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1 91.孩子(1 / 1)
好像任何事也阻止不了中元祭的到来,不管九道王是不是来,额木尔城依旧又变成了一座不夜城。
桉荀正蹲在河边望着水面出神,忽然一只河灯挤到了自己面前,桉荀诧异的转过头,却看到一双纯净的蓝眼睛。
“给,这日子哪有蹲在水边却不放河灯的?”寞途笑着说。
桉荀接过河灯看了看,不出意料,没有盛开的荷花,只有一片大大的荷叶,配着一朵花苞,花苞上立着一只蜻蜓。
桉荀把玩着河灯说:“你还是喜欢低调的东西。”
寞途听闻做了个不置可否的表情,指着水面说:“放了吧,顺便许个愿。”
桉荀顺从的闭上眼睛,然后睁开,将河灯放到水里,轻轻一推,河灯转着圈的往中间飘走。
寞途看着渐渐飘远的河灯轻声问道:“许了什么愿?”
“不要被眼神杀死。”桉荀随口说道。
“什么?”寞途没有听明白。
“我许愿自己千万不要被眼神杀死,因为死法很难看。”说完眼睛往边上瞟了一下。
寞途顺着她的眼神看过去,也发现了两道灼人的视线,不禁微微皱着眉毛说到:“至于吗?我又没干什么。”
“不是因为你干了什么,而是因为你跟谁在一起。”
寞途听闻看向桉荀,今天的桉荀穿着自己最喜欢的湖蓝色常服,长长的辫子垂在身体一侧,与12岁那年第一次见到她时一模一样。在寞途的记忆力,桉荀的样子仿佛从未改变,依旧是一株落寞的水仙,永远都躲在桉芸的身后。
桉荀低了一下头,几根发丝从头侧散落,垂在脸旁。寞途看到了,下意识的就伸出手,想帮桉荀拢到耳后。触手碰到桉荀的脸颊一下子顿住,桉荀恰好也感觉到了,转过头,却看到一只停在自己面前的手。
寞途愣了一下,轻声说道:“你的头发。”
桉荀会意,自己将散落的头发轻轻拢到耳后,向着寞途浅笑了一下。寞途也回应着笑了一下,然后转过头看向水面。俩人都沉默了一阵,寞途站起身说道:“走吧,去找他们吧。”
“嗯。”桉荀答应着也站起身,朝着街边的餐厅走去。
桉芮正在吃着一大碗的冰淇淋,扫了一眼对面的杉苗说:“行了!再看你眼珠子就要掉出来了?!”说完又往嘴里塞了一大口冰淇淋,“你说你至于吗?就在你眼皮子底下他们还能干什么?你能不这么小家子气吗?好歹也给人家俩人一点叙旧的时间啊!”
杉苗转过头使劲瞥了桉芮一眼,又将眼睛放到远处蹲在河边的寞途跟桉荀身上,忿忿的说:“还放河灯?什么关系啊?”
“不就放个河灯吗?有什么了不起的?现在你看着扎眼了?早几年人家俩什么没干过?”
“那是以前,现在不行!”杉苗嘴上说着,眼睛依旧没有离开。
“不行又怎样?你敢惹哪个?”桉芮看着她的样子没好气的说,“人家寞途可是近支族亲,按道理多娶几个都不违族规,现在能这样待你,你就知足吧。这也就是寞途跟桉荀,要是换另外一对男女,没准早就想不起来还有你这号人物了。”
杉苗听到后噌的转过头,死瞪着桉芮。桉芮好整以暇的说:“你瞪我干嘛?我说的是事实。要不你就找九道王,他倒是能管了桉荀,可惜他今年没来。”
“他为什么不来?”杉苗大叫着。
“我哪知道?!有本事你自己问!”桉芮翻了翻白眼,低下头猛吃着冰淇淋,嘟囔了一句,“跟我吼什么……”
“怎么了?你们俩打起来了?”桉荀不知什么时候过来,看着俩人的神情纳闷的问。
寞途跟在她身后也走了过来,坐在了杉苗身旁,看着空空的桌面,也问道:“怎么没点菜?”
“他不请客!”杉苗看着寞途跟桉荀,虽有满肚子的气,终究是没敢发作,只好指着桉芮喊道。
桉芮诧异的看着杉苗的手指,没好气的乐了一下,又堆起满脸的媚笑问:“怨我,对不起行吧?夫人您想吃什么?我请客。”说完叫过旁边站着的服务生。
服务生走过来递上菜单,礼貌的问:“请问您要点什么?”
