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6 136.让权（1 / 1）
鋆俟摸着筑山别院书馆会议室新换的实木桌子，在心里生出无限感概。
自己第一次在这开会，是13年前的中元祭，封门仪式发生了意外，大家都凑在这七嘴八舌的商议。那一次自己虽然也是坐在上首，但最出彩的却是桉芮，竟然从众人云里雾里的话里找到了一丝蛛丝马迹，直接看到事件的最本质。不过今天，桉芮已经没有资格出现在这里了。看着一屋子素得不能再素的颜色，忽然觉得桉芮那天的五颜六色竟是如此亲切。那时候的八荒族，都是新生的力量，不说桉芮、寞途正是意气风发的年纪，靖缭也是崭露头角，当然，还有煜晖。鋆俟不由自主的扫了一眼角落里的煜晖，又看看坐在他前面已是满头银发的炎上烨凡，脑海里不禁冒出“岁月不饶人”这句话。只是不知道此时的煜晖有没有盼着自己的父亲别那么长寿？
鋆俟没有说话，众人也都没有说话，一个个互相看看，都在猜测对方的意思。
鋆俟平静的感受着屋里诡异的安静，竟然没有觉得尴尬，看来自己也练出了老僧入定的本事？没来由的想起六年前，也是在这间房间，九州家正上演着激烈的世子之争，虽然看不到硝烟但也是异常惨烈。如果当时没有桉荀那么直接的逼问众人的态度，估计那时候也得像现在这样，大家大眼瞪小眼的一坐就是一下午。
想到桉荀，鋆俟心里没来由的就疼一下，微不可见的蹙了一下眉，在心里提醒自己：今天开会的目的少不了要反复提到桉荀，自己一定要稳住。
又等了一下，鋆俟觉得差不多了，抬起眼扫了一圈屋里的众人，才开口说道：“别都等着了，说说吧。”
众人憋了半天，才听到九道王竟然直截了当的说了这么一句，一下子有些无所适从，一个个更是你看着我我看着你，谁也不先开口。
“我先说吧。”稼穑族长突然开口说道，“都等着也不是个事。”
鋆俟看着他高鼻深目，魅力十足的样子，不禁想起同样高鼻深目的寞途，向着他轻笑了一下。
稼穑族长看到鋆俟微不可见的笑容，慢慢说道：“在座的各位都知道，六年前因为九州家族长之位的争夺，神子受了很严重的伤，祀女也不知所去。但是中元祭还要照常进行，没有办法，只好另选了代任神子和代任祀女，就是天啸靖缭和九州桉芸。可是，我总觉得这不是长久之计，所以希望九道王能尽快解决此事，好保证整个八荒族的安稳。”
“有什么好解决的？”稼穑族长的话音未落，靖缭就接了上来，“看看八荒族的历史，很多时候都会出现这种情况。九州家上一任祀女也是代任，代任了二十多年，直到现任祀女继任后才结束，也没听说当时有哪位族长觉得不妥啊？”
“话不能这么说。”从革族长说到，“平安无事大家都不会说什么，可是这几年接二连三的出意外，怎么能让我们不担心？圣地的事不是小事，关系到整个八荒族的安危，可不是儿戏？！”
“你说谁是儿戏？”靖缭突然就站起来指着从革族长说，“你的意思是我这么多年都在儿戏？难道我这个代任神子做得让你不满意吗？”
“靖缭！”寞达喝住了靖缭，十分恼怒的说，“你怎么还是这个样子，都三十好几的人了，怎么说话还是这么不稳重？”
“我觉得三世子说的也有道理啊。”曲直庆开口说道，“这几年他这个代任神子的确做得也还可以，虽不能跟神子比，但也说得过去。就是代任祀女，实在是太……”曲直庆的话没有再说下去，只是侧过头，不经意的扫了一眼同侧的桉芃。桉芃立刻表情阴晦的看着坐在鋆俟旁边的桉芸。桉芸低下了头，咬着自己的嘴唇。鋆俟伸出手，在桌子底下握住了她的手。桉芸吓了一跳，抽回了手，不明所以的看向鋆俟，鋆俟却依旧面不改色的越过众人，看着对面空空的墙壁。
煜晓坐在最后面，听到曲直庆的话，担心的看了看坐在鋆俟身边的桉芸，谁知桉芸却抬起头，冲着自己笑了一下，煜晓心里立刻就是一疼。
一时间大家都没有再说话，房间里气氛又变得尴尬。鋆俟却突然笑了一下，轻声说道：“不要逗嘴了，就说你们想怎么样吧？”
话一出口，所有人都愣了，这个九道王是怎么了？为何今天话说得如此直接？尤其是桉芃，看着鋆俟的眼里充满震惊，不由自主的就觉得他是不是被桉荀附体了？
鋆俟等了一下，发现众人都不说话，不动声色的就把视线移到了煜晖身上。
煜晖立刻就觉出无形的压力自四面八方而来，汇聚在自己身体上，知道鋆俟是在逼自己，想了想，开口说道：“其实我觉得神子祀女代任也没什么不可，只是有些奇怪，若说祀女失踪了，找人代任可以，为什么神子还在，却还要找人代任呢？”
他说完，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寞达身上，寞达得体的向着众人都笑了笑，慢慢说到：“神子受的伤比较严重，还不适宜主持中元祭。”
