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章(1 / 1)
昔日圣地尘随风,天惩不义虐凡心。
一十八年难相见,父子传书铭心间!
月影门一夜之间被烧成一片白地,留守门人二百多无一幸免!虽然今天的月影门已经不复往昔,但这件事仍然震动了江湖。而最惊讶,最震怒的,当然就是白守义!
一听到月影门被毁的消息,瞬间白守义如遭雷击一样!是的,月影门的确已经算不上多了不起。可如今连那个空壳子都没了,也就真的什么都不剩了!
面对这大发雷霆的白守义,他的上司显然是个很沉得住气的人……
“你也不用这么生气吧……!其实想想这也很公平,你抢了人家的地方,人家反过来烧了你的,这没什么好生气的……”
白守义虽然对自己的上司,以及不小心加入了那神秘组织一直极为胆怯,可此时此刻他几乎已经不再具备任何理智!对着上司歇斯底里的大吼:“什么公平不公平?这件事是谁做的大家心知肚明,我早就说不能留下那祸胎,可你们偏偏让那孽种活下来。今天是月影门,那明天呢?他真的就满足了烧个月影门?这样就算是报仇了……?”
“哼!他当然不会只烧了月影门就满足,因为你才是他最想杀的人!不过……,其实我也觉得该杀了他,但留下他是主上和皇帝的约定,要是你想违反,先想想自己够不够资格……?”
白守义愤然道:“统领,要是这样的话,干嘛不把我就这么绑到他面前杀了,那不是更简单多了!”
“你就从来不会动动脑子么?你从来都没想过,你师父当年就差了一点点就脱离了主上的控制,他为什么能做到那一步?就是因为他始终明白自己的位置,始终知道该给自己标上一个什么价值!很明显,你的价值难以超越皇帝,可至少也不该让自己一文不值。到了那个时候,你可真是不死也没用了……”
白守义不禁怒道:“统领,我白守义虽不算聪明,可也不是笨蛋!他能有本事烧了月影门,不是皇帝背后撑腰,就是……!哼!自打我当年忠心投效主上,就已经誓死不二!如果有一天主上想要我性命,白守义绝没二话。但这样戏弄,却未免让人心寒!”
“哼!你真是不聪明,却偏偏总喜欢自作聪明!你对皇帝的价值至少目前还没一点不剩,他杀你是百害无意利。而主上,自从组织建立以来,主上还从没杀过一个组织中人,除非是叛徒!况且你才占领了太湖不久,杀了你对主上又有什么好处……”
白守义听了不由一愣,也感到无法反驳!可怎么想也想不出第三种可能,只好问:“那以统领所言,他又凭什么能烧了月影门?”
“难道你忘了?当年他在江西道上深夜之中刺杀你,但中途却被人救走……”
白守义心里一惊道:“不错!当年救他的那人似乎比他年纪更轻,但武功却高明之极!而且此人行动诡异,我派人在江南各处查了许久也毫无结果,所以我一直以为那只是个普通的武林散逸!难道……此事会与他有关……?”
“是否有关尚难确定。不过你也该知道,那伙人神通广大,行踪又着实诡异难测,实在不易对付!不过据报,此次月影门被烧的当天,杭州城夜间几十户富家被盗,一天中城里城外又连出混乱,知府不得已撤走监视的官差,才让他有了逃跑。种种迹象说明,这次的事绝不是个意外,而是一个有预谋的圈套!”
白守义听的后背有些发凉,皱眉道:“那帮人竟然如此厉害!主上为何不干脆从那小子口中套出实情……?”
