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静水流深(1 / 1)
西昭国都,圣雪驿馆内。
一名紫衣华服男子站在窗边,漫不经心的用长勺逗着笼中的鸟儿。
“主上,情况有变!”
长勺停顿了一下,又接着动了起来,鸟儿在笼中叽叽喳喳跳个不停,一个低沉醇和的声音传来,“哦?有何变化?”
“今日殿议之时,突然有一男一女闯了进来,声称自己是魔教中人,是来帮西昭度过难关的,然后就陈说了一遍联军入内的弊端,甚至还提出了完善的解决方法,西昭的皇帝和太子虽然表面上还没有明确的表示会不会接纳他们的建议,但依属下看,他们很有可能已经动心了,希望主上能提前做好准备。”
“魔教的?有趣,说来听听,他们都是怎么说的。”
半个时辰后,室内一阵静默,男子丢了长勺转过身来,却是一个约莫十六七岁的少年,皮肤白皙,剑眉星目,眉梢眼角间一派风流之色,一双桃花眼微微上挑带着三分邪气,鼻若悬胆,一张细薄的红唇。头戴紫金冠,俊美的面容衬着那绣着金色云纹的紫色绸衫显得更为华美大气,举手投足间贵气凛然。
走到桌边,拈起一颗白子,俯视着桌上的棋盘,“十岁的小姑娘,额上有红莲花,腰佩瑶光。。。。。。戴着银面具的白衣少年。。。。。两人现在住在宫里?”
“西昭皇帝命太子安排他们在宫里住下,派重兵把守,除了皇帝和太子其他人等一概不得入内。还有,是那个小姑娘主动要求住在宫里的,还说等事情解决了再行离去。”
“啪“的一声,落下一子,“主动要求?呵~看来是铁了心要来搅局了。”又拈起一颗黑子,双眼依然不离棋盘。
“要不要属下派人晚上前去探一下他们的底?”
“不必,既然是重兵把守,还是不要轻易打草惊蛇的好,就让他们住在宫中吧。先观察一下再说。”又落下一颗棋子,沉吟一会,又接着道,“算一算,每年宿月漓江的汛期大概就在这一阵,那个小丫头说最近连降大雨,已经引发了洪灾,也不是没有可能,在确切消息没有传到之前,西昭就不会表态。”
转过身,看着一直跪在地上的人,“还是做两手准备吧,依我的指令行事,你先回去,以后不要再出现在这里,免得引人怀疑。”
“属下遵命。”跪着的人站起身来,向紫衣少年行了一礼便退了出去。
轩辕澈看着重新又闭合的门,转过身来面向圆桌坐下,拈起一颗白子,略一思索,“啪”的一声,又落了下去。
整个下午,轩辕澈都在驿馆里没有出去,棋盘上的子也早已落完,竟然是一局和棋。
将晚的时候,窗外飞进来一只信鸽,站在窗棂上咕咕直叫,走过去一把抓住,拆下信鸽脚上的纸卷,打开一看,脸色微变。
走回桌边,抓了一把棋子,把手伸到棋盘上,五指慢慢松开,黑白两色的棋子便叮叮当当的落下来,将棋盘上的和棋湮没了。
久久无言,宿月,真的发大水了,在这个时候。
差不多同一时间,西昭皇宫的重华殿内,夕颜拆开从雀鹰脚上拿下的纸条,原来朱雀司之所以传递消息如此之快,有一个原因就是红莲圣教是使用雀鹰传递消息的,雀鹰的速度要比信鸽快得多,但是因为难以驯养,所以甚少有人会用,而圣教内有专门的训鹰师负责驯养雀鹰。
看见纸条上的内容,夕颜笑了笑,“原来是这个人。”说着把纸条递给清歌。
“轩辕澈不会善罢甘休,且看他会怎么做再说。”
清歌看罢点了点头,就将纸条放在烛火上烧毁了。
第二天中午,重华殿内,夕颜正坐在荷花池边喂鱼,清歌则站在她身后不远的地方。
忽然从殿门口传来一阵嘈杂声,夕颜不动,依然悠悠然的向池里投着鱼食,一大群颜色鲜艳的锦鲤在池中簇拥着争抢着。清歌看了看她的背影,便向殿门口走去,不知是何人在此喧哗。
还未行至殿门口,就见一个粉色的身影被挡在外面,正在和守备的士兵说着什么。
“本公主的纸鸢刚刚掉进去了,本宫要亲自去取回来,谁敢拦我?”
