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6 第八十五章（1 / 1）
由白色磁砖铺成的地面，上有简单的卧榻与书桌橱柜，一扇半启的窗扉，由外自内洒下日阳光芒，在地上映成格子光影，然而，一股药草香息弥漫四周，更因里头未歇的隔嗽声，显得此处所住之人病体缠身。
“咳咳……咳……”剧烈的呛咳令桔云肺叶紧缩，胸口闷痛，他明白再这样拖下去已不是办法，如今他只剩下两条路可走，一是找夜冥求救，二是吞下解药，放弃同残天解释的机会。
“咳咳……”桔云脸色苍白如纸，他自床榻上爬了起来，将搁在桌上有些泛凉的浓稠苦药喝了下去，而后又是一串爆咳。
魔界药材不兴，草药学是天界所有，所以在此他只勉强找到几味止咳的药材，难以将此毒缓歇。本来靠灵力压制尚可缓歇，但时间过得越久，灵力已越来越没有办法压制毒性了。
已有二十多年未见桔梗和桔雪了，他好想回天界，只是他能力不及，又中了慢性剧毒，而残天……虽然自己存着一丝能与他解释的可能，但一想到他曾伤及自己，险些破了自己的元神，桔云的心底就不禁燃有恐惧，便不敢与他再见，这样的矛盾便使桔云能躲就躲，能延便延。
半个月又过去了，如今时间仅剩不到十五日，就怕不能再拖延下去了。
“咳咳……唔……”强烈的剧咳，使他又自口中涌出了鲜血，如此反复，早在他白帕上留下怵目惊心的红色。
“叩叩”两声，突然自门边传来，桔云心底不免紧张，就不知是谁，此刻他未有上妆，能够的话他不想去应门。
又是一阵敲响，可桔云伫在一旁犹豫踌躇，他咳了数声后，才缓慢开口道：“是谁？”
“我是住在你隔壁房的‘约翰’，听见女士的咳嗽声未歇，不禁感到担忧，不知是否需要帮忙？”
“谢谢，不用了……咳咳……”桔云闻言松了一口气，隔着门婉谢，可他随即又想起，若要找夜冥帮忙，靠现在的自己恐怕无力，如果此人能够帮助他的话……
“等等。”思及此，桔云推开门扉急唤了住，但见约翰正准备回房门，他身旁有个模样甚为可爱的孩子，两者在听见桔云叫唤之际，皆转过身。
“咳咳……可否帮我一个忙？”桔云拉了拉衣袂，不让他俩见着衣上的血渍，他扯下了颈上的小玉笛，又自怀中掏出一张信纸，这是在数天前他就已写好准备交与夜冥的信，却因犹豫未给，而今他身子不适，怕是无法走得那般远了。
“这是？”约翰有着一张普通的脸孔，倒是他身旁的孩子有双亮丽的墨色眸子，一头银白发丝绑成辫子垂落在身后，透白晶莹的脸蛋配上那精致的五官，让桔云见着忍不住多盯了几眼。
“帮我将此信还有这支小玉笛，交至西北方婵明街那间最大宅邸的主人，咳咳……很抱歉我这般唐突……因为我现在身体不适，难以前去……咳咳……”桔云扶着门把咳得难受，如此已让他站不挺身子了。
“没关系就交给我吧，你好好休息。”
“谢谢。”虽然不知这两人的来历，可桔云如今也只能赌了。
“瞧你病得严重，需要我找医生来么？”
“不用。”桔云惨淡一笑，摇了摇头。“这病寻常医生是治不了的，咳咳……”
“为什么？”轻黏的娃娃音响起，是方才在一旁默不出声了孩子。
“这不是病……咳咳……是中毒了，这毒会自肺部开始溃坏，后而漫及心脏，咳咳……除非找到解药，否则只怕我撑不过十五日了。”桔云见孩子双眸大瞠，露出惊骇的表情，不禁笑道：“咳咳……别害怕，待时日近了我不会留里在这秽着你们。”
“你要去哪儿？”
“哪儿啊……若真没办法找到解药，我自哪儿来，便哪儿去吧。”桔云朝孩子浅浅一笑，又看向约翰道：“这就麻烦你了，我……咳咳……我先回房歇息了，谢谢。”
“去吧，好好休息。”
桔云朝他俩点点头，而后掩住门扉走回床沿，未待半晌，门扉又有了敲响声，让桔云撑着身子，步履蹒跚地走回门边。
“请问是……”
“是我。”听闻方才的娃娃音，顿让桔云收了戒心推开门扉，孰料应门之人却不是方才的孩子，而是他最想看到，却最害怕见着的人。
“残……残天！”残天伫在门外，那衣着与过去相同，约翰则在他身后面无表情地伫着，这一瞬间就让桔云明白发生了何事。
对上那双迫人的犀瞳，桔云回迎的视线由一瞬间的惊恐转为淡敛，他笑扯着唇，却有几丝苦意。“你还是找来了。”