“哼!说你蠢真是一点都没错!先是让群岛帮全体退出太湖,跟着一把火烧了雨岩山庄,然后烧了月影门陪着,而他们显然是知道你并不在月影门。他虽然能从官府那打听到你的行动,但如此周密的计划岂是他能设计的?很明显他不过是被人利用,我可以跟你打个赌,要是他能知道对方的身份,我赔一百个月影门给你!很显然现在对手已经盯上了他,那我们倒不妨就用他当个诱饵,正好引那些人上钩……”
白守义眼前一亮,笑着拍马屁道:“统领高明啊!他们尝到了这点甜头,必定会再有行动。只要盯紧那小子就不愁他们不自己送上门……”
话是这么说,可无论以后会怎么样,首先月影门是已经没了,白守义心里的委屈和不甘丝毫也无法减轻……
看出他的心事,上司淡淡一笑:“你放心!区区一个月影门,等日后除掉强敌,真赔给你一百个又有什么大不了!反正你又不是莫流香,也没人指望你能干出什么大事……!不过你最好记住,太湖不算什么,但却是我们和对手正面交锋的第一仗。现在我们已经是连败了,你要是想多活几年,就给我好好守着……”
“是,是!属下一定竭尽所能,守住太湖……”
大凡设局的人都会有一个必须的前提条件,就是可以很好的隐藏自己!莫仙颖要烧月影门的原因有两个:第一,因为杜百善一时心血来潮烧了雨岩山庄,莫仙颖想引出对手上岛的计划落空,所以他要彻底把白守义困死在太湖,但他肯定不会甘心死在那,所以必定会有动作。而如此一来,其背后的主子就势必难再沉得住气!
第二,朱仙玉是朝廷的重要人物已经无需怀疑,但他的利用价值到底有多大还难以确定。而这件事一出,对手必然会对朱仙玉有所反应。要么皇帝会迅速把他召回京城,说明他只是个得宠的皇亲,充其量有些权利。但如果没有,就不仅说明皇帝对他非常重视,还说明那个神秘组织已经接受了自己的引诱,把目光集中了过去!
果然,在月影门被烧的第五天,所有在客栈外监视的官差全部被撤走。这就说明有更厉害的人物接手了这份工作,等着自己入瓮。可对手虽然处于了被动,莫仙颖仍不得不对其感到佩服!
因为他一点也没发现对手到底有什么行动,即使可以确定客栈附近埋伏了高明的敌人,但却是没有丝毫踪迹可寻。本来莫仙颖还有其他计划可以利用朱仙玉,但此时见识了对手的严谨和厉害,让他不得不更加谨慎小心了!因为他非常清楚,如果自己敢再走进那客栈,是否还能出来就难说了……
事情大多在有序的发展着,莫仙颖除非必要,根本无需亲自出面,平日里尽在山庄中勤练武功。
看着他武功日强一日,洪仙月和汪红颜都极为欣慰。但她们不明白,莫仙颖的武功越高,他心里的信心却越低。师父的武功精深奥妙,越是苦练下去就越觉得深不可测!而依照师父所言,他与父亲武功在伯仲之间,但自认合二人之力仍难敌强仇!
人一辈子毕竟有限,武功练到他们那份上对大多数人根本是难以想象的。就算自己真的聪明绝顶,又怎么能想象可以超过他两位?但天下事往往都不是“道理”可以说明的,现在只能寄希望于有机会可以找到对手的弱点,给予致命一击!希望虽然很渺茫,但总比没有希望的好……
几个月里,莫仙颖每天勤练武功,同时玉腾龙等人接连为他引荐了许多江湖奇人!其中有一人名叫“欧俊”年过六旬,武功虽只泛泛,但家传铸剑之术却是世间罕有的高明!原本莫仙颖只是随口说说有机会请他代为铸剑一柄,没想到欧俊一来与玉腾龙至交多年,二来为人耿直忠义,又将昔日莫流香因为平生偶像,因此丝毫没当闲谈。
于是,欧俊用了两个月的时间,走了许多地方寻找上好金属,在三义山庄中请莫仙颖给他安排了间安静的房间精心铸剑!而莫仙颖也并没在意,心想反正铸剑是此人唯一的本事,别的也做不了什么了……
一晃又是两个月过去了,突然一天玉腾龙满脸沉重的来见莫仙颖。一见他神色,莫仙颖奇怪问:“玉兄,发生什么事了……?”
