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猛京阁。
晚上的风有些大。日式的阁楼外停着一辆黑色宾利,宫日龙坐在驾驶座上,没有打手的陪同,今晚,他想用最平凡的方式去与苏茉莉约会。一直以来,他都是冰冷毫无血性的,只要想拥有的,他必定能得到,而此时他徘徊着,痛责那晚自己企图要杀了她的行为,那是恨到极致的一种不理智。
他一直望着大门,树影摇晃,过了一阵他才下车,走到大门边时,刚扔完垃圾的佣人见到他的到来,礼貌的鞠躬说:
“宫先生,老爷小姐都还没回来。”
宫日龙漠然看了佣人一眼,佣人走了进去,他刚转身时,一只小猫欢喜的跑到了他的脚边,一直跳着,他抱起它,惊讶低呼:
“茉龙。”
原来它跑来了这里。
“原来,你是想妈妈了。”
他轻轻地抚着茉龙,茉龙娇柔的卧在他的怀里,他笑了,在这只可爱的小生命前,这一刻他有了温度。刚打开车门,手机响了,他接起,电话里窦霆的声音有些急:
“阿龙,温姝劫走了苏小姐。”
“我是怎么交代的。”
宫日龙瞬间神经紧绷,脸色冰冷。那日,他叮嘱窦霆,二十四小时盯紧温姝一切行程,若有失误,唯有死。
“她似乎发现我们的跟踪……”窦霆解释:“……派了两辆车,一个前门一个后门,用调虎离山计劫走了苏小姐,而且……”
“而且什么。”
宫日龙面色怒狠。
窦霆沉缓了一口气说去:“……我们手下的人跟丢了。”
宫日龙又怒又紧张:
“派三批人去找,找不到就死。”
他愤怒的挂断了电话,看了一眼窦霆的短信,他急切的扔下电话就朝跟丢的路口开去。
夜色迷离,霓虹绚烂。
茉龙坐在副驾座位上,喵喵的唤着。宫日龙看了它一眼,加快了速度,闯过两次红灯,拼命的加速,心提到嗓子处。
“茉莉……”
“茉莉……”
他紧张的眉头皱得死紧,像是使出全力的开着车,看不到周围的一切,也听不到周围的一切声音,只是疯狂的往目的地开去。
岔口路段,阴森幽暗。
宫日龙停下车,在岔口处思索了一阵,他看了一眼茉龙,茉龙仿佛有心灵感应般,朝着右边的出口直唤。
“相信你了。”
他没再想,朝右边的出口开了过去,车灯在树林的小路上照着,漆黑的一片,一切都是半模糊状态。开了一段路,忽然在某棵大树边他看到了熟悉人影,他立刻停下车,推开车门跑过去。
是她,是茉莉……
“茉莉……”
宫日龙下意识的大喊,大树下,苏茉莉手脚被绑着,口里塞着厚厚的布,看到他时,她激动的哭了,眼泪不止。他快速的解开紧缠着她的粗绳,而她惊恐的看着他身后的某个身影,拼命的摇头,解开她脚上的粗绳,他刚抬起头想取下她口里的布,忽然,他被棍棒重击,一阵晕厥倒地。
“小姐去哪了!”
整个猛京阁都仿佛在晃动。苏猛京双手背在身后,身躯挺得很直,眉宇严厉的皱紧,他叱责着佣人,佣人答不上话,哆哆嗦嗦的说:
“小姐一直都没回来。”
沈怡梅担心的双手握紧。
蓝天鹰走进后院,发现茉龙不见了,他似乎感觉到些什么,刚走出来,手机来了条短信:
“苏茉莉和宫日龙在一起。”
他无力地合上手机,心底骤然一阵猛痛。不是自己的,仿佛怎样强求都无法得到,那根线正慢慢地从他手中飞走。他用力的自嘲了一声,然后走到大厅里对苏猛京说:
“师父,您放心吧,小姐她很安全。”
苏猛京顿时明白了,但那根本也不是他想要的,抬头望了一眼漆黑的天空,深叹了一口气,然后大步朝卧室走去。
树林尽头的某一片荒地上,阴森无比。
一辆货车停在一角,后备货厢被锁上,车里开着冷气,冰冷的气布满整个车厢,如同冰窟。宫日龙与苏茉莉坐在一起,他昏迷醒来,只见她双眼都是泪,哭得全是颤抖,他不禁伸手抹去她的泪,泪水是冰冷的。
寒气嗖嗖。
“茉莉……”
好久,好久都没有这样叫了。他将她揽进自己的怀里,想给她全部的温暖。原本还在生气的她,却在见到他时,莫名的忘乎了一切,一头钻进他紧实的怀抱里,一直哭着,哭声令他心痛。
“对不起。”
很冷很冷,他的嘴角也冻红了。
这不是幻听,她微愣,也哭得更厉害了,死死的钻紧在他怀里,冷的嘴角在发抖:
“你不是要杀我吗。”
那晚,他企图杀死她,那晚,她心痛到谷底。
他拥着她没有答,心底隐隐的是痛。
“你不是恨我抢走了你的母爱吗……”她冷的声音颤抖,“……为什么,为什么要来救我?”