“公主殿下,皇帝陛下吩咐过,除了皇上与太子殿下外,其他人都不得入内,公主殿下还是请回吧。”
赫连花音杏眼圆睁,脸儿也涨红了,“放肆,你敢用父皇压我!本宫只是去捡一个纸鸢而已,这样都不行吗?当心我告诉父皇叫他治你们的罪!”
“这。。。。”守卫的士兵有些为难,这位小公主可是皇上和太子都放在手心里疼的,得罪了可怎生是好,可是若是就这么放进去到时候若是上头怪罪下来,被罚的只会是自己这些小兵啊。只好试探道,“要么,小的进去把纸鸢给公主殿下拾回来?”
“你!”赫连花音气得说不出话来,一抬眼却见一抹白走了过来,连忙兴奋的朝他招手,“清歌,清歌!”
“公主?”清歌有些惊讶,行至殿门口,“不知公主此来所为何事?”
“清歌。”赫连花音的小脸又染上了一抹红晕,“我的纸鸢掉到重华殿里面去了,那是太子哥哥给我做的,我想自己进去拾回来,可是,他们却不让我进去。”说完还瞪了瞪旁边的守卫兵。
“纸鸢?”清歌看了一眼一脸为难的守卫兵,知道他们也是奉命行事,皇命不可违。于是转而对赫连花音道,“如果公主不嫌弃,就由清歌去帮公主把纸鸢拾来可好?”
“啊?”赫连花音有些失望,本来故意把纸鸢掉进去,就是想找个理由好闯进去的,眼看着快要成功了,可是,看着面前依然戴着面具的白衣少年,清歌说要帮自己把纸鸢拾回来,那自己岂不是还是不能进去?可是却又不想拒绝他的好意,怎么办呢?局促的绞着手指,半天说不出话来。
“公主?”清歌见她久久不语,只好出言提醒。
“啊?”赫连花音反应过来,愣愣的看着清歌,终是想起来他刚刚问了什么,脸儿红红的,“呃。。。好,那个纸鸢,就由清歌你帮我拾回来吧。谢谢。”
“那就请公主在此稍等片刻,清歌拾到纸鸢即刻回来。”
看着少年远去的背影,赫连花音不由大声提醒道“清歌,纸鸢可能掉在靠北那边了,你慢慢找就行,我在这儿等着。”
却见少年回过头来朝着她微一点头,便又走远了。
走过荷塘时,那个红色的小小身影依然坐在那儿看着水中的鱼儿,“赫连花音?”
“恩,她的纸鸢掉进来了,守卫不让她进,我去帮她拾回来。”
把手中剩下的鱼食全部洒入荷塘内,拍了拍手,站起身来,向大殿走去,“罢了,让她进来吧,提醒守卫,昨天他们的太子殿下吩咐过,我有什么要求,都要尽量满足。”
同一时间,崇禧宫。
“哦?爆发了瘟疫?”轩辕澈一挑剑眉,微讶的看着坐上面带愁容的西昭皇帝赫连文都,“不知现下情况如何了?”