玉腾龙看了他一眼,轻轻叹了口气道:“公子,去……去看看欧大哥吧……”
莫仙颖一愣,当即快步走向铸剑室……
此时房中炉火已熄,而欧俊正双目紧闭躺在床上,怀里紧紧抱着一把带鞘长剑!
莫仙颖微微皱眉走过去,轻轻唤道:“欧大叔……!是我,莫仙颖,您怎样了……?”
半晌,欧俊轻轻睁开双眼,见了他微微一笑,虚弱道:“公……公子!老夫不负所托,终于……终于铸成了一柄绝世宝剑!放眼天下,除了公子再也无人配用了……”
轻轻接过欧俊颤抖递来的宝剑,轻重,形状无不恰到好处,在莫仙颖手中匹配简直可称完美!轻轻拔剑出鞘,莫仙颖只觉一阵寒气扑面,薄薄的剑身明亮如镜,清晰见人,几乎有些透明一样!剑刃锋利流畅,挺出去仿佛还带着一层律动的薄暮!
莫仙颖端详着这柄宝剑,不禁由衷赞叹道:“好剑!虽然我不懂铸剑之术,但只看此剑也知道天下间恐怕再难找到第二柄了!欧大叔神乎其技,实在让人佩服……!”
欧俊欣慰的点头笑笑道:“公子!老夫一生铸剑无数,但最大的遗憾就是从来没能铸出一柄剑中至尊!多年来老夫也渐渐明白,剑道最高境界乃是人剑合一。即使天神也须圣剑,凡夫俗子纵佩神剑也只能是暴殄天物!同理,铸剑之人的心境也会令作品凡圣难言。就如同作画,画师是否可以做出好作品,一看其技艺,二看其心境,三就要看其所面对的情境!自当日决心为公子铸剑,老夫就一心希望可以铸出一柄能配得上公子,也唯有公子才可匹配的宝剑!老夫祖上传下了一块罕见云铜,而月前天眷老夫巧遇了一块顶尖精金。也是公子洪福,如今大功告成,老夫此生也算是再无遗憾了……”
莫仙颖心里不禁一紧,轻声安慰道:“欧大叔,您的心意我此生不忘!现在您要好好休息才是……”
说着,莫仙颖发现欧俊的嘴唇微微翕动一阵,面带微笑闭目就再也不动了……
“欧大叔……欧大叔……”
呆呆看着床上渐渐凉下去的老人,莫仙颖心里突然一片空白!旁边玉腾龙轻轻叹道:“哎!公子,欧大哥已经走了……”
良久,莫仙颖伤心的凝视着手里的宝剑,原本无比趁手的感觉,此时却仿佛千万斤的重量,让他有点拿不住……
“何必呢?就为了这么一把剑,就算再锋利,再宝贵,又值得牺牲一条性命吗……!”
玉腾龙轻轻摇头道:“不,公子错了……!其实这就好比一个私塾的先生,状元对他来说几乎已经不可能了。但他一生教书育人,如果可以教出几个状元,则比他一人所能做出的成绩更大!欧大哥也一样,像他自己说的,铸剑除了技艺和材质,就是铸剑师的心境,以及用剑的是什么人,这一切的因素都会影响作品的优劣!作为铸剑世家,欧大哥能同时具备这些最好的要素已经是可遇不可求。能铸成此剑,欧大哥更加可以含笑九泉!至于是否能体现出他付出的代价是否值得,就要靠公子了……”
深深看着玉腾龙,莫仙颖感到握剑的手心开始微微发汗!良久长叹道:“玉兄,麻烦你料理欧大叔的后事……!我不能确定自己以后能如何,但我保证,我会用自己的全部去捍卫这把剑的尊严,不辜负欧大叔的期望……!”
玉腾龙满意的点点头道:“公子,欧大哥一生不喜热闹。临终能铸成此剑,我想他会更愿意自己的墓碑上刻下剑的名字……”
莫仙颖微微沉吟道:“昔日干将、莫邪以身殉剑,剑承其名。今天这把剑也承继了欧大叔的生命和期望,那我们就也以欧大叔的名字为此剑命名吧……!”
