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 游湖遇袭（1 / 1）
囚在笼中的鸟儿，如果有一天，主人忘了关上笼门，面对近在咫尺的自由，它会选择振翅高飞，还是无动于衷的留下？
不过短暂的沉默后，那道熟悉的声音便透过门扉传了出来，“夜小姐说笑了，像小姐如此才貌俱全的女子自然应与不逊于小姐的佳公子相配，流云惭愧，才疏学浅，自问在各个方面都不及其他众位公子，再者，因为自小体弱多病，流云至今并未有成亲的打算。小姐今日此言流云便只当是玩笑，还望小姐切莫再提此事。”
门外，夕颜将手缓缓放下，轻轻的按在门扉上，垂下头来，嘴角浮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是啊，现在的他有什么条件去答应？且不说他不是真的燕流云，就算他现在向夜千芷表明他是“他”又能有什么用呢？魔教的秘药每一个月必须服一次解药才行，他的自由，顶多只能维持一个月。
“好一个只当是玩笑，我且问你，若是本就不愿，那你为何又要千里迢迢的过来？”这个声音是夜千芷的，此时她那平和柔冶的音调中已经隐隐夹杂了一丝哀怨。
“实不相瞒，家父一直敬佩夜前辈的为人和才学，此次小姐选亲，家父便希望流云能借此机会代他拜访一次夜前辈，至于选亲一事，家父清楚流云的情况，他也只是权当让流云和三弟一起出来历练一番，并未抱任何幻想。”
短暂的沉默后，女子的声音又响了起来，不似刚刚的言辞犀利咄咄逼人，反倒是蕴满了浓浓的哀伤和淡淡的恳求，“燕公子，方才若是千芷有什么失礼的地方还望你能够见谅，公子的样貌酷似我一位已经失踪了五年的故人，虽然我与他只见过一面，但那位故人对我十分重要，现在我与他虽然已经缘尽，再无任何瓜葛，但我仍然认为他一定还活着。”顿了一下，那个声音又接着道，“燕公子，我现在已经确定你不是他了。千芷有一个不情之请，可否。。。让我看一眼你的真容？就当是看见他一样，可以吗？”
看着白纱外一脸期盼的绿衣女子，清歌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回答，她的话终归是触动了他，对于夜千芷，他的心中是有愧的，愧在订了亲以后他便踪迹全无，先失了信约。愧在他明明站在她眼前，却不能让她知道他就是“他”。到了绿柳山庄之后他才知道，这婚并非夜家要退的，而是三哥在两年前亲自来退了，之后的两年也有很多人登门求亲，可是这位夜小姐却是一直都未见答应过。就这样，一直拖到了十八岁，这才有了这场选亲会。清歌从来不认为自己当年的失踪会对夜千芷有何影响，毕竟只见过一面而已，两人的关系原本就只靠那一纸婚约维系，而婚约废除后，两人便应各归各位，仍然是两个陌生人。可是，现下听她此说，倒似乎对那桩婚约是比较看重的，至于为何她两年来都没有再定亲，这就不是他所能揣测的了。
眼前的女子那双盈盈美目内带了丝期盼，眉宇间又隐含愁绪，莫名的混杂了些许哀伤，本就是倾国倾城的美人儿此刻看起来更是楚楚动人让人不由心生怜惜。
清歌的沉默不由令夜千芷以为他是默许了，她凝视着那双模糊的眸子，缓缓的抬起手来，慢慢的伸向那层薄纱。
眼看着，那只纤纤玉手即将碰到那层神秘的面纱，清歌手指微动，正欲开口婉拒却忽而又顿住了。
原因无他，那扇门，被轻轻的推开了，红衣少年的身影逆光出现在两人眼前。
夜千芷的手在门被推开的瞬间停了下来，她回过头去看向少年，昨天燕流云飞身上台那一刹那带给她的震撼太大，以至于到昨晚较晚的时候她才来得及仔细回想一遍这名少年的怪异举止，可是，任她如何推断都不能合理的解释昨天台上发生的一切，为何硬要逼她出那一招？为何要在大庭广众之下撕破她的衣服？他眼中的惊涛骇浪又寓意了什么？