杉苗一把抓过菜单,随便翻开一页,指着上面的菜名说:“这个!这个!还有这个!一人来一份!”
寞途和桉荀听到,交换了一个眼色。桉芮却不干了,指着其中一道菜说:“这个奶酪味儿很重的,你吃得了吗?再说,你也不问问别人爱不爱吃?”
“我无所谓,杉苗点什么我就吃什么。”寞途先开了口,杉苗听到后脸色有了一丝缓解。
“可以啊,我最喜欢吃奶酪了,二哥你知道的。”桉荀接着说。
桉芮看看寞途又看看杉苗,挥着手说:“哎随便随便,就这吧!”
服务生礼貌的拿着菜单离开,不一会儿就端着四道一样的菜走过来。想着奶酪的味道,桉荀竟有些期待,嘴里说着“好像还真有点饿了”拿起叉子做好准备。菜放到面前,还未动手,一股浓烈的奶酪味道就钻进桉荀的鼻孔,没有预想中的好闻,竟是一阵翻江倒海的恶心,好在胃里没有什么东西,只是干呕了几下。众人都奇怪的看着桉荀的反应,尤其是桉芮,纳闷的说:“怎么了?你不是从小就喜欢这些东西吗?什么奶酪、奶皮、牛奶羊奶的,全是每天都要吃的。”
桉荀一边咳嗽一边说:“咳咳,不知道。咳咳,可能是饿的吧?”说完拿起叉子又要动手,结果竟然又是一阵翻江倒海,桉荀捂着嘴向后离远了餐桌,忍了又忍才抑制住想吐的冲动。
寞途也是满脸的奇怪,问道:“会不会是伤还没好?”
桉荀摇着头说:“我又没伤到胃。”
一旁的杉苗忽然说:“不会是有了吧?”
桉芮跟寞途听到都是一愣,桉荀立马说到:“不可能!”说完却也楞住了。
桉芮看着桉荀的神态,试探的问:“难道是真有了?”
桉荀的脸上既没有诧异也没有欣喜,平静的说到:“不是!可能是中邪了。”说完厌恶的看了一眼自己面前的菜,“我不吃了,先回去了,你们慢慢吃。”说完不等众人有反应,站起来走了。
不知是因为打允寨一役消耗的元气还未补回,还是受的伤还未痊愈。封门仪式时,桉荀的法技竟有些凝滞,有一两个甚至都没有一下催动出来,好在寞途及时的接上了手,封门仪式才顺利的结束。
神庙里的众人渐渐散了,寞途看着桉荀苍白的脸,担忧的问:“你还好吧?”
桉荀有气无力的点点头。
“那早点回去休息。”
桉荀又点点头,抬脚想走,没想到脚上一软一下子没有站稳,直接向寞途怀里倒去。寞途本能的伸手接住了她,更加担忧的问:“到底行不行,要不我送你回去吧?”
桉荀扶着寞途的手站起身,闭着眼做了几个深呼吸,似乎脸色没有那么白了。睁开眼看着寞途,笑着摇了摇头说:“没事了,就是体力没有恢复,休息一下就好了。你走吧,摘星……”桉荀的话停住了,因为她看到了鋆俟。
霎时,桉荀的世界风起云涌,狂风巨浪咆哮着拍在岸上,一瞬间又悄无声息的退下,只留风轻云淡。
寞途注意到桉荀的神态,顺着桉荀视线转过头,看到鋆俟正抱着胳膊倚在门口,眼神像是能吃人。
鋆俟看到寞途跟桉荀刚才的情景,冷冷的说道:“看来我来的不是时候?打扰你们了?”
“你什么时候来是你的事,跟我们有什么关系?”桉荀的语气比他还冷。
“我们?已经可以说我们了?”鋆俟脸上竟挤出一丝笑容。
桉荀看着他玩世不恭的样子,厌恶的说到:“不可理喻。”然后走出了大殿,鋆俟没有动。
寞途看到桉荀走了,也往外走,路过鋆俟身边时,忽然听到鋆俟说:“神子,你这算什么?乘人之危吗?”
寞途听到停下了脚步,转过身看着他,竟从未有过的冷笑一声说:“这话,应该早几年我跟你说吧?”
