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2:落花有期落花却(1 / 1)
琴声铮铮,歌声悠扬。
慕寒端坐着,微微垂首弄琴。略卷的墨发顺着他的肩膀散开,映衬着白皙的五指,黑白对比,别有一番风韵。他幽幽的开口唱道——
『舟灯流光,弄月轻声唱,弦瑟牵成旧梦里舒城那一场。共揽韶华,青焠剑挑花,谁笑言弹烽火比肩共纵马。
黛烟醉,舒城桃花依旧否,不识千里寒乌曾为谁殁,日影重孤城雁歌。古锭横,赤壁烈焰噬漫天,纵使今生绚烂不知为谁,独笑满目芳华,此生已累。
心也颓,梦亦坠,再不见傲首千江,扬袖拂却飞花就此狂。尘销处,已十年,春秋偷将春秋换。
扶残卷,泛黄是流年。
舟灯轻荡,月华千里殇,弦瑟拨乱余梦里舒城那一场。展尽风华,年少几轻狂,谁扬鞭笑金戈策马遍天下。
浮云碎,舒城桃花依旧否,怎知疏影渐行失色成画,白驹过徒吹冷香。古锭横,赤壁火色饮鏖血,纵使今生绚烂不知为谁,青史千载何为,兀自成枉。
凝了墨,烙了疤,再不复总角相交,十指牵定乾坤自无涯。尘封处,恰十年,落花有期落花却。
失残卷,泛黄是流年。』
纳兰七色安静的听着歌,手中一杯清酒,偶尔浅酌。一曲落尽,她觉得整个人,无论身心都舒畅无比,似乎存在身上的负面因素全被都消灭了一般。
外间的雨早已经停了。地面湿漉漉的,一股股细流在街面上流淌。
纳兰七色坐在角落里,听完了曲子,便放下酒杯,结了帐准备离开。
刚到柜台结了帐,一个小丫头突然畏畏缩缩的扯了扯她的衣袖,睁着无辜而明亮的眼眸看着她,说道:“小姐,我家公子请你到舍下喝茶。”
纳兰七色看着身穿素白衣裳,有些眼熟的小丫头,想了半天没想出对方是谁,于是问道:“你家公子是……”
小丫头立刻骄傲的回答道:“公子名叫慕寒。”
原来她是慕寒身边的小丫头。
纳兰七色有些失笑,慕寒向来独来独往,就算权贵欲与他结交,他也不予理会。如今,他居然请她喝茶,这算不算一件怪事。
她疑惑的皱着眉,感应了一下四周,没有寻着慕寒的气息。
小丫头立刻乖巧的说道:“公子说此地人多眼杂,他在北城门等你。”
纳兰七色点了点头,由着小丫头带路往北城门去了。两人尚未走拢城门口,就听见一个气急败坏的叫骂声:“敬酒不吃吃罚酒,本公子看得上你是你的福气,你竟然如此不知好歹,来啊,把他给本公子捆回去。”
纳兰七色虽然离城门还有些距离,但这并不影响她的感应能力。
几个守城门的官兵立刻满脸苦色,抱歉的看着慕寒,无奈道:“对不住了,公子。”
那个一身绫罗绸缎,锦衣华服的白面公子伸出脚踹了踹那官兵,飞扬跋扈的叫嚣道:“给本公子快点,不然要了你们狗命。”
慕寒皱着眉,看着那要抢了自己回去做男宠的,二十四五的男子,他依旧保持着不咸不淡,不冷不热的,此刻却标准到让人背脊发寒的笑容,手指搭在琴弦上,手指一挽,甲面在琴弦上刮过,发出尖锐刺耳的琴音。
纳兰七色再听到那人的叫骂声时,便急急的赶过去。此刻听到那琴声,不由得脚步一顿,脑海里飞出五个大字:南疆音魅术。
南疆。
那一顿之后,她的脚步愈发的快了。
锦衣男子在听到那琴音之后,只觉得耳膜一痛,犹如万千针扎一般。他的面容立刻扭曲起来,伸手指着慕寒叫骂道:“你对本公子做了什么?你这个贱人!”
慕寒保持着那标准的,此刻在锦衣男子眼里显得有些碍眼的笑容,回答道:“你不是说喜欢我的琴声与歌声么?今日,我特地为你唱一曲。为你一个人唱一曲。”
若是放在平时,锦衣男子听到慕寒如是说,定要兴奋的跳起来。可是此刻,他耳中剧痛无比,慕寒的声音更似一把把尖锐的刀,透过他的听觉,刺进他的脑海。
那种难以言喻的剧痛,让他面容扭曲得骇人。
几个守城的官兵见了,立刻明哲保身的退了老远。
慕寒曲着手指,甲面在琴弦上再次刮过,那锦衣男子立刻抱头痛嗷,脚下不稳,倒在地上打着滚,双眸里布满血丝。
“慕公子。”纳兰七色适时而来的声音,阻止了慕寒第三次奏琴。
慕寒转过头看着纳兰七色,落在琴弦上的手指收了回去,笑说:“你来了。”
琴声停止,地面上打滚的锦衣男子立刻跳了起来,一身华美的衣裳沾满了灰尘。他满脸满身都是尘土,地面被他大力的滚动弄出一个深凹。他伸手指着慕寒,想要大声叫骂,声音却带着几分虚弱:“你这个贱货,居然敢对本公子使用妖术,本公子回去定要……”
“朱天佋。”纳兰七色冷声唤那锦衣男子的名,打断了他尚未说完的话。
那锦衣男子朱天佋闻声,立刻愕然的看向纳兰七色,随即扭曲的面容更加扭曲,几乎看不出人形。
“本公主听闻,朱天佋之父,漕运总督与私盐商勾结,从中获利数万白银。很不凑巧,本公主近日得到贵府账簿一本。如果你再在我面前超过三弹指时间,我想,明日皇上那里,定不会介意多出一本弹劾你父亲的奏折。”纳兰七色微微笑着说道,清冷的语气,淡漠的眼神,仿佛她说出来的不过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朱天佋是漕运总督的独子,对于自己父亲暗地里做的那些事,他也有一定的了解。如今听纳兰七色如是说,当下宁可信其有,一溜烟跑了。他回到总督府后,立刻差人去差看账簿,仔细搜查间,发现一本账簿被人以临摹本调了包,当下出了一头冷汗,心内惶惶。
再说纳兰七色与慕寒,自朱天佋走了之后,两人便没有再交谈,只向着城外走去。
沿途而去,一棵棵葱郁的树木舒展着。
郊外一片小树林里,连绵方圆十里,都是绯霞般妖艳的花树。参天的大树林立,褐色的树干上没有绿叶的踪迹,只有一条条高高垂挂而下的藤蔓。一朵朵绯红的花,在藤蔓上舒展着,缱绻着,绽放自己的美丽。远远看去,只能见绯红一片,美不胜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