玉腾龙沉吟片刻,点点头道:“那好!欧俊剑!望公子可以善待此剑,也是为了不要让欧大哥死后身蒙污名啊……”
事实上莫仙颖的武功也是颇为驳杂的,只不过他自幼所学的便是江湖顶尖武学,而后拜师谢温所学到的又是一种塞外绝学!总的来说,在学武上莫仙颖并没遇到什么艰难坎坷。
玉腾龙径自去料理欧俊的后事,莫仙颖独自走上山顶,缓缓拔出“欧俊剑”。午后的阳光更加艳丽,反射出一片绚丽的光华!
轻轻叹了口气,莫仙颖心里不禁苦笑!欧俊对自己那么看重,让他确实很感激!可为了铸剑牺牲了自己的生命,又让他实在难以去赞赏!也许对别人来说,为了理想甘心放弃一切是种高尚,甚至伟大的情操!但在莫仙颖心里,这个世界上的很多事原本都很简单。命没了,情操、理想,有什么用呢?
这把剑原本形态美观,轻重适宜。但现在莫仙颖看来,这把剑却那么的扭曲,握在手里简直像座山那么重!他不会认为一把剑能对自己有多关键的作用,但这把剑上现在还背负着一条生命,以及那条生命所有未完的心愿。自己的事都还焦头烂额,又怎么能再去承担那么多人的愿望呢……?
长叹声,莫仙颖缓缓举剑使出龙逸剑法!以前用普通利剑施展这套剑法确实有些时候会感到迟滞,懈怠,以及发挥的阻碍,但此时那一切的问题似乎都一下子突然解开!剑对剑法固然有很大的重要性,但这剑法,对自己又能有多大的用处……
转眼间莫仙颖已经十八岁了,回想起自己十二岁养父突然病重而死,如今六年的时间自己经历的点点滴滴,心里不禁充满了感慨!
虽然自己做了很多,也成就了很多,可事实上那一切比起自己今后要面对的为难根本算不了什么!就像师父说过的,自己要面对的敌人不用去问有多强大,只要心里永远记住,自己到任何时候所拥有的都绝对不算足够!
本来莫仙颖不想太热闹,反正不过是个生日罢了!可洪仙月和汪红颜坚持一定要隆重点,从几天前山庄里里外外就开始忙着准备布置,还让人去通知了苏杭的熟人。莫仙颖自己是无所谓,但既然娘和姨娘高兴,就让她们去折腾好了……
一大早山庄里人人忙碌着,洪仙月和汪红颜不断的想出新花样,搞得下人们来来回回,一样东西往往要换好几次地方摆。
肖若兰轻轻敲开莫仙颖房门,走进来看他穿着洪仙月精心挑选的衣裳,不由眼前一亮!
当年初见之时,莫仙颖不过才只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年,虽然容貌俊美,但始终仍带着些许的稚气。肖若兰甘心相随,其中确实不能否认报恩的情感居多。但如今两年多三年过去了,莫仙颖已经长成了大小伙子,虽然平日里衣着朴素,但仍难掩绰约风姿!如今破天荒穿上了精致衣裳,更是让人心神激荡!
见她看着自己发呆,莫仙颖微笑问:“怎么若兰,是不是哪有什么问题……?”
肖若兰回过身来不由脸上一红,忙垂首摇头道:“不,没……没有!公子神仙般人物,平日里寻常衣着已经非凡风姿!如今换上这身衣服,更加的是天下无双了!”
莫仙颖微笑摇头道:“哪有这么夸张!我早就说过,天下有多大,你见过的人又能有几个?别总随随便便就说什么天下无双,举世无匹的话,要不让人笑话的可是我哦……!”
肖若兰微笑点头道:“反正若兰说的是心里话,公子不愿意听我以后就不说了!对了公子,夫人让我来看看你准备好没有?”
