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 梦靥之后(1 / 1)
清冷的晨光透过窗缝稀稀落落的洒进寂静无声的室内,隔着白色的床幔,隐隐约约可以看见两个相拥而眠的人影。
只着白色单衣的少女双手搂着男子的脖颈,将头伏在男子的胸口上,乌云一般的长发四散开来遮住了她整个侧脸,只能隐约瞧见那卷翘浓密的羽睫和那小巧苍白的唇。
而她身边的男子则是微微侧身,双手轻轻的搂着她的腰,将她圈在怀里,白色的单衣微敞露出一小片玉色的肌肤以及精致的锁骨,三千青丝如流水般蜿蜒而下铺了满床。
“啾啾。”忽然,窗外的树枝上,小鸟的第一声啼鸣打破了室内的寂静。
眼睫轻颤,男子缓缓睁开了那双灿然若水的琉璃眸子,看着白色的帐顶,眼中的迷蒙渐渐散去,他微微转过头来,便看见了那个伏在他胸口的人儿。
伸出修长白皙的手指轻轻拨开覆在少女脸上的发丝,那张绝丽无双的容颜便呈现在他眼前。
他深深的凝视着她安静恬淡的睡颜,眼眸中渐渐浮起一层层的涟漪,有什么东西缓缓在那片深邃淡然的瞳仁中沉淀下来。
他慢慢的倾身过去,渐渐的靠近了她的脸,有温热的呼吸越来越近的喷洒到他脸上,然而,就在那张薄唇即将触到那一片苍白的唇瓣时,他停了下来,唇角扬起一抹自嘲的笑,他这是在做什么?她明明就。。。。。收敛起心神,他蓦地退了开来,隔开了两人的距离。
伸出纤长的食指隔着空气缓缓描绘着她的眉眼,他的眼眸已是平静无波,无声的张开口来,他道,“再次睁开这双眼睛时,你会做什么选择呢?”
指尖顿了下来,他俯身轻轻的最后一次拥住她,倾世绝俗的容颜上,眉目间温情缱绻。“不管你会怎么选,我依然会如从前一样陪在你身边。”
话落,他毫不留恋的将手从她颈下轻轻的抽了出来,撑起上身,扬手便掀开了床幔。
夕颜醒过来已是两个时辰后的事了,她缓缓睁开眼眸,映入眼帘的便是白色的帐顶,盯着那一抹白看了半响,迷蒙的眸子渐渐澄澈,她倏地坐起身来,锦被滑落,瞥了一眼自己身上穿的白色单衣,她蓦地便将手伸向了自己的脚踝。
叮叮当当的铃声传来,凝重的神色稍缓,她这才偏过头来看向一直坐在床边的白衣男子,眼眸清冷无波,“衣服是你换的?”
“恩。”清歌颔首,略微顿了一下又道,“昨天。。。。。是那位黄公子送你回来的,这次,真是多亏了他,不然。。。”
后面的话他没有说,夕颜自然是听得懂的,略一挑眉,神情略带讶异,“黄九言?”随即似乎又想到了什么她轻笑道,“呵 ̄,这人还真是有些多管闲事啊,就算半路被我给甩了,还是要一路找过去。”
“你!”眉峰皱起,清歌一把攥住她纤细的手腕,语气有些急促,“你知不知道昨天你的处境有多么凶险?如果不是他找到你并把你带了回来,你就。。。。。”手上的劲道不自觉的加大,他质问道,“你就如此不在乎么?”不在乎爱你的人的心情,不在乎你自己?
夕颜平静的凝着白纱后那双眸子,神情冷淡,瞥了一眼攥在自己手腕上的那只强劲有力的手,她淡淡的开口道,“你似乎。。。。逾矩了。”
清歌一怔,缓缓地松开了她的手,到这个时候,他终是察觉到,她虽然还如以往一样神情淡漠,但是,有什么东西变了,若说以前她只是性子冷淡了些,那么现在,她则是完全的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冷。明亮的眼眸黯了下来,唇边漾开一抹涩然的笑,这就好像在一场追逐游戏中,他感觉他的指尖已经快够到她的衣角,可是在下一瞬间,他与她之间却又是咫尺天涯的距离。早该想到的不是么?就算是那么诡异的迷药,对于昨晚的事,她或多或少还是会有些印象吧。就算她再怎么不去关注这些,可是经此一事,她不可能还觉察不出什么,以她的性子以及他们现在的处境,只有这样才会是最好也是唯一的选择,就算昨晚他们之间。。。。
夕颜歪着头看着沉默不语的男子,突然间伸出手来便打掉了他头上的斗笠,白纱随着斗笠飘然而落的瞬间,清歌连忙下意识的偏过头去,然而,夕颜还是看见了他略微狼狈的神情,以及,他原本白皙的脖颈上那一片刺目的红痕。
她静静的凝着他那完美的侧脸,眼波从他的脖颈上流转而过,半响,她忽而开口道,“为何不阻止我?”
