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十四》犹恋凰（1 / 1）

夜深人静，吞灭了火光的黑暗，悄悄窥伺…

傲刀皇城内，不同于往日的森严，来来回回的叶口月人巡逻着。

忽然，一个神秘的黑影迅速移动，以极快的速度掠过城门，动作轻柔地像只猫，随着风之所向，无声无息的潜入皇城……

穿越过走廊，来到了唯一灯火通明的房间──

「卧江子，你的朋友倒是做了件好事…」邱霍蛉叶怒笑，大掌一挥，身后侍卫送上覆着毯子的银盘。

「他做的好事，就由你的人还！」毯子掉落同时，两名傲刀城将领的人头血淋淋的躺在盘子里，卧江子死瞪着他，手极力紧握着，压抑着…怒火。

「没反应？好冷硬的心肠！」

「邱霍蛉叶，做事要有做事的方法，逼得太紧只会失其效。」卧江子冷冷说道。

「卧江子，你没有立场反驳我，别忘了……」邱霍蛉叶指着桌上的人头，得意的大笑。

「岂敢？我只是善尽劝导之责。」冷冷的嘲讽，卧江子不屑地瞪他一眼。

「蝇营狗茍之身，还想劝导我！不如去劝导银狐，设法保住傲刀城所有的性命吧！」

「你要让我离开天外南海亲自找他吗？」

「卧江子，你打什么主意瞒得过我吗？来人！将他锁回藏经阁！」

被制伏住的卧江子，回到了藏经阁。原以为能有转机的他，不由得心忧起来，邱霍蛉叶似乎不在乎银狐的行动，他胸有成足的态度，似另有安排…

「我不能再让更多人牺牲了…」

「真是伟大的情操啊。」穿过门板的清脆声音，让卧江子警戒的抬起头，只见一名蒙着面纱的人立于门前，熟悉的嗓音令他起疑…

「还以为会是让我另眼相看的场景呢，苏扬执首。」女子冷冷笑道，丝毫不带任何感情，语气中的嘲弄，彷佛是击败敌人的胜利感。

「是妳……」卧江子震惊的说不出话来，原以为她已经死了…不，正确来说，是她已经不再是以前的她了。

「令你惊异吗？我如今的『成就』可都是拜你所赐的啊！」如此殊荣，真是该好好感谢他呢，让她能够看清世间的冷暖…

「妳怎么会在此？」虽已回复以往的沉稳，但询问的口气竟有些颤抖…这令他十分混乱的感觉，全因她的出现，一个不该会出现的人。

「需要我巨细靡遗地报告吗？苏扬执首？」她褪下了面纱，露出一张熟悉的脸孔──对卧江子而言…

「悦凰…妳何必用这种口气与我说话？」卧江子无奈的说。

「我这是遵照规矩，苏扬执首。你的惊讶绝比不上我的，当年应该是死于箭珠之下的人，如今却完好如初的站在我面前…而且，变了。」

「妳过得还好吗？」卧江子刻意忽略她语中的暗示，眼神转为柔和的探询。

「好的不得了，你看我的样子不就知道了？」她轻轻一笑，眼神蒙上淡淡的杀意…冷得化冰的语气依旧是笑，「苏扬执首？」

悦凰，妳……

「妳来是找我吵架吗？」第一次，他对她口气不佳。诸多压力让他喘不过气，重逢的喜悦还需承受她的冷嘲热讽吗？

「我会这么无聊吗？」她冷睨他一眼，转身掇了张椅子坐下，「苏扬执首应该很清楚，我的出现，已让你惊惶失措。」

「哦？怎么说？」卧江子装出兴致勃勃的样子问道。

「他出现，与我有一样的份量，报复、夺权，一样的野心，他势必会狠狠地讨回…」

卧江子脸色青了青，不发一语。

「再说了，今天我是特地来观看苏扬执首，变成阶下囚的样子。啧，果真是十分精采…我也不得不佩服你的演技。」