莫仙颖苦笑道:“娘和姨娘也真是的,不就是过个生日吗!何必非搞那么热闹……”
肖若兰笑道:“这么多年公子一直漂泊不定的,今年好不容易安定下来了,有机会夫人当然想给公子过个难忘的生日!老人家看孩子长大总是会又心疼,又高兴的,公子想来孝顺,就当让夫人开心吧!”
莫仙颖耸耸肩道:“不就是为了她们么……!”
来到前厅,诸人见了焕然一新的莫仙颖都不禁大为赞叹!汪红颜围着他绕了一圈上下打量笑道:“嗯!不错!果然不愧是香儿和慕情的儿子,身为男子让天下女子动心,若身为女子怕天下男人都要打破头了……”
莫仙颖一愣,杨才盛又笑道:“就是!昔日门主就有武林第一美男子之称,公子与门主一般模样,自然不会差了!哎!真不知今后哪家的姑娘有福气做了咱们少夫人,那可真是天大的造化了……”
听他这么一说,所有人都不由自主看向肖若兰和汪佳粼两人!两人红着脸相视一眼,又都轻轻别开了头!
莫仙颖也颇觉尴尬,洪仙月笑笑道:“颖儿今年都十八了,虽然不大,可再过个两三年,也是时候该说门亲事了!现在暂时虽然不忙,可你自己心里也该有个数才是啊……”
莫仙颖当然明白她的意思,在大多数人眼里,自己日后的其子无非就是肖若兰或汪佳粼其中之一。而这两个女子一个是娘中意的,另一个是姨娘视如亲生的爱徒。
两位长辈私下也曾谈及过此事,汪佳粼性格坚强,颇有才智能力,如果嫁给莫仙颖则日后势必可以帮到他很多!而肖若兰为人温柔体贴,大方贤惠,确实也是为妻的上佳之选!两人实在是各有千秋,难以分出优劣!可对莫仙颖自己而言,他倒确实并没真去在意过这件事啊……!
此时三义山庄中热闹非常,中午之前苏州较远的程义等人也到了。大家把酒言欢,莫仙颖也只当是难得大家聚会一次,算是家宴罢了!
晚宴上,汪红颜突然提议道:“我有个提议,如今江南四大美女中其二在此,这可是太难得了!正巧她俩还是一琴一舞,不如就合演一曲,也让大家开开眼界……”
她此言一出,堂中立刻彩声雷动。而最先明白她心意的就是洪仙月,也觉得这主意不错,便微笑赞同!
莫仙颖微皱眉头,暗揣这姨娘快六十的人了,可真是想一出是一出!别的倒还好说,这事要是一直没完没了的纠缠下去,可绝不是件好事!
想到这,莫仙颖当即阻止道:“姨娘,她俩如今都已不是当年不得已要靠卖笑为生之时。再要是提及往昔,不是勾起她们的伤心吗?”
汪红颜还没来得及回答,汪佳粼当先道:“多谢公子关心!不过佳粼天生喜好音律,平日无事也常抚琴自娱。今天难得大家欢聚一堂,又是公子生辰,我便演奏一曲,即是为公子祝寿,也是给大家助兴!”
莫仙颖微一皱眉,肖若兰又微笑颔首道:“往事不堪回首,但同样的事发生在不同的地方,自是该另当别论。汪姐姐爱琴,我也一样好舞。久闻姐姐琴艺高超,今日正好让小妹一饱耳福……”
“哪里!妹妹舞技名震江南,只怕我琴艺拙劣,难以匹配呢……”
“姐姐不用客气,大家主要还是祝贺公子的生辰,为大家助兴……”
看着两人各去准备,莫仙颖心里不禁苦笑!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汪佳粼表面上精明干练,做事丝毫也不拖泥带水!可也就因为她缺少了女子固有的那份“扭捏”,所以在杨才盛和程义这些莫流香的老部下心里,都觉得公子更应该选择温柔贤惠的肖若兰!
不过,也只有熟悉并亲身经历过的人才知道,看起来娇娇柔柔,弱不禁风的肖若兰,每次和汪佳粼斗口根本从来未曾落在下风。而且每次她都没失去过半点女子的含蓄,不像汪佳粼那么嚣张!