“我。。。”清歌转过头来,直直的看进那双清冷淡漠的眸子,最终,他轻轻叹了一口气,微微垂下头来,“我看不得你受苦的样子。所以。。。。。”
夕颜不说话,只是沉默的看着他微微垂下的羽扇一般的长睫,妖冶的眸子内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她忽而很想知道一个答案,“你把我看做什么?”
闻言,清歌抬起头来,如漆黑眸不闪不避的直视着她的眸子,他的语音如以往一般低醇柔和,恰如春风拂面,他说,“在我看来,你便是夕颜。这世上独一无二的夕颜。”
此时的夕颜却是真的有些诧异的,在她看来,这个问题只有两个答案,一个是女人,还有一个便是主子。然而他的答案却出乎了她的预料,他并未将她单纯的看做一个女人,但也并未只将她看做必须服从的主子。女人和主子可以指代很多,但他只是将她看做夕颜,她在他眼里便是那独一无二的夕颜,而奇妙的是,就是这个答案,让她莫名的感觉到一丝暖意流过心间,滑过了一道浅浅的痕迹,却是亘永的印在了上面。
“夕颜么。。。”垂下眼睫遮去眼角那一抹流光,她反手将藏在枕下的一把佩剑拿出来举至眼前,手握剑柄缓缓的将剑刃拔出些许,随着“嗡”的一声轻响,她那清冷淡漠的眸子便清晰的印在了雪亮的剑刃上,“昨天的事,还有谁知道?”
“我已经告诉黄公子不要将此事告之别人,现在知道这事儿的便只有你我他三人。对了,你手上的伤。。。”迟疑了一下清歌又接着道,“昨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刷的一声,夕颜将剑收回鞘中,抬手拉开左臂的袖口,那道一寸来长的狰狞伤疤便呈现在她眼前,指尖轻抚过那一片还未结痂的伤口,丝丝的血液便又沁了出来,眉间微蹙,她淡淡道,“这伤,是自己划的,为了能让自己清醒过来,只可惜,虽然划得深,却是没什么效果。至于昨天的事。。。”她转过头来看向一旁已经微微蹙起眉来的男子,他那心疼的眼神,那隽永的眉宇间满含的倦意,想必昨晚。。。。她忽而别过眼去,“那个仵作,应该早在我前几天打探出他的去向之后便被杀了,接着,有人便在城西设了一个圈套等我去钻。”她顿了一下,脑海中回想起荒原上看见的那个男人,“至于目的,从被下的迷药的性质来看,应该不会是好事吧。”
“倘若不是要阻止你去查方家的事,那便只是冲着你去的,那他至少也该知道你其实是名女子。你还记得他的长相么?”
“长相?”夕颜摇了摇头,“眼前出现了幻觉,我看见的并非是他原本的样子,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此人在很早以前便开始关注我的动向,从我在市井里打探消息之时,亦或是更早,还在方家旧址的时候,甚至是。。。”她将眼眸凝向手中的利剑,苍白的唇瓣轻启“还在醉月楼的时候。”
“醉月楼?”清歌看着她那苍白的脸沉吟道,“会是他么?”