「说够了吗？」他板起脸，冷硬的口气不容置喙，「妳可以走了。」

「哼，少给我在那摆架子，苏扬。」悦凰话锋一转，温柔语气已不复见，取而代之的是冷然孤傲。「我的脾气你应该很清楚，你加诸在我身上的，我会一一讨回，不惜任何代价！」

撂下狠话之余，她挑衅地捏住他的下颚，「期待后续吧，执首。」

下颚的痛楚逐渐蔓延到他冷漠的双眼，卧江子望着她离去的背影，一阵痛心的伤感袭上，让他痛得看不清眼前的景物……

「我是不得已的…」

如果可以，他想要再抓回失去的幸福…没有尽头的幸福。

＊＊＊

「妳真的没事了？胸口还痛吗？」一句句的询问，让端木净招架不住，从不知他有这么地烦人。

「我很好，那只是一时的气血不顺而已。」

银狐怀疑的望着她，眼神充满不信任，她这可不只是一次的食言了…

「你那是什么眼神？」端木净对于他的怀疑感到不满。「我可──」

「没事就好…」银狐口气转柔，大手轻轻地抚上她的青丝，突然转变的态度让她有些诧异，心中的不满也烟消云散。

「对不起…我只是不喜欢别人太过于关心我……」她嗫嚅地说，银狐不生气，反而让她有些难受，她是任性惯了…

银狐微笑，一把搂住她，语气轻柔地说道：「那妳以后得习惯了，我可是很啰唆的！」

「银狐，你……」在知道他的心意后，说不感动是骗人的。但一向孤僻惯了的心，却难以接受突如其来的关爱。

她很自我中心，或许是成长环境的影响，使她养成了独立的个性，甚至有些孤芳自赏的意念。

一向是孤单的人生，闯入了原不属于她的幸福，也许是害怕得而复失，又怕自己无法承受这样的幸福…

「想什么？」银狐见她分了神，轻声问道。近身一瞧才知她的愁容掩饰得很好，从不让他有机会询问。

「嗯…这一阵子卧江子都没有和我们联络，会不会出了事？」她淡淡的转移眼中的情绪，让银狐有些不悦地瞇起眼。

「不知道，他没有和我联系。」他口气微冷的说，难道她就真那么关心卧江子？而自身的事情却是一点都不想提？

「是吗？前阵子叶口月人在冰河天川大量聚集，会不会是把目标转向天外南海？」端木净回想当时的情况，为首者也只有两名将领……

「净，先别说这些好吗？」银狐打断她的推测，口气有点冷硬，「我希望妳有事不要瞒着我…」

「什么意思？」她警觉地抬起头，防备地问道。

「妳有心事，对吧？跟卧江子有关吗？」银狐佯装不在意的问道，但心里却预设了好几种情况…

「你多心了，我没有心事…只是很担心天外南海的情况。」

她从没有那么强烈的感受，彷佛由过去翻腾而出的恐惧，层层包围住她…

难以呼吸。

「相信卧江子吧，他的能耐远超妳的想象。」银狐淡淡的说，那个卧大军师可是十分狡猾，谁也拿他没辄。

「不一样了…我怕──」端木净话说到一半，忽然停了下来。

「怎么了？」银狐感觉到她的颤抖，反常的举动让他感到不安…

「是他…」端木净激动地站起身，颤抖的手甩开银狐温暖的大掌，紧紧圈住自己的肩膀，诉诸内心不断涌升的恐惧。

「净！怎么回事？！」银狐这次不想再让她逃避，紧紧握住她的手，「说清楚！妳到底在怕什么？」

她抬起头，苍白的脸庞令银狐心疼，从没见过她如此啊…

「银狐，你知道自己的身世了吗？」端木净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话，让银狐为之一愣。