莫仙颖心里明白,论心智肖若兰比汪佳粼是只高不低。不过汪佳粼毕竟自幼跟随汪红颜打理快活林那么大的产业,办事上自然会更加熟练些。可长久以来养成的那份傲慢,却也实在不讨人喜欢……
不久,院子里灯明火把尽皆熄灭,庄丁换上了十几只巨大的蜡烛分别摆在院子四周。又有两个丫鬟从侧门中搬出琴台,汪佳粼缓缓坐到跟前,深吸口气双手轻轻抚弄起来!
汪佳粼以琴艺独步江南风月场,其技艺自然非同凡响!莫仙颖早年在乡下跟随私塾先生读书时,也曾学习过操琴,但并未下过什么功夫。不过当年初到快活林,他就发现了汪佳粼琴艺中的问题。
说起来汪佳粼也只比莫仙颖大不到两岁,技艺并不是不会在精进,但能力上确实仍稍有欠缺!而且她所弹奏的乃师当年莫流香所用操琴,莫流香何等武功,何等定力,汪佳粼一个年轻女子又怎么比得了!可汪佳粼天生性格倔强,虽然自知驾驭此琴力有不及,可偏偏勉强弹奏,因此她的琴音中在行家耳中一听就可以感觉到“心有余而力不足!”
随着众人彩声连连,院子里突然闪过一个红妆仙子般的绝色美女翩然起舞。那一举手一投足的流畅,一颦一笑的恰到好处,媚而不矫,宛如天宫中仙女临凡,看得众人如痴如醉!
莫仙颖看着肖若兰的舞姿,虽然心知她不会武功,但那每一个动作的结合与衔接,却不禁让人联想到武学,心里不由生出些感悟!
武学之道讲究的是意与心合,气与力合,意到力到。而跳舞同样讲究的是力与美的结合,每一个动作都是有心而发,该用力则用力,该柔和则柔和。虽然不像武功内力和招式的流转过于严苛,但这用心用力还是同一道理。
而且,莫仙颖也听出汪佳粼的琴音中此时也渐渐出现了异样。原来她见诸人都沉醉于肖若兰的舞技,心里不免有些不高兴,所以打算以琴音去扰乱她的心境!可肖若兰心志的坚定确实不简单,居然可以丝毫不为所动!
旁人眼中耳中的只是妙舞仙音,但莫仙颖始终紧密的注意着两人之间的接合,心里明镜一般。不过他也并没感觉奇怪,肖若兰的外柔内刚并不是新鲜事。倒是汪佳粼,她此时有点画虎不成,反倒搞得自己心浮气躁,已经显得难以自制!
莫仙颖微皱眉头,汪佳粼武功不高,定力一旦失守,自己势必会反被音律所扰。重则重伤难治,轻则当众出丑也不好!
当下,莫仙颖缓缓起来走到汪佳粼身边,而肖若兰看到脸上不由显出一丝伤感!莫仙颖对此视而不见,只拍了拍汪佳粼肩头笑道:“好极了!看你俩配合的天衣无缝,我也不禁想献献丑了!来,佳粼,让我也来弹一曲给大家听听……”
他适才这一拍,以内力灌输到汪佳粼体内,平复了她焦躁的气血。此时平静下来,汪佳粼暗想适才的冲动,不禁仍心有余悸!看了莫仙颖一眼,苦笑声站起来颔首道:“多谢公子!”
莫仙颖摇摇头笑道:“我很早之前也学过些日子抚琴,不过还从没时间认真研究过。你就在这看着,也好指点指点……!若兰,我可没佳粼那么好的琴艺,你多担待点喽……!”
两个女子隔空对视一眼,都看出了彼此的心意!经过适才一番配合,汪佳粼虽然差点走火入魔,可肖若兰在那激越的琴音中也已经撑得很辛苦,再斗下去恐怕难免两败俱伤!此时安然无事,两人心里都不禁起了种微妙的感觉!虽仍有难以解开的情结,但却也不禁多了份惺惺相惜……!