这些都令她感到费解。这燕家两兄弟现在就像两个谜团一样萦绕在她心头。剪不断，理还乱。
夜千芷走后，清歌凝眉看向坐在身畔饮茶不语的夕颜，之前他与夜千芷的对话她必是听见了的，为何在那个时候突然推门进来，想必还是怕他不慎暴露身份，眼睫微垂，她终归还是不相信他能够分清利害关系自如应对，她终归，还是不相信，比起自己的安危，他更在乎的是她。
从另一方面来说，她刚刚的表现让他觉得有些惊讶，明明昨天夜千芷的出现让她丧失了多年以来一贯的冷静自持，可是，这才过了一个晚上，再次相见时，她的眼眸已然平静无波，坐在一旁，他看见她客套而又有礼的和夜千芷交谈，就仿佛夜千芷只是一个昨天才认识的陌生人，就仿佛，她便是那个初出茅庐年轻好胜的燕家三少。但是很显然，夜千芷对她而言不可能只是一个认识的人那么简单，至少也应是一直存在于她的心中。可是，这么多年来都未曾听她提起过，那便只有可能是在五年以前便认识的人，夕颜自五岁入教以后在十岁前几乎都未曾出教过，夜千芷是正道的深闺小姐，难道竟会和魔教扯上关系？
思来想去，清歌蓦地觉得这次的绿柳山庄之行并不如想象中那么轻松。至少从现在看来，夕颜昨天的行为或多或少已经引起了夜天翎的注意，夜天翎虽然嘴上说着刀枪无眼，但是凭他的修为不可能看不出夕颜突然间变掌为爪的真实目的。而自己又整天白纱遮面，想不引人注意都难。
微蹙眉尖，虽然现在从表面看来一切如常，可是，一旦被识破身份，打破了那层平静的假象，先不说他，只是夕颜，这个现在在江湖上人人得而诛之的妖女，她又会何去何从？
夕颜浅泯了一口茶，垂眸看着茶杯内扇形的茶叶，“今天夜筱来过？”
“恩，在你走后来的，送了一罐银杏茶，说是对风疹有些疗效。”
“呵￣。”夕颜将茶杯放下，偏过头来看向清歌，嘴角勾了勾，扯开一抹淡漠的笑，“她倒是有心了。”
清歌微皱眉，不欲与她进行如此口不对心的对话。她明明是在想别的事情。短暂的沉默后，他忽而开口问道，“你刚刚进来时手上拿的是什么？”之前没听小四说她今天有买过什么东西。
夕颜别过眼去不再看他，“一幅画而已，见弃了实在可惜，便捡回来了。”
她的语气漫不经心，似乎就是一件很平常的事，虽然有些好奇是什么样的画能让她觉得弃了可惜，但还是识趣的没有再问，看她的样子是不准备多说了的。于是转而又问道，“今天的药吃了么？”这句话他每天都会不厌其烦的问一次。
夕颜回过头来，“没有，之前忙于查访便忘了。”
“那就现在吃吧。”清歌执起茶壶给夕颜的茶杯添上水。
夕颜也不多话，在他的注视下掏出怀里的小玉瓶，拔出塞子，往手心里倒了五粒，送进嘴里后又喝了一口茶。
见她吃了药他便放下心来，正当此时，门外有人敲门，是司琴和司棋送晚膳来了，他便转过头去叫她们进来。
只是，他却是不知，就在他转身之际，身后的红衣少女拿起一旁的丝绢从嘴角擦过，五粒药丸一颗不拉的被吐在丝绢上，继而，又被不着痕迹的遗弃到不知名的角落。
这一天是选亲会的第三天，在游历了江南的避暑胜地飞霞涧后，夜家今天的安排便是游千泪湖。作为宿月最著名的一大湖泊，千泪湖坐落于绿柳山庄前，湖水并不似一般湖泊般呈碧绿色，而是淡淡的浅蓝，湖水干净清澈，远远看去就如不含半分杂质的一块上好美玉。
温和的日光照耀在湖面上，随着船只的移动，船侧那层层荡漾开的波纹泛出粼粼金光。
这艘船大而华丽，此时众人都聚集在船头，这一大群朝气蓬勃的年轻人通过前几天的相处彼此间已是较为熟稔。现在相处，已经少了很多当初的客套和拘谨，故此，在上船没多久后，有人便提议借此湖光山色吟诗作对，没有接上的便要受罚。此话一出当即受到众人的热捧，那几位应邀而来的小姐也已经适应了这种选亲方式，便也抛开了矜持轻轻点了点头。
