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 第 43 章（1 / 1）
有很长一段时间，一直都徜徉光怪陆离的幻境之中,耳畔始终萦绕着若有若无的熟悉的哭声,似乎是小胖，又似乎不是。
想,是已经死了吧。
眼皮很重很涩,试了很多次,费了很大的力气，终于睁开了双眼，想看清楚这到底是谁。
光线有些刺眼,眯着眼,好一会儿才看清这间病房的全貌,随后,低头看向声音的来处——身前埋手臂里的一颗圆脑袋。
“别哭……”动了动嘴唇,却没能发出声音。
圆脑袋还微微抽动着，哭泣的声音带着气喘，让有些心疼，只好费力地抬起手，摸了摸圆脑袋上黑亮的短发。
哭声立刻停止，圆脑袋一点一点抬起来，露出小胖涕泪横流的脏脸。
裂开嘴想笑，喉咙干得很，笑不出来。小胖却陡然睁大了眼睛瞪着，嘴巴张开，几乎变成了圆形。
“欢姐！”他带着哭腔沙哑着嗓子大叫一声，猛地扑过来，紧紧抱住了。
不知道哪里传来一阵剧痛，不由嘶嘶抽了两口气，这才想起来自己手臂和肋骨受了伤。
小胖略微松了下力量，却不放手，不停地说：“欢姐，吓死了！吓死了……”
轻轻舒了口气，抬起手臂圈住他的身体，看向窗外明媚的日光，心底一片宁静。
好温暖的感觉！
原来，还活着！
活着……真好……
“醒了？”
身侧忽然传来一道男的嗓音，他立刻爬起来欢声叫道：“阿荣哥，欢姐醒了！”
慢慢转头看过去，这才发现阿荣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房中了，不免有些尴尬。阿荣扯开小胖，自己到床前坐下，端详一阵，说：“脸色不好，去叫医生看看才放心。”说着起身出了门。
很快医生和护士鱼贯进来，遣开阿荣和小胖，给做了详细的检查，然后宣布，一切生命体征良好，虽然身体还是有些虚弱，却已经完全没有危险了。枪伤和肋骨骨裂都不是大问题。剩下的，只需要好好休养。
长篇大论之后，问：“医生，昏迷了几天？”
“两天了。”
两天……会发生很多事情……
之前不堪的一幕不受控制地浮现眼前，心脏一阵抽痛，狠狠闭上眼，捂住了眼睛。
医生又叮嘱了几句什么，就带着走了。
屋里清静下来，感觉到自己捂着眼的手微微发颤，深深地吸了口气，又长长呼出口气。没有能够经历过那场惊吓之后处之泰然，同样也不能。
手忽然被一只温暖的大掌覆盖住，轻轻握住拉开。睁开眼，是阿荣。
“让送小胖回学校去了，他这两天一直守身边，一步都不愿离开。”他俯身身旁坐下，柔声道，“阿欢，比大着几岁，可以叫阿欢么？”
抽出手，没有回答。
天生对警察的敌意让从知道他身份的那天起，就对他产生了强烈的反感情绪，虽然知道他真的对很好。
“知道会恨讨厌。”他无奈地笑笑，重新握住的手，这次就任他握着，没有抽离。
阿荣和谈了一会儿小胖的学习和生活，终于转入了正题。
他告诉，那天成七爷带闯入林宅是为了救，双方死伤好几个，后来特警队去了，他就主动缴了械。阿龙没死，送去医院抢救过来了……
听到这里，猛地抽回手。
阿荣察觉到的异样，低声说：“阿欢，对不起，阿龙是本案最直接最重要的证。们不能让他轻易死了。”
死死咬着牙，怒视着他，没有说话。
阿荣叹了口气，站起身病房里走了一圈，回到身前：“阿欢，这个世界上，城这些日子充满了血腥和暴力。陈昊死了，林西铭被捕，成七爷也落了案，就算是顾青山也不能幸免。们所能做到的，仅仅是维护这个城市的和平和安宁。希望能理解。”
抬头看他，平静点头：“荣警官，能理解。”
他俯身注视，说：“阿欢，这几天有些琐事大概还是会打扰，不过……稍后会给安排心理医生。”
淡笑：“没关系，荣警官，没事。”
临走，他说：“阿欢，是个好女孩。多保重自己。”
知道他的潜台词，笑笑，说谢谢。
生生死死都是这么简单，还能有什么过不去的坎？
不会轻易放弃自己的生命，婆婆含辛茹苦将养大，会珍惜。
之后的几天，果然有警察来调查，录口供什么的。