莫仙颖才坐到琴边,汪红颜长叹声,缓缓道:“哎!颖儿,这琴是几年前白守义为讨佳粼欢心送给她的。可我当时就认了出来,这可是你爹自幼弹奏的。当年你爹娘的婚礼上,他还曾用此琴为客人们弹奏过呢……”
诸人一听眼光都不禁投向了那琴,而莫仙颖听此琴竟是父亲遗物,心里更是不免充满惆怅!
轻轻擦拭一下,莫仙颖长叹口气缓缓拨弄起了琴弦……
肖若兰心里满是悲悯之情,身随音韵也开始翩然起舞,但此时的动作和表情,却让人不免伤怀难平!
莫仙颖的琴艺确实不高,刚听了汪佳粼的演奏,如今再听他的,人们更加是全副心思都放在了肖若兰的舞姿上!
不过当年莫隐村在做这张琴的时候,就把材料精心的磨砺,目的实际上是为了让儿子莫流香可以借此增长功力。如今莫仙颖的功力已经直追乃父,琴艺虽然一般,可凭着深厚内力却把每个音调音节弹奏得更加合拍严谨!
别人还没怎么,汪佳粼和肖若兰确实感受的清清楚楚。尤其是汪佳粼,多年来她一直在苦苦追寻可以如意随心操控此琴的方法,直到莫仙颖说破隐秘她仍是毫无办法!直到现在她才终于明白,这张琴虽然极为珍贵,但想弹奏的随心所欲,内力的程度会起到很大的作用!
如今明白了,汪佳粼反倒是一阵释然!既然从本身讲这就不是一张普通的琴,而且天底下能有莫仙颖父子这般武功的又能有几个人?自己虽专精琴艺,但内功的深浅又怎么是能强求的?
莫仙颖弹奏的一曲虽称不上美妙,可倒也动听。在刚刚享受了一阵心神皆醉之后,再以这清淡小菜来调理下肠胃也不错!
一曲终了,莫仙颖缓缓站起来道:“佳粼,这张琴既然我爹的遗物,我想……”
汪佳粼微笑道:“公子,此琴乃是令尊家传,而且我也……,反正现在就算是物归原主,公子手下便是!”
莫仙颖摇摇头道:“宝剑赠英雄!我音律平庸,以后也不见得有时间精心研究,留下它恐怕也只能徒增伤感!我只是想留这琴欣赏几天,毕竟这是我爹留下的。等你回苏州的时候,还是一起带走,可以吗……?”
“最好你永远也不要让我带走……”
心里想着,汪佳粼微笑点头道:“一切依公子吩咐……!”
莫仙颖摇摇头叹了口气,缓缓回到席间。
刚才这一幕在大家心里都必然留下了极深的印象,但却是都不愿再去提起徒惹伤心……
宴席到深夜才罢,诸人大多喝得熏熏然。反正山庄很大,再多人也住下了,所以便都留宿在山庄……
莫仙颖独自坐在房里凝视着父亲的遗物,他适才弹奏的时候突然想到,父亲当年虽然死得离奇,但在他自己却显然不是突然,而且在最后的一段日子里他还留下了很多遗物和线索!这张琴是他心爱之物,不寻常的东西岂不是往往就存在许多不寻常的暗示!
当年莫家虽生活俭朴,但毕竟是富可敌国,这琴虽不简单,却非极为珍贵的古董,那白守义又为什么珍藏了十几年?或许他也想到了这琴中会有奥妙,但他送给了汪佳粼当然是已经确定了这里面根本什么特别都没有!而且这琴在白守义手上十几年,岂非每一寸都早被他看的清清楚楚,就算真有什么如今又岂能还在?
想了好久也没什么感悟,莫仙颖心里不禁有些急躁,随手一拨弄琴弦,不经意竟使上了五层功力!
心里一惊,莫仙颖正想着如今这琴算是废了。可再一看却发现竟没丝毫的变化,但凭着自己的功力,五层足以摧毁此琴。即便其材质坚硬,也不可能连琴弦都丝毫无损!