“这阵子吾一直在旁观察着，吾不相信你没有解药，是演戏对吧？吾已不耐烦了，其实你早知道适才的孩童是我了对吧，告诉吾这一切都是演戏，其实你的病早已好了，这些只是你为了让吾心疼的戏码，对不对！”残天攥住他的腕，瞬间因他冰冷与暴瘦的手而心惊。
“咳咳！咳……你……咳咳……”桔云爆咳不止，咳得无法回话，忙以另一手掩住唇，待些缓后，那斑斑血滴已染红了他的衣袖。
“你……”
“呵……那孩子原来是你，我太大意了，真是病得胡涂，咳咳……”桔云又是一阵爆咳，许久他才敛了神色，幽幽叹道：“别怪罪夜冥，那是因为我找不到谁可以求救，犹豫了好几日才决定拜托他，正好让你碰到了。”
“这不可能，你不是应该有解药么？若你身子真不适，怎不来找吾？”
闻言，桔云唇角微微上扬，看了他一眼才道：“找你？你可会信我？只怕你会认为我咳血是吞了什么草药来诓你，咳咳……只怕我所说的话你一概不信。”
“吾……”
“罢了，今日你既已寻来，我便当做是天意吧，咳咳……这样也好，在我尚能开口之时，咳……咳……不管你信或不信，今日我就将所有事情解释清楚。”
残天见他咳嗽未歇，心中也有不忍，突地伸手将他抱了起来，走至床前才缓缓将他轻放于床榻上。
“那日我为引默宇出来，骗你说是将撑不过一个半月的蛊毒，又使你遣退影卫，咳咳……默宇认为我是因为要逼你近早与我定血契，才会故意减短时日，所以忍不住来找我。”桔云咳了数声，再幽幽轻道：“你若想得更加仔细，便会知道我为何当初会说自个儿不喜欢你，想回天界了。”
“何意？”
“你想想，默宇的武功绝对比未饮醉无敌的我还强，那么他想杀我，我能怎么办？为了自保，咳……我只能这样说。”
“默宇？不、不可能。”残天笃定地道：“他知道惹怒吾会有何后果，他不敢。”
“他敢，默宇家族中有一传家之宝灭魂丹，咳咳……除了不死魔灵外，其他人只要吞下灭魂丹，咳……便是当场魂飞魄散，并且世人会完全遗忘个人的存在。”桔云语气越加减弱，他脑袋昏昏沉沉的，却是硬撑着不让自己晕厥，既已决定将真相说出来，便要撑到最后才行。
“灭魂丹……”残天闻言身子不禁颤抖，倘若桔云所言为真，那么自己是否错怪了他？
“他想杀我，正因为他认为我会害了你，咳咳……为了降低他的戒心，那时我才会说想回天界的那些话，想来他让你见着的画面，咳……并未完全对吧？”
残天默不出声，片刻才僵硬地点了点头。“是未完全，因为吾那时早已气炸了。”话顿，残天又紧张地道：“他说你有解药。”
桔云掏出一个小瓷瓶，咳了几声才道：“有，可惜这是解药，也是□□。”
“什么意思？”
“我记得你们魔界有种炼金术法，便是将两样物品融合成一，在未触发变化的契机之前，咳咳……这东西便是其中一个模样，然而在触发变化的契机之后，又会成了另外一个模样。”
残天微愕，后而点头不语。
“在我与你解释的同时，已触发了他变化的契机。”桔云浅浅一笑，神情有些飘渺淡然。“早在之前我已决定，若在病发逝世之前未见到你，咳……我会将此解药吃下，并离开天界不再与你解释，可是若你在这段时间内找着我，我便不再遮掩，直接将真相告之于你。”
“你的意思是，你若吃下这解药会……”
“此毒会解，却又有更加严重的剧毒缠身，至于是什么毒我也不知，不过若依默宇所言，是三日内必死的剧毒。”
残天闻言心脏瞬间揪在一块，他长指痉挛般地曲动着，愣愣地看着桔云，好半晌才干着声音道：“这不是真的对吧？”
“事已至此，你仍不相信我？”桔云苦涩摇头，泪水却再也忍不住地夺出眼眶。
“而今我尚存半个月的寿命，若你想知道我是否有欺瞒你，那我此刻将这解药吞下，咳咳……三日后你便再也不用烦恼我是否有欺瞒你。”语落，桔云拔开瓶口红塞，将解药倒了出来，残天见状心下大骇，忙不迭将他手上的解药夺了过去。
“吾、吾不知道，你们说得都好像属实，吾真不知道该怎么做，该怎么做……”残天心慌意乱，一个是他的心腹，一个是他所爱之人，可如今他宁可桔云骗他，这样他才不会对当初险些杀死桔云而愧疚，他也不用面对桔云真无得医治的可能。
“残天，让我回天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