毕竟阿龙是打伤的，虽然算是正当防卫，但毕竟动了枪。好，阿荣对很维护，几乎一直陪身边，后来所有的手续，也都是阿荣帮办的，没有受到一点留难。
小胖每天晚上放学都来陪。有一天半夜醒来，他爬到床上偎着，全身冰冷得发抖。
抖开被子包住他的身体：“又做噩梦了？”
“嗯。”小胖把脑袋拱进怀里，过了一会儿，轻声说，“欢姐，害怕，每天都害怕！们去找老大吧，他给留过地址和电话。们离开这里！竹竿大哥死了，不能再没有。”他说着抬起头看，郑重说，“欢姐，求，们走吧！再苦再累，都会努力的！”
这孩子黑亮的眼瞳月光下透着深深的恐惧，知道，他乎，当是他亲姐姐一样乎。心里涌起一股暖流，紧紧抱住他瘦削的身体，说，好。
从这天起，们就开始悄悄做离开的准备。小胖联系好老大，一切顺利。
自小身体素质就好，伤口愈合很快，半个月之后的一天，医生说：明天可以出院了。
飞扬的心情不是任何言语能够形容。和老大联系，他说明天上午直接过来接出院，然后，就开始收拾东西。
病房门被敲了两下，没意，过了一会儿，又被敲了两下。
“进来。”没有回头。
房门打开的轻微吱扭声之后，就是轻轻的脚步声，对方仍然没有说话。回过头，看清来，顿时愣住了。
面前是一张熟悉到刻骨的英俊脸庞，却又和从前不同，神情委顿，完全没有了让心醉的帅气和张扬。
“阿欢，找了好久，才知道这里。”秦家明挤出一丝笑，显得有些局促。
注视着他，发皱的西服，微微冒出些胡茬的下巴，一股莫名的疼惜缓缓从心窝里溢出来。慢慢伸出手，想摸摸他瘦削的脸颊。可他下意识地避开了。看到停面前的手，裂开嘴笑了笑，伸手握住，贴自己脸上，说：“阿欢，不嫌弃。”
一愣：“什么？”
“林家败落，已经不能再留S城了。”他有些尴尬地说，“阿欢，知道被……不嫌弃，以后会好好对。阿欢，们重新开始，离开这里就没知道的过去……”
不等他说完，已经哈地笑出声来！
不嫌弃？秦家明，真该感谢的博大胸怀，真该感谢！
不停地笑着，怎么也止不住，直到笑出了眼泪。
他紧张地看着，有些惊惶地松开的手朝后撤了撤身。
捂着肚子好不容易收了笑，朝他摆摆手：“秦先生，您自己请吧。唐欢没有资格认识您，更没有资格受到您的谅解。”
“阿欢……”
他还想说什么，却已经咬牙切齿笑着挤出一个字：“滚！”
大约是被吓着了，秦家明趔趄着朝后退了几步，正好撞上推门进来的阿荣身上。他连头都没敢抬，跌跌撞撞跑出了病房门。
阿荣看着他的背影，皱着眉问：“是谁？”
“问路的，一个不相干的。”强自压抑住几乎要沸腾的心情，淡淡道。
“看着有些眼熟。”
当然眼熟，那位S城尽皆知的林家准女婿，多少曾拼着命抢着攀上点关系。
可是，老天……
一个的变化怎么会这么大？
阿荣窗前的椅子上坐下：“听医生说明天可以出院了，开心么？”
“开心。”转身装作收拾东西，眼圈发热，怎么都忍不住。
“原来住的那间地下室不适合休养，先住家吧，房子慢慢找。”
摇头：“已经麻烦很久了，不好再打扰。”
他沉默片刻，说：“案子还没结，以后或许还需要出庭，只是为了工作。”
抬头看他，阿荣先避开视线，当然没有发现泪盈盈的双眼。擦了擦泪痕，笑了：“荣警官，谢谢。”
这句感谢，是真心话。
他低着头看着整理衣物，忽然说：“顾青山想见。刚住院那会儿就提出来了，那时怕身体没恢复，帮拒绝了。”
“嗯，不见，和他不熟。”回答得没有一丝犹豫。虽然道上混了这么久，骨子里仍然是个传统的女。顾青山，不配。
阿荣若有所思看着：“那……成七爷呢？他今天让传了话，也说想见。”
一愣：“他要见做什么？”成七爷这次最终落网，都是因为，难道他是要发泄最后的愤怒？
阿荣过来帮拉上箱子的拉链：“他说或许不愿见他，让给捎一句话，他救过老大。”
不由苦笑，“不错，成七爷是的恩。”离开之前，得去见见他。也许，就是最后一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