“不,不会是他。”夕颜轻摇头,“还有一个人,就在这个庄里,只是他藏得太深,我竟也猜不出究竟是谁。”
“那。”清歌拿过一旁的药欲给她重新敷上,“既然仵作被杀线索也就断了,方家的事已经查不下去,你这两天便不要再出去了吧。”
然而,夕颜的左手却是不着痕迹的避开了他伸过来的手,一时之间,他的手僵在半空中,夕颜则接过了他手中的药淡淡道,“能查的都已查完,至于昨天的事,现在也没有时间查了,便那样吧。”
“你!”他微微转过头来看向她,她却只是垂着眸子认真的敷着手上的伤口,一如既往的淡漠神情,张了张口,他想说些什么,然而最终,他的眼眸黯了下来,缓缓的收回手来,他将她手中的药瓶接回来放到一边,轻叹了一口气,他轻笑道,“你已经很累了,今天就在床上好好休息一下吧,我会叫他们不要来打扰你。”
夕颜依他所言躺了下去,他便如往常一样给她掖好被角,垂眸凝着她那轻阖的眼睫,他那始终微笑的表情终是渐渐隐去,充满倦意的眸中染了一丝哀伤,指尖轻轻捻起一丝她的秀发,他缓缓开口道,“你不愿意的,我便不会去做,你所担心的事情,我保证不会发生。”末了,他放下她的发丝站起身来准备将床幔放下,“你安心睡吧,我会在这儿守着你。”
“你还记得,你原本最想要的是什么吗?”就在床幔垂落之前,夕颜闭着眼眸突然道。
清歌一怔,他原本最想要的,不管是过去,还是现在,亦或是将来,都不过一个她而已。站在垂落的床幔前,他轻轻道,“我原本最想要的,不过就是那一个人,那一颗心而已,我自然是记得很清楚的。”
此时,床幔内的少女半睁开眼眸,那双妖冶清冷的眼眸内,一抹复杂的神色一闪而过,那一抹流光,就像一个漩涡般将所有的一切吸入其中,但只不过下一瞬,所有的喧嚣便又恢复平静,她淡淡道,“记得便好。”顿了一下,她又开口道,“有些东西会迷惑你的心智,但那不过一时而已,要记清楚自己原本想要的是什么,你才不会走错。”
清歌不知她突然之间的这句话是什么寓意,但他还是微微颔首道,“我不会被表象所迷惑,我所想要的便会一直坚持下去,你勿须担心。”
“恩。”这么简短的一个字后,床上的人便再也没有说话,他静静的等了一会儿,终是轻轻的转身行至了窗边,躺在了那一张软榻上,一个晚上与失去理智的夕颜待在一起,现在的他,着实已经很累了。然而,他却是不想睡,他看着那道床幔,倾世的容颜上略微凝重,有些事情,他必须快一点弄清楚才行。
而床上的夕颜此时却还未闭上眼睛,她伸出右手轻轻遮住自己的眼眸,昨晚,她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在梦里,她只觉浑身异常难受,就如千万只蚂蚁在噬咬着自己的身心,她挣扎着,寻觅着,在那滚烫的水里,最终,她抱住了一个人,一个男人,她看不清他的长相,却只是拼了命的缠抱住他,往他怀里钻,只有那样,她才会好过些,最后,两个人相拥在一起,她感到,有一双手缓缓的抚平了她心中的空虚感,那是一种什么感觉呢?对了,愉悦的感觉,而现在,她的眼睫微垂,她已经知道昨晚大致发生了什么事,可是很奇怪的是,他的举动明明已经触犯了她的底线,他的眼眸中不经意间流露出的感情明明已经构成了她应该杀了他的理由,但是,她却没有想过要杀了他,然而,原因是什么呢?
眼眸中闪过一抹困惑,她不喜欢不确定的事情,那会给她带来一种不安感,盯着白色的帐顶,她忽而想起了一样东西,嘴角浮起一抹笑容,她知道原因了,是那幅画,对,就是因为那幅画,构成了她不想杀他的理由!
晌午过后,莫枕言有来过一次,他看见夕颜坐在床上淡淡的看着他,一时之间手足无措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坐了一会儿,和燕流云聊了一些别的琐事后便匆匆起身走了,不知道为什么,他看着少年那双平静的眼眸,就是会不自觉的想起昨天的事,一想起来就让他觉得浑身不自在,心里别扭的很,明明是个男的,那个时候怎么就那么魅惑人心呢?
是夜,窗外传来几声奇特的鸟鸣声,夕颜推开窗户伸出手来,扑棱扑棱,一只褐色的比鸽子稍大些的鸟儿便飞进来停在了她手上,拆下雀鹰脚上的纸条,夕颜扬手便将鸟儿又抛回了空中。
看罢上面的内容,她便将纸条放在了烛火上,待那一片火光渐渐化成了灰渍后,她转过头来对一旁的清歌道。
“他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