“今天早上的时候急报才传来,玉屏山脉一带的郡县突传瘟疫,患者浑身红疹,高烧不退,症状很像鼠疫,十人中就有八人患病,为了避免波及周围郡县,朕已经传令下去,命疫情严重的郡县封闭城门,在疫情未得到有效的控制前严禁通行。”赫连文都说完又叹了一口气。
“西昭遭此一劫,澈也甚为难过,是否派了医官前去?民间的大夫终归不比皇宫的医官,澈此行正好带了两名医官,虽然说不上是赛华佗,但在我圣雪医术也是极好的,若有用得着的地方,可任凭皇上差遣,也算是我圣雪对西昭略尽一分薄意。”
“这。。。。怎好劳烦六皇子的亲随医官,朕已经从御医局调了一批医官前往查看疫情,究竟是不是鼠疫相信不日即可得到确切回复,有劳六皇子费心了,只是。。。。”迟疑了一下,面带难色,“这样一来,玉屏山脉一带因为瘟疫不便通行,两国联军要求入驻的事,只能暂罢了,宿月那边,朕已经向国主发了国书,言明了理由。”
“宿月不会来了。”轩辕澈端起面前的茶杯优雅的抿了一口,轻轻的放下茶杯,看着赫连文都脸上难掩的惊讶,从容道,“宿月的漓江爆发了百年一遇的洪灾,所以,宿月不会来了。”
赫连文都心里暗惊,这个消息还是昨天很晚的时候才传过来的,正是因为这个消息,自己早上才和风儿商定采纳那个魔教圣女的提议,用瘟疫来拒绝两国联军入内,本来还想等着宿月国主亲自发来国书说不来了的,到时候西昭便可以再找理由将圣雪的铁骑挡在关外。可是这个圣雪的六皇子却像早就知道西昭的谋划般,宿月不来对于圣雪是件坏事,对于西昭却是件好事,为何这个少年能如此平静的说出这个消息呢?看着坐在下首一脸镇定的紫衣少年,虽然微微笑着,但是那笑容却充满了自信,仿佛一切都尽在他掌握之中那般。
“宿月虽然不来了,但是我们圣雪还是要坚持踏平魔教,以报国耻。”说道这儿,轩辕澈脸上露出忧伤之色,“澈的两位兄长一直以来勤于政事,为国为民鞠躬尽瘁,却没想到均惨遭魔教奸人所害,澈不才,才能不及兄长十分之一,往日兄长对澈也多有照拂,遭此大难实属国仇家恨,所以,澈才恳请父皇发兵联合宿月剿灭魔教,兄长的仇一天不得报,澈的内心就不得安宁。”
赫连文都闻言不由叹了一口气,“六皇子不辞辛苦,千里迢迢来到西昭只为兄长报仇,一雪国耻,这份心意实属难得,相信贵国的三王爷和四王爷若是在天有灵,也会感到欣慰的。”
“恩,国仇家恨,必须向魔教讨回公道。”轩辕澈颔首,“现下西昭爆发瘟疫,皇上还是应以控制疫情为重,只是,澈怕是还要叨扰几日了。”
“无妨,六皇子的心情朕能理解,圣雪的决心是轻易不可动摇的,剿灭魔教也是一大义举,西昭应当支持,只要确实查出魔教便在玉屏山脉一带,西昭自然愿意襄助圣雪,远来即是客,六皇子在西昭想住多久便可住多久,朕已让太子负责六皇子在西昭留住的一切事宜,六皇子尽可放心住下。”
轩辕澈举起酒杯,抬首看着坐在上首的中年男子,“魔教祸害人间已久,皇上愿意襄助圣雪实乃一大幸事,待到查明魔教所在,圣雪必要为天下除此一害。澈为了天下苍生,敬皇上一杯!”
“哪里,西昭只是略尽薄力而已。”赫连文都亦举起酒杯,“六皇子来此已有两天,西昭未曾盛情款待,朕今日便请六皇子留下来与朕欣赏西昭的歌舞如何?”
轩辕澈面带微笑,“如此甚好,澈恭敬不如从命。”
一时间,大殿中礼乐声起,一群西昭舞姬走上殿来,长发均织成了一根根小辫子垂在身后,面纱遮脸,只露出画着浓妆的眼睛,着装也很奇特,上穿黄色抹胸,露出一大截纤腰,腰上缠着一圈圈金铃,抹胸下面也缀着一连串金色的小铃铛,下穿黄色的纱质罗裙露出半截小腿,赤足,手腕和脚腕上都戴有银圈,圈上也缀有铃铛,随着乐声翩翩起舞,全身的铃铛便随着身体的节奏发出阵阵悦耳的铃声,夹杂在乐声中,竟然是说不出的和谐,舞姿柔中带刚,充满力量,虽不柔媚,却别有一番风味,想必,这便是西昭的特色舞蹈扎西舞了。
赫连文都坐在上首,看着已然沉迷在舞蹈中的紫衣少年,眼中闪过一抹深意,这个轩辕澈,如若不是真的要为给兄长报仇而执意要留下的话,那么此人心机之深沉,实属难测,而这次的争端也极有可能就是他挑起的,试问,在皇室中,真正的兄弟相亲,又有多少呢?
而轩辕澈,自始至终都似没有注意到坐在上首的人那探究的眼神般,只是面带微笑,全神贯注的欣赏着面前的歌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