“是,我是恨,但……”他抵住心死死的痛,“……杀了你,我会痛恨自己一辈子。”
“是吗……”
她不敢去相信,想起这段时间发生的一切,她仍旧难过到不行:“……那为什么在游乐园的摩天轮下,你要和温姝接吻?为什么又要扔掉茉龙?”
他惊愣片刻,深深凝视着她,冷静而平稳的回答:
“我没有吻她,是她主动吻我,还有……”他心疼的握着她冰冷颤抖的手,“……我没有扔掉茉龙。”
“反正你现在说什么都是对的。”
她明显有不开心,却冷的声音颤抖不已,很难再说出一句话。他将西装外套脱下,紧紧地裹在她瘦小的身躯上,他不再想去想那些画面,这一刻,他只想看着她。她被冻得发青的脸颊,他心痛又害怕。他将她搂进怀里,迫不及待的想将所有的温度都给她,他心紧痛的说:
“如果和我一起死去,你会害怕吗?”
“不害怕。”
她毫无犹豫。那是一种奇妙的感觉,总是说不出缘由,若要他在一起,似乎发生任何事情,她都不害怕,甚至愿意一起死。或许,这个年纪有这样的想法,是幼稚的,但她愿意为他彻底的幼稚一次。
他轻轻地松开她,冷气越来越强,即使他有铁打的身体,也无法耐如此的冻,他深情的凝视着她,声音略微颤抖:
“如果我们还能活下去,我不会再抛弃你,而你……”他眼神深情也很紧:“……也定不能抛弃我。”
她已经冷到无法回答,睫毛轻轻一眨,点头承诺。
彼此对望着,他情不自禁的朝她吻了下去,她闭起眼,拥紧他的腰际,他深情辗转的吻着,而她,似乎在他的拥吻里,能够忘却一切,不再畏惧一切,即便下一秒迎来的是死。
冷气一阵一阵的扑来,货厢里冷到几乎窒息,如一个即将被尘封的冰窖,而他们一直拥吻着。
郊区的树林里,漆黑一片。
一辆越野驰骋在道路间,搜寻了许久未见踪迹。窦霆坐在后座,电话迟迟未拨通,他开始高度紧张起来。忽然,车急刹车。
“怎么回事?”
窦霆严肃的问去。
“车前有只猫。”
打手禀告。
窦霆下车走到车前,灯光里,小猫正盯着他,是茉龙,他惊骇的将它抱起,四处张望,然后立刻上车,吩咐打手:
“往前开去。”
他有着强烈的直觉,茉龙喵喵直叫,像是在应正什么。
车一直树林开下去,忽然豁然开朗,漆黑的一片里,窦霆看到了一辆货车,他推门而下,打手跟了下来保护着他。他走近,发现后车厢被紧锁着,他心里确定了什么,心提得很高,冷声的命令打手:
“撞开门。”
“是。”
打手们应答,随后从越野车的后备箱里取出重重的钢棍,用力的朝车门的锁砸去,锁很结实,反复砸了一段时间,锁终于被砸开。打手拉开门,车厢里迎来了一片光亮,当窦霆看到车厢里熟悉的身影时,他惊怔的全是紧绷。
“阿龙……”他上到后车厢里,拍了拍宫日龙,再拍了拍苏茉莉:“……苏小姐,醒醒……”
宫日龙和苏茉莉昏迷着,两人被冻得眼眉和脸颊边都是冰,全是冰冷的不停发抖。窦霆紧张的大叫:
“快,将他们抬上车。”
打手迅速的将宫日龙和苏茉莉抬到了越野车上。车立刻开走,车里将暖气开到最大,窦霆给他们裹上了厚厚的毛毯,他紧张害怕的呼吸很急促,茉龙一直卧在苏茉莉的身边,他心底祈祷默念着,一定,一定不能出事……
青龙帮。
窦霆找来了私人医生。宫日龙与苏茉莉分别躺在两间卧房里。卧室里,晚风很凉。窦霆赶紧关上了所有的窗户,见到全身湿透,虚弱不已的宫日龙,他满是心疼,这个孩子,是他用心去疼爱的。
另一间房里,医生正在给苏茉莉治疗。她身体本就虚弱,病情明显比宫日龙严重许多,苍白的脸色,嘴唇已经冻紫。
“阿龙……”
窦霆见宫日龙睁开了双眼,他激动的俯身看着他,宫日龙打着点滴,全身有些无力,他看了看四周,不顾一切的起床,拔掉了针头。
“阿龙,打完点滴再下床。”
窦霆明白他急切的心。
“茉莉呢?”