鋆俟眼里的杀气立马汇聚,直接刺向寞途。寞途却毫不畏惧,轻轻说到:“现在还在中元祭期间,结界还没有消失,王,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说完不等鋆俟回答,走出了大殿。
鋆俟怒不可遏的看着寞途的背景远去又无可奈何,将眉毛皱得更紧,几步走出大殿。
神庙前都是等着接各家族长族亲的车,排了长长的一队。桉芮的车还没到,正站在神庙门口无聊的四处张望。忽然看到桉荀从旁边的侧门里走了出来,有些奇怪。她和寞途都有专门的属于祭司的停车场,都是直接走后门的,怎么也从这个门出来?桉荀的脸色有些苍白,出来后倚着墙壁喘着气。桉芮刚想走过去找她,忽然看到又一个人也从侧门里出来,竟然是鋆俟!
鋆俟一把抓住桉荀的手,桉荀挣扎了一下,鋆俟看了看神庙门口的车,拉着桉荀又进到神庙里面。桉芮心内的疑惑大过震惊,立马跟上他们也进了神庙。
鋆俟将桉荀摁在墙上,用听不出喜怒的声音说道:“是不是乐不思蜀了?”
“放开我。”桉荀冷冷的说到。
“我要是不放会怎样?杀了我?”鋆俟竟笑着问,“反正现在是中元祭,你是祀女,我又奈何不了你。”说完又指着自己的脖子说,“好啊,来啊!”
桉荀瞪着他,厌恶的说到:“不可理喻!”
“我不可理喻?!我千里迢迢的跑来找你,你竟然还说我不可理喻?!”鋆俟伸手抚着桉荀的脸,声音里终于有了一丝颤抖,“可是,你都让我看到了什么?”
“什么?!”
“哼。”鋆俟冷笑着,“花前月下,河边放灯。还有什么?深情相拥?!”
“你监视我。”桉荀依旧是波澜不惊的语气。
“不是监视,是偷偷看着你。”鋆俟的笑容里有了一丝悲恸,“为什么?为什么每次我偷偷看着你时,你的身边总有他?!”
“那有可能站在我身边的本该就是他,而不应该是你!”
“你!”鋆俟终于被激怒,抬起手向着桉荀的脸就甩了过来,桉荀竟然没躲,任由一记响亮的耳光打在自己的脸上。鋆俟也未想竟然能打到,震惊的看着桉荀。
桉荀捂着火辣辣的脸,眼睛里塞满了泪水,却咬着嘴唇,不让一滴落下。看着鋆俟的眼里闪过一丝不舍与柔情,转身平静的离开。
鋆俟看到了桉荀眼睛里的神色,一时间有些恍惚,突然冲过去拉住桉荀喊道:“不许走!你还要跑去哪?!”
桉荀挥手想甩开鋆俟,岂料鋆俟抓得太紧,桉荀一下没有挣脱。一边使劲扭着胳膊一边喊:“放开我!”
桉芮强忍着怒火看着俩人的争执,忽然桉荀的动作停了,表情痛苦的捂着肚子坐在了地上,鋆俟却依旧站在她面前。桉芮觉得不对劲,立马冲了过去。
鋆俟诧异的看着桉荀慢慢倒下,还未及去扶,桉芮已不知从哪冲了过来。鋆俟看着突然出现的桉芮问:“她怎么了?”
桉芮没有理他,看着桉荀痛苦的表情,也焦急的问:“你怎么了?”
桉荀脸色更加苍白,额头都是汗,颤抖的掀起垂在自己小腿的裙子,一缕鲜血已顺着腿流下。桉荀见到,绝望的闭上了眼。桉芮也看到了,刹那间脑子里接上弦,抱起桉荀就往外冲。
冲到神庙外,各家的车子都走得差不多,接自己的车子就停在不远处。桉芮刚要往那边跑,一辆灰色的轿车停在他面前,寞途降下车窗,诧异的问:“出什么事了?”
桉芮二话没说,拉开后门钻了进去。一边关门一边大喊:“开车!去医院!快点!”
寞途没有停留,一个加速车子就飞了出去。
桉芮抽出抱着桉荀的手,竟是一大片的鲜红,心疼的搂紧桉荀,急急的说到:“你怎么不早说?!”
桉荀看到桉芮满手的血,浑身止不住的颤抖,断断续续的说:“二哥……我……我怕……我……我想要这个孩子!我……我怕……”
“不怕不怕!”桉芮将桉荀搂得更紧,在她耳边安慰道:“没事,我们很快就到医院了,我保证,孩子一定会没事的。”说完又冲着前面的寞途大喊,“你这什么破车,就不能再快点?!”
寞途没有答话,集中所有的精神在额木尔城不算宽的道路上飞驰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