来当然是烧了。
据说见过那花的人当晚都做了古怪的梦,风月绮丽无边。
那白花的名字便悄悄叫了“风月”。
最神奇的防腐草药,在那场熊熊烈焰中飞舞着裂帛般的花瓣,头一回花开,唯一的一回花开。
“用这花的粉末加入石钟乳、紫石英、石硫磺、白石英及赤石脂,又可制得惑人心魄的迷香。”坐起身子,娓娓道来,“很奇怪我为什么没有事情?”
痛的说不出话来,眼睛还是瞪着他。
“因为——”张了张口,想说什么又不好开口,因为我有心上的爱人啊!任何的迷香或是美人在我的眼前都不会产生任何的效果的。叹了一口气,还是没有说出来,只是伸手帮她点穴止血。
“绯衣!你——”
“你唤我‘绯衣’?”她唇角牵动,眼神里转过无数情感,走马灯一般璀璨流换,华彩滟涟有如燃烧生命,到最后终于灰烬黯淡,“你是……可怜我么?” 灯烛嗤嗤轻响,她的眼神淡然宁静,却有一种哀婉悲切的悒色不知从何而来。
“告诉我,那些男人呢!”急声问道。
“没有了,消失了,没有了,被罗刹杀了的人是不会有尸体的。”喃喃语着,费力的拿出一个小盒子,盒子中一个纸包,打开后,色泽鲜艳的粉末似是在纸面上盈盈流淌,散发着如麝如兰的香味,别样的红,像是谁的伤痛与血,在微光下蒙着一层暗灰。
“你虽然是没有被迷失了心神,可是‘风月’对你的身体还说有害的,服下吧!”
黯然走着,脑海里不停的回响着罗绯衣最后的话,
“我方才听你说,每个人都做错事,每个人都说谎,但不会有人一直说谎,是不是?”
莫言抬头看她,“是的,我这样以为。”
“可为何我觉得人活于世,却非得一直说谎,不断地做错事,直到有一天,在一件事上出了致命的差错。有些人当时便丢了性命,有些人活下来,只是每一天每一刻都生不如死。”
注:罗刹女外貌跟人一模一样,又美貌非凡,只要接近它,就离死期不远,本来就是吃人的恶鬼,而且只吃男人
岐伯药理·奇花卷·第十四
风月
外形:草本植物。花为白色,四季常开,有异香摄魂。浅尝可盛阳气,多食则五脏气争。
特点:有香无味。
毒性:……
附加功效:……
解药:……
“瑶光,你说,为什么人间会出现罗刹?”走在山间的小路上,莫言忽然出声问道。
“也许是地府的守卫松了,又或者是人间的邪气太强了,把她给吸引来了。也许,” 耸了耸肩膀,瑶光一脸的莫名,“我也不知道。”瑶光已经不是那个小姑娘的装扮了,而是一身淡色衣裙,虽然不是什么国色天香,也是清雅动人了。
“那她还会再出现吗?”
“我不知道,也许这次只是一个偶然的机会。大哥,你是希望她出现,还是希望她不出现。”
“其实我也很迷茫,想不透我真正的心思。”莫言苦笑了一声,“堂堂北斗中的天枢也会有这样的时候,我是不是很不像我。”
“人是没法抗拒美丽的事物的。但那只是皮相而已。王侯将相英雄美人,实际上都是枯骨。看不破就是劫。”瑶光很有哲理的说。
“也许吧!”抬头看向天际,灿烂的晚霞象一片燃烧的火海般漫延到天的尽头,很快,云海的边缘渡上了一层淡淡的青色,渐渐黯了下来,象是火的余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