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炼狱(修)(1 / 1)
已经记不清这是被掳到这儿的第几天了,他的头脑昏昏沉沉的,意识迷离间,只感觉周围有很多人在来来往往,四周是一片略微嘈杂的哭喊声和伸吟声,当他努力睁开自己酸涩的眼睛想看清这是什么地方时,体内蓦地又升腾起一股疯狂的热气,如沸腾的熔浆般顺着全身的血管蛮横的涌入四肢百骸,猛烈的冲撞着浑身的经脉。
如浴地狱三千业火,那种足以毁天灭地的热气灼烧着他的每一寸肌肤,每一块皮肉都战栗着,连呼出的气都炙热难当,浑身涨得似要裂开般难受。
他不由得蜷紧了身体,咬紧牙关费尽心神去抵抗那令人几欲疯狂的热气,齿缝间溢出的丝丝鲜血流入口中,干涩的舌尖传来腥甜苦涩的味道,他的指尖狠狠的扣进身下的石缝,本应冰冷的大理石面紧贴着他的脸,却是丝毫不能缓解那一股从体内焚心蚀骨的烈火。
浑身震颤,意识混乱间,唯一还能感知的,便只有那钻心刻骨的疼以及席卷一切的炙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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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过了多久,一些湿冷的东西蓦地覆上他的脸,那种沁凉的感觉让他悠悠醒转过来,微微睁开眼来,蒙着水雾的视线中,眼前的情形渐复清明。
尽管浑身无力的瘫软在地上,衣衫被汗水浸透,他依然还是飞速的趁着这一刹的清醒打量起周围的一切。
这是一间宽广而宏伟的房间,说是房间,不如称其为一个空旷的大殿,殿顶雕栏画栋,朱漆红柱环绕伫立,白色的极地垂纱中,几十个穿着统一的白衣女子穿梭其中,不知在忙碌什么,转眼再看四周,竟是一个个男子悄无声息的躺倒在地上,眼眸对上身畔那人那张惨白若纸的脸,他顿时恍悟,这些人也是被掳劫至此的,不知被何人,出于何种目的。
恰在此时,一袭灰白的袍子拂至眼前,那人背对他弯下腰来,透过衣带间的缝隙,他看见一根枯瘦的指尖按住了身侧那人的颈部,“啧。”未几,那人旋即收回手来,似是颇有些恼意,他听见一个略显苍老的声音不耐道,“这个已经不行了,快快丢出去,丢出去!”
说话间,已是有白衣人行上前来抬了那人便向殿外走去。
“都是些没用的废物,这点苦头都熬不过去!”那人不满的嘀咕着转过身来,猛地便看见了意识已然清醒的他。
“吓!”眼前这位须发皆白的老者似乎被吓了一跳,但随之而来的,却是满脸的不可自抑的惊喜。
粗糙的手掌轻拍他被濡湿的黑发所遮挡的脸,那老者笑得整张脸都皱了起来,“过了这么多天还能清醒过来的,这百余人中唯你一个,看来这次,老夫炼的药不会白费了。”
说着,那根枯瘦的指尖又按上他的颈侧,那老者闭着眼睛拈着胡须沉吟半响,微微颔首后,他收回手来,伸手从怀中掏出一个瓷瓶打开,掰开他的嘴便将瓶中的东西灌入他的口中。
转头想要避开,却是无力动弹,只得眼睁睁的将那些不知名的颗粒尽吞入腹。
见他全吃了,那老者满意的站起身来,转而对一旁的白衣人吩咐道,“把这个抬到那边的药缸里去,还有刚刚那几个,动作快点。”
说着,那老者深深的看了一眼瘫软在地的他后,便头也不回的拂袖而去。
眼见那老者走了,他刚想出声,喉间却是干涩异常,双唇微微翕合,不能凑出只言片语,最终只好作罢。哗啦啦,回过神来,已经置身于一个仅容一人的大缸内,头脑依然有些昏沉,泡在冰凉的散发着阵阵刺鼻气味的药水里,熏得他险些闭过气去。他虚弱的将头搁在缸沿上,半阖眼眸,静静的打量着周遭的一切。
很安静,一切都井然有序,那些白衣人不断的将地上的人抬出去,那些人。。。没有半点生息,想必已经。。。。他转眸看向另外那几口大缸,缸内都浸有一人,依然在昏迷中。
最终,他将眼神徘徊在那些沉默的白衣人身上,俊俏的年轻男女,面无表情的来回忙碌着。
雕花窗棂外的白光略微有些刺眼,他疲倦的闭上双眸。
这,究竟是哪里?他们又为何,会被掳至此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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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醒来时,惊觉自己又躺在了冰凉的地面上,与以往稍许不同的是,四肢包括脖子都被牢牢的固定住,衣服也换成了干净的白色里衣。昏暗的室内,一个模糊的人影在屋子里巡视了一圈,听声音,是白天那个老者,“给每个人都喂五粒,然后用布条将他们的嘴紧紧勒住,关门后就在外面守着吧,老夫明天再来。”
霎时间,他的嘴又被一股蛮力掰开,有什么东西倒了进来直入肚腹,随即嘴被布条勒住不能闭合,接着听到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想是那群白衣男子出去了。
门“吱呀”一声被和上了,最后一线光明也随之消失。不知为什么,他直觉这是最后一道也是最难通过的一道难关,只要通过了,就有活下去的机会。
而现在的他,也只能无力的躺在地上,静静等待着命运的审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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热,浑身都在抽搐痉挛,这比之前的那么多次都要难熬数倍,头疼欲裂,仿若置身阿鼻地狱,浑身的青筋暴起,血管暴突像小蛇一样爬满全身,又如无数小刀在一片一片的切割自己的身体。睁大双眼,看见的却只是一片红色,双拳紧握,被修剪过的指甲还是扣进了手掌中,血珠一滴滴从白皙的手掌中滑下,恍惚中他想用头撞地,却发现脖子被固定了,牙齿紧咬着下唇,直到腥甜的血液入喉才惊觉下唇早已咬破,心跳亦越来越快,似承受不住身体的负荷想跳出来般,耳边传来一些嘈杂的声音。烈火焚身,意识却是异常的清醒,痛不欲生的一遍遍重复着被火炎吞噬的煎熬与折磨。
历经劫难,这场人间炼狱也不知持续了多久,眼前依然猩红一片,周遭渐渐安静下来,死一般的寂静。身体的热度不知何时慢慢平息下来,不远处的大门发出沉重而刺耳的“吱呀”声时,第一道淡薄的晨曦打在他虚弱苍白的脸上,闭上眼睛,他知道,他熬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