宫日龙的世界里此刻只有她,她的命甚至超过自己。窦霆还想说些什么,但宫日龙已经大步往卧室外走去,窦霆跟了过去。宫日龙推开了隔壁卧室的门,不远处的床上,雪白的床单上,苏茉莉依旧没有醒来,他是越是走近一些,她虚弱的脸色越是那么的清晰,他越是那么的心痛。
医生站在一旁,苏茉莉正打着点滴,宫日龙走到床边,那惨白的脸色,他的心跟着一阵一阵的痛起来,他伸手去触摸她的脸颊,冰冷到刺痛他的肌肤,如奄奄一息的病人。
“救不好她,我要了你的命。”
宫日龙声音冷到窒息。
“是。”
医生害怕的连忙点头。
宫日龙守在床边,寸步不离,她虚弱痛苦的模样,他心痛的几度看不下去。他走去窗户边,窗户紧闭,透不进一丝风。窦霆悄声的走了过来,宫日龙压着疼痛的心,问:
“我是不是不能去爱一个人?”
窦霆沉重的低下头。
“一直以来我都是一个人,我的世界充满了危险,但纵使随时可能死去,我也无牵挂,可是……”
宫日龙转身,看着躺在床上虚弱未醒来的苏茉莉,他眼神暗痛:“……现在,我有了想要保护的女人。”
“那就好好的保护。”
窦霆轻声却坚定的回答。尔后,宫日龙低下头,木然地闭上眼,全身都在隐隐作痛,第一次语气是那么软弱:
“我怕我保护不了。”
窦霆明白他内心最软弱的地方,在这个黑色的圈子里,时刻都有危险,自己一辈子未娶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他沉默了一阵,沉声的说去:
“那就好好爱她,就是给她最好的保护。”
“是吗?”
宫日龙不确信的问。
“不相信,就大胆的试一次。”
窦霆拍了拍他的肩,然后退下了。宫日龙在原地静站了一阵,等医生离开后,他才走到床边去,金色的被子下,她仿佛没有生命般安静的闭着眼,那苍白薄弱的脸色,他还未伸手去触碰,心就痛不止。
冷血的他从未心痛过,唯一的两次他记得很清楚。第一次是被母亲抛弃……第二次就是此时……这种心痛就像是两人共用同一条生命,她有多痛,他就有多痛。
“我喜欢……”
“我喜欢你……”
她主动的表白,有力的敲醒他沉睡的心,融化他的冰冷。而他呢?却因为一段与她无关的仇恨要杀了她,他痛悔的想要一枪将自己毙命。
他轻轻地掀开被子,睡到了她的身旁,佣人换去了她衣物,穿着一件绵绸的睡衣,身体却依旧冰冷无比。他侧着身,伸手将她拥在自己的怀下,心越痛,他越是拥的越紧。她的身子那么娇小,仿佛只要他轻轻用力她就会被折断。他下颌抵在她的头顶边,将她的脸埋进自己温暖的胸口,紧紧地闭上眼。从出生到现在,他没有被一个人真正的爱过,那些说过爱的誓言都如易碎的泡沫,一戳就破。
“傻瓜……”
他心痛的下颌在颤抖。把她抱的很紧很紧,似乎想要这样拥着她一辈子,甚至是下辈子,那冷血了十六年的心终于变得温暖。
不觉间,坚强如铁的他,悄然的流下了几滴泪,顺着她的发梢落到她的脖颈,他声音低哑而颤抖的说:
“我喜欢你。”
那一刻,她似乎在模糊的意识里微微的感觉到了什么。玻璃花瓶里的玫瑰花一直未凋谢,如同真的有灵性般,越开越艳,越开越美……
清晨,微醺的晨光,柔和温暖。
也许是因为阳光的温暖,苏茉莉终于醒了,头像被埋在宽阔的胸膛里,是充满熟悉安全感的温暖,她缓缓地抬起头,逆着那片柔和的金色光芒,宫日龙如安静沉睡的王子,没有噬血恐惧的眼神,只有令人不停留念的俊美。她想喊他,却虚弱的没有说话力气,抬起手,用最轻柔的力气去抚摸他的脸颊,他的温度,他的呼吸……
“真的是他。”
她心底确认了。他们活了下来。被他拥着,她开始变得如永远不知足的人,贪婪的想要永远被他拥抱着,像一场梦,她轻轻地微笑,虚弱却美丽。
“你醒了?”