“严重？”稼穑族长接上说，“到底是什么伤啊？养了六年都养不好？”
寞达的表情明显冷了一下，但立刻又撑起笑脸，说：“一些内伤，需要精心调养，总之现在还不适宜主持中元祭。”说完停顿了一下，又说，“我觉得这几年靖缭代任也没出什么大问题，我们也在积极的选择下一任神子，寞途，就不用非得来吧？”
“话不能这么说。”坐在桉芃旁边的润下族长突然说道，“中元祭哪有神子不来的，就算他不能主持中元祭，起码也得到场列席，毕竟他有寒晶剑，多少也能起到震慑作用。”
润下族长说完，下五族的族长都跟着附和道。桉芃冷冷的看着寞达，寞达也直视着，脸上的神色让人琢磨不透，而靖缭也没有再开口，毕竟润下族长说的是事实，虽然代任这几年，靖缭一直没有出过大差错，可因为手里没有寒晶剑，每一次也得其他祭司辅助，才能顺利完成中元祭开门封门的仪式。
鋆俟想了想，转过头轻声问寞达：“寞途真的连来也不能来？”
寞达看着鋆俟，没有回答，只是叹了一口气，鋆俟见状没有再问。
煜晖看着寞达和鋆俟的神色，不失时机的说道：“如果神子因为身体原因真不能来，那就不要勉强了。”说完看了看对面的润下族长、从革族长，继续说，“要不就取个折中的办法，请天啸族长带寒晶剑来。”
话一出口，所有人都愣了。桉芃震惊的看着他，曲直庆不由自主的也张大了嘴。润下族长和从革族长先是露出诧异的表情，互相之间交换了一个眼神，立刻又都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不由自主的轻点着头。稼穑族长则若有所思的看着煜晖。寞达快速的瞪了一眼旁边的靖缭，制止了他马上要出口的话。鋆俟则突然笑了一下，问旁边的桉芸：“你有寒晶剑吗？”
“什么？”桉芸一直在听众人莫名其妙的议论，突然被鋆俟问道，吓了一跳，回过神立刻接上，“没有。”
鋆俟得到肯定答案后，转过头看着煜晖，好半天才笑着摇了摇头，问：“只有一把寒晶剑，你也要？”
听到鋆俟这样问，煜晖心里一沉，知道鋆俟明白了他的意图。看着鋆俟捉摸不透的眼神，有了一些犹豫。可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话都说到这儿份上，再收回也难了。电光火石间，煜晖在心里迅速计算了一下得失，知道这一次只能赌一下了，赌一赌在鋆俟心里，是更看重苍穹家，还是更看重八荒族，既已决定，煜晖轻声开口说道，“我不想要，但是八荒族需要。我想您也不想看着八荒族没落吧？”
“你这话什么意思？”靖缭突然拍着桌子站起来，指着煜晖说，“什么八荒族需要，说得那么冠冕堂皇，我看就是你自己想要吧？谁都知道，寒晶剑代表着对圣地的掌控权，一直都是由上三族里的神子和祀女保管。你现在要神子交出寒晶剑，是何居心？你们炎上家垂涎上三族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吧？”
“三世子！”煜晖突然打断了靖缭，冷冷的说道，“我要寒晶剑无非就是想让八荒族能安稳。封门仪式时你也看到了，要不是下五族的祭司们用了五行封封印，现在还不知道是个什么后果。我看你说话挺理直气壮，怎么当时没看见你出手呢？哼！没有那本事就不要在这大放厥词。上三族这么厉害，怎么当时还需要我们出手？！”
“会用一个五行封就厉害了？”
“不厉害，那你们上三族给我凑一个五行出来看看啊？！”
“你！”愤怒明显写在靖缭脸上，浑身都紧绷着，随时都会扑过去，煜晖也暗自戒备。
“够了！”一声冰冷的声音传来，瞬间冻结所有人的动作，鋆俟不容置疑的说道，“都给我闭嘴！”说完先是冷冷的扫了一眼靖缭，靖缭立刻就生出胆怯，不由自主的收起戾气。然后又看向远处的煜晖，煜晖也感到了内心的退缩，但却维持着面上的镇静，也冷着一张脸与鋆俟对视着。
鋆俟审视着他的神色，在他的眼里看到了无法掩藏的野心、狂妄与杀气。鋆俟脑海里想象着16岁开始经历的那段暗无天日的生活，又想起之前桉芮跟自己讲的煜晖曾做过的事，不由自主的唤醒所有的残忍，不错眼睛的看着煜晖。
煜晖只觉得鋆俟眼里的寒冷越来越甚，那种死寂越来越无法抗拒，仿佛只是这样看着自己，就可以把自己消灭于无形。
但是煜晖没有退让，他知道，这一次是他此生最大的一次挑战，如果胜，换来的就是八荒族史无前例的翻天巨变。上三族掌控圣地，掌控八荒族的历史就要在自己手里结束，炎上家要做八荒族的头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