「大略知道一点，卧江子说得模糊…」

「这事，会关乎整个天外南海，甚至是我们的存亡…」端木净严肃的说道。

「最近我会常常气血翻腾，是因为我的兄长出现了，血浓于水的羁绊，无论身处何方，都能明显感受。」

「但…卧江子不是说，凤族已剩下妳一人了？」银狐疑问说道。

「那只是载于官方的纪录，当年有多少谋权者想夺权？其中要利用凤族的人几乎占了一半，族内分崩离析，又苦于外患当前，自是渐渐没落了。」

银狐拧眉，轻轻拂去她愁眉深锁的忧伤…

「前阵子之所以毫无征兆，完全是因傲刀天下掌权，凤族的各地据点皆被看守…」

「但，卧江子却什么也没表示过…」银狐回想卧江子一派轻松的样子，丝毫无忧虑于心。

「他是了然于心…一方面要为傲刀青麟取回政权，已经无法分心其它事了，也是在这时候，四无君到天外南海将我请出。」

「我不懂，事情的始末，你们似乎都把我蒙在鼓里…」银狐轻声的说道，语气十分不满，他一向讨厌欺瞒…

「银狐！我…从来没想过会与你相遇，这种情况我也从未设想过…」端木净轻轻圈住他的手臂，语气轻柔，「从没有弱点啊──」

他闻言，抬眉望着她略显真挚的眼神，盈而不溢的深厚情感，内敛地存于心中…这点，倒是和卧江子十分相似。

「我可以当作是妳的示爱吗？」他戏谑道，企图挑拨起她娇羞的一面。

端木净白他一眼，脸蛋微红的轻叱，「自大的狐狸！」

银狐笑得开怀，逗她玩好像是他现在热衷的行为了…这种感觉前所未有…

「好了，不逗妳了！」银狐再度拥紧住她，眼睛柔和地弯着，「瞧妳的脸都像颗西红柿了。」

「哼…」端木净嘴上逞强不在乎，但双手却牢牢实实地搂住他，「这个从天而降的弱点，可让我多了后顾之忧呢！」

银狐唇形上扬，冷漠到凝霜的俊颜，不因皱眉而有丝毫影响。

他没说，但端木净心里清楚得很，某人心里可十分不服气啊！这狐狸……

「我兄长，个性难以捉摸，可以说是反复无常…就连卧江子对他也没有办法，这次他的复出，肯定是针对我而来的。」

「反复无常？」银狐皱眉问道。

「但他却没有获得实权…兄长很有才华，武功也是族里数一数二的高手，同时也最被看好…」她刻意忽略银狐的问话，继续说道。

「武功高手？」银狐有点兴趣的问，技痒的手不自觉地摸了摸红狐刀。

「别高兴的太早，他在多年前就失踪了，族里无人知道他去了哪，直到凤族覆灭，一直都没有他的消息…」端木净语气冷淡的说。

「既然他都失踪了，怎么还会针对妳而来？」银狐有点不悦的问。

「为了正统与血。」她神色黯淡的说，口气冰冷，「他没有正统继承权，也没有传说中的珍贵之血，自然是将矛头指向我…」

「卧江子知情吗？」

「他现在或许自故不暇吧，自身的恩怨情仇都难以理断了…」端木净喃喃说道，脸色又是另一个忧烦。

「看样子，似乎是棘手的难题…」连卧江子都无法幸免？

「当然棘手，我想…现在中原我已无顾虑，该回去了断一切了。」要面对的，总逃不过啊…

「那好，我们回去。」银狐迅速的说道，让端木净心起疑窦…

「你…急什么？当初你不是想在中原找刺激的吗？」好战狐狸转性啦？

银狐闷闷地不说话，那难以启齿的理由，他怎么可能说得出口？

端木净见他的表情，心里自有数，不好戳破他的心事，自己也只好跟着装胡涂了！

「不过…在回去之前，我得先去一个地方。」

去个是开始，也是结束的地方…

＊＊＊

荒山，入夜的山林格外诡谲，一片阴森冷寒之气围住一个圆形的井，缭绕不散。

走近一瞧，井的四周发出若有似无的晦光，似有神圣却又邪魅的气氛，吸引着人趋步往前…

「琉璃井，四无君…我依约来此了，想不到你之前的顾虑居然成真。」

语落，她伸出手放在井口上方，倏然光芒四放，一本薄薄的古册缓缓升起，安稳落在她的掌心。

「会用到这东西，也算是我无路可退了，」她涩然一笑，「这是你为我铺的后路吗？」

会是风云再起的时候了，如我，如他，为何沉寂的静默只等来令人难堪的情仇？难道血亲始终比不上权势地位？

刻意想要遗忘的过去，随着掩埋的仇恨，轻轻地扬起了…

『风』，从未放开过捕捉的影子──

耸立只影，睥睨收揽临风之景，这居高临下的感觉令他满意的勾起微笑…

「是妳的味道…亲爱的小妹，我已迫不及待了…」

快了，助他霸业之因素一一齐备，只缺他魂牵梦萦的东风了。

「这次，不会再放手了…」

『你总算出现了，楼阳君…』

冷影对峙，霎时凝结无声，只余呼风阵阵，吹落彼此的面罩。扬起的熟悉容颜，竟是两者的相视冷笑…

「妳也是，端木悦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