睁开眼的第一瞬间,宫日龙便见到已醒的苏茉莉,神色激动。她轻轻的点头,微微的一笑,笑容在朦胧的晨曦里素净无比。只是她有些虚弱的脸色令他心底不禁一阵愧疚感。
“对不起……”
她惊怔。而他的心不停的往下沉,是痛的,嘴唇紧颤,“……我无法想象,如果我杀了你,我会有多后悔,有多痛苦,有多折磨……”
或许她就如此极容易被感动,她伸手去抚摸他湿润的眼角,指腹下,他眼角那块很烫,又是一种痛侵入她的心扉,同时跟着痛起来,虚弱而心痛的一笑:“你眼里要流下来的水是眼泪吗?”
“如果是眼泪,你会心痛吗?”
他低声问。
“会。”
她毫不犹豫的回答,一阵后,她却先哭了出来:“那晚你因为身世仇恨要杀我时,你不知道我有多难过,你就是全世界最可恶的骗子,说过我是你女人,若是你死了,也会用灵魂保护我,然而呢?你却要杀了我……”
她难受的哭着。他一把抱紧她,他不会说安慰的情话,只能用最僵硬的方式去给她承诺:
“这一次,无论生死,我们都要在一起。”
“是吗?”
她无力的轻问:“无论生死?”
“无论生死。”
他坚定无比。
“你若能做到,我必能做到。”
他往她怀里深深一靠,什么也不想再想的抱住了他,闭着眼去做一个不知足的女人,贪婪的依偎在他怀里,依赖他每一寸气息。
这两日,苏茉莉青龙帮养身体,每日宫日龙都会按时喂她喝药,每夜不怕传染的陪她入睡,好像因为有他的细心照顾,她的病也好的特别快。茉龙很想她,但因为怕细菌感染,她只能稍微摸下,其余的时间就只能看着茉龙跑来跑去,宫日龙第一次在她面前,按照她说的方式抚摸它,喂它食物,带着病但她很开心。
猛京阁。
微风吹拂着凋谢的樱花树,一地树影。
苏茉莉两日未归,接到青龙帮管家的电话后,苏猛京两日未休息好,他怒却无处可发,都说女儿长大,越像是泼出去的水,终究是要离开自己身边。他从不反对自己女儿恋爱,他反对的是对象是青龙,只有在那样的环境里生存过的人,才知道有多危险,而茉莉的心已经飞远,很难被拉回来……
“京爷,有客人。”
佣人走进大厅禀报,但刚禀报完,门已经被推开,走进来的是一名年轻女子,一袭黑色长裙,神秘而妩媚。
“你是?”
苏猛京起身疑惑的问。
“黑蝴蝶。” 温姝漠声说。
苏猛京打量着她,虽已隐退,但他知道黑蝴蝶正式当年宫氏第一女打手,此次前来,他不明白缘由。
“你就是猛京会的会主苏猛京?”
“正是。”
“久仰。”
她语气里毫无客气。
“不敢当。”
他谦卑的礼让。
“苏茉莉是你女儿?”
她若有闲情的四处观望,他有种不太好的预感:“是。”
“你很爱你女儿,是吗?”
她慢慢地走近他,他气色沉稳的答道:“当然。”
“有多爱?”
“像所有父亲爱女儿一样爱。”
“哦?”
她眼眉挑高,骤然间,眼神放的很尖锐:“告诉你女儿,离开青龙,否则,下一次就不是入火海,被冻死那么简单了。”
“你说什么?被冻死?”
苏猛京惊怒。
温姝轻哼一笑:
“不过很幸运,她又活下来了,这次是警告,下次……”她毫无畏惧的盯着他,唇齿紧咬:“……就是你女儿的尸体。”
说完,她便转身离开。大厅里,安静的只剩屋外的鸟鸣声,他全身紧怔,手怒的握成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