小厮们将小几摆成一个圆形后，众人便集体席地而坐，这个游戏颇有些曲水流觞的意味，一人闭上眼睛击节而歌，其余众人则依次传递手中的酒杯，歌停则杯停，酒杯在谁手中谁就要即兴赋诗一首，对不上来的便要罚酒。
一时间，船头热闹非凡，一群年轻又富有朝气的公子小姐个个都是满腹才华，好诗佳句层出不穷，众人身边早就围了一圈看热闹的小厮丫鬟，个个面带喜色。
莫枕言自然也在船上，不过他并没有参加众人的诗会而是站在一旁看着。间或有好诗好句他也会喝彩加鼓掌，这个聚会的气氛是如此的纯粹和欢乐，每个人都是发自内心的笑，没有勾心斗角，没有尔虞我诈，让他也不由得心生羡慕。正鼓掌间，不经意的一回头，便看见了不远处那个红色身影。
在那一刹那，不知为何，他从人群中回首望过去，耳畔是再次响起来的清越的歌声，众人都欢欣的笑着，然而，这些热闹似乎都已离他远去，他的视线里，只剩下独自静立在船舷旁的红衣少年。
少年的背后便是浅蓝浩瀚的湖面，妖冶绝美的容颜，红衣烈烈飞扬，他站在人群之外，那双琉璃美目淡淡的看着这边，仿佛这边的热闹与他毫不相干。
有那么一瞬间，莫枕言觉得这名少年是那么孤独，也许，并非他不愿融入众人中，而是这种热闹，融入不了他。如此一想，原本因燕尘远多次无视他而带来的不快瞬间散去。
他从人群中挤了出来，几步就走到了少年身边。
“喂，燕尘远，那边在对诗呢，很热闹的，你不去看看么？”
夕颜转眸看向身旁的锦衣少年，本是不欲回答的，但是想了想还是回道，“不感兴趣。”说着便转过身去，看向远处的湖面。
莫枕言撇撇嘴，心里却是很高兴的，这姓燕的总算是有了些礼数，没有再次无视他，“我说。”他也转身面对湖面，双手搭在船舷上，正欲说点什么却忽然“咦”了一声。
“三哥也会骗我？不是说千泪湖水质极佳一根水草都没吗？”
此时从船上向下看去，一大丛一大丛的水草随着湖水在湖面随波逐流，船已经划到了湖心，湖水一下一下的拍打着船身，激起一阵阵水花。
莫枕言不过顺口把心中的疑惑说了出来，谁知身旁的少年却霍地回过头来，“你确定千泪湖四季都不长水草？”
莫枕言有些莫名其妙，燕尘远此时的表情很郑重，似是在问一件很重要的事，不过他也没有多想，只是如实回答道，“我哥以前来此游玩过，当时的老船家对他说过千泪湖水质好一根水草都没有，那个船家就是这附近的人，想来是没有必要骗人的吧。”说着又疑惑的看着凝眉不语的少年道，“你问这个干嘛？”
夕颜却是没有答他，只是快速的向船□□去，行至船尾向下一看，和刚刚一样，大片的水草漂浮在船尾附近的水面上，接着又行至另一边的船舷，神情凝重的看着湖面，碧绿的水草纠结在一起，已经遮蔽了大片的水域，让人看不清水下的情形，而有些水草，已经快贴到了船身上。
莫枕言一路跟着夕颜走了过来，却见她只是盯着满是水草的水面不语，“喂，你还没回答我，你看这水草干嘛呢？”
船头的欢笑声仍在继续，夕颜转过头去看了一眼那群依然毫无所觉的众人后，终是回过头来低声道，“水下有人。”
“啊？”莫枕言惊疑的瞪大眼睛，正欲上前看个究竟却猛地被夕颜推到了一旁的厢房内。
“喂？燕尘远你干什么？”莫枕言在里面拍门。
夕颜不理会他，背靠着门，反手将门臼拴上，眼眸平视前方，“来了。”
几乎同一时刻，平静的湖面顷刻间水声大噪，一群白衣人从水中冲天而起，飞溅的水花泼洒在船身上，手中的长剑在阳光下散发出森森的寒气。
见此情景，莫枕言即刻便明白了那句“水下有人”的含义，有人袭船！
“待在里面没事儿不要出来。不想死的话。”这便是那一天，红衣少年离开之前，说的最后一句话。
待到他反应过来欲追问少年要去干什么时，却发现门从外面被关上了，任他怎么推都推不开。而惨呼声和尖叫声，却已经在船头那边响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