发现了不寻常,莫仙颖再仔细的观察,发现此琴七根琴弦粗细均匀,但似乎并非一般造琴所用的马尾毛,而是较一般琴弦粗了一般有余,但看上去也不知道是什么竟会如此坚韧!
在好奇心驱使下,莫仙颖轻轻拆下了第一根琴弦。拉直了看除了比寻常马尾粗了一般多,确实也没什么特别!而既然此琴有练功的功效,琴弦会粗点就不奇怪!可到底这琴弦是什么东西制成?火烧,水浸丝毫没有变异,而且莫仙颖双手拉扯力道加到了八层竟都还毫无撕裂的迹象!
手里拿着琴弦,莫仙颖不由一头雾水,实在想不明白父亲打什么哑谜,怎么会搞这么张稀奇古怪的琴弹。
苦思无解中,莫仙颖刚想把琴弦接回去,却发现在两边拴琴弦的细孔中渗出一点透明液体!
可诧异的伸手指沾了点,凑近鼻子闻也没什么味道。摇头苦叹声,莫仙颖两指又捻住琴弦另一边,刚想去拴,却突然感到手里有些异样,再看手指捻住的地方似乎出现了些破损……
仔细看,本来就非常细的琴弦上竟然翻开一个边角。看看手指,莫仙颖又试着用手指沾了些液体,并且奇怪的发现细孔中流出的液体刚好够涂满整根琴弦……
惊讶中,莫仙颖顺着翻开的边角一点点剥开,琴弦打开竟变成了一张一寸宽,近三丈长的薄面,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小字,看起来是种武功心法……!
莫仙颖心头一阵狂喜,又接着拆下其它六根琴弦,果然每根琴弦拆下来的两边细孔中都流出了透明液体。直到拆下最后一根琴弦,上面的字体明显大了些:
“七绝六门傲视百年江湖,身为再传子弟未能复兴本门荣光,莫流香深感愧对祖师!然天下将覆,举世为邪魔玩弄股掌。弟子尽毕生未能回天,自知此生已然无望!昔日偶得奇金,遂将本门绝学幽冥三绝付诸其上,搓为琴弦,以异物封存,唯亲配药物可溶,付之于弦孔内蜡封。见此书则取弦除蜡,以溢出液体涂抹开启。得见机密,足证尊驾机缘深远。往善使幽冥绝学,切莫重蹈昔日六祖覆辙!望自珍重,莫流香谨拜……”
莫仙颖看完父亲这遗书,愣了好半天不由苦笑暗想:“爹啊!你可真是聪明绝顶!但你又怎么可以奢望这世上能有那么多和你一样聪明的人……?的确,就算白守义把这琴拆了、烧了,除非巧合也绝难找到琴弦上。但若非巧合,又有谁能想到秘密会在这琴弦上呢……?”
原本这张奇异的材料是当年莫流香前往青藏草原,寻找鹿王秘密时,当地部落首领送给他礼物中的一件。而那封涂和溶解的药物,则是莫流香根据邪云妖道传下的配方自制。
他当年把父亲莫隐村用两根细软马毛编成的琴弦卸下来,废了很大力气才把材料截成七分,搓成了琴弦,先把溶解药水装进细孔,然后顶上蜡封,再穿进琴弦。而琴弦一旦解下,顶住的蜡封就会掉落,溶解药水也就流了出来。
白守义对这张琴苦苦研究了十几年,内外每一寸地方都无比仔细的检查过了无数遍。可任他如何精明,却怎么也没想到师父会把秘密藏在了最明显的琴弦上!
莫仙颖再一次见识了父亲的惊奇设置,心里不由更加神往,同时也对自己的未来更加感到迷惘……
送汪佳粼走的时候,琴弦已经被莫仙颖挑选上等材料,请精工巧匠重新装好。汪佳粼当然不知道莫仙颖发现了什么,还真以为他为自己重修了此琴,心里感动极了!
莫仙颖心知肚明,可他当然也不会说穿,只好让她自己去误会!反正误会终究是误会,早晚有澄清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