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一》卧仙（1 / 1）
钟声如高山擂鼓，浑厚雄伟。在这一片竹林深处，竟有一神秘幽思的古寺。
古寺看起来似是荒废许久，但却没有任何灰尘的迹象，像是有人每天整理清扫似的。
抬头一看，斗大的匾额写着阐悠寺，而字体旁的颜色却已斑驳许多…
铺着小石子的小径，遍布着竹子的绿地，高耸的楼台，引人思愁。
今日，寺里来了个白净的身影。她缓缓的朝楼台走去，直到了台下，莲足一蹬，如飞雁般的轻盈升空，几个漂亮的旋转，飘然落于楼台之上。
就在她落定之际，一道青色的人影也同时登上楼台。
「你来了。」
卧江子微笑，跨步上前，「吾从不失约。」
「哈！近来可好？」女子拿起了蒙于脸前的纱罩，露出了姣好的面容。
「就如妳所听到的，傲刀城的军师。」卧江子仍是微笑着，「妳呢？如果我没猜错，四无君应该来找过妳了吧？净尘。」
「前些天。而且…针对你的好友。」净尘淡淡的说。
「哦？他请得动妳？看来妳与他的交情远比我想象中的好。」卧江子轻摇羽扇，笑意不达眼底。
「怎么了？似乎对我有所不满啊！」净尘微笑。
卧江子白了她一眼，「妳明知我的意思。即使妳对上了银狐，我也不会不高兴。相反的，我还得替妳担心呢。」
「这句话还真是嘲讽啊，言下之意是…我赢不了银狐？」净尘勾起危险的笑容，漂亮纯真的脸蛋与充满诡谲的眼神丝毫不相称。
「没这意思。说不定妳去一趟中原，会有意想不到的改变。」
净尘突然敛起笑容，「是啊，中原的第一人易名，的确不错。」
「妳喔，讲话都不经过考虑。这么自满？」卧江子缓缓的开口。
「哼，难得见面，就别提这些扫兴的话题。」
「哈哈哈！」卧江子突然大笑。「扫兴？」
净尘微闭眼，「我不介意你笑大声一点。」
「好啦，不跟妳玩了。」卧江子忍住笑意，「妳会帮四无君的忙，真的是因朋友之情吗？」
「你怀疑？」挑眉，淡然无声。
「是很怀疑。妳通常都不管江湖事的。」卧江子撇撇嘴。
「清圣如沐流尘，不也栽进去了？」净尘睁眼，利落的攀上壁垒。
「哈，妳这个举例我可没亲眼证实，不准。」卧江子轻笑一声，与之带过。
净尘睨了他一眼，没好气的开口，「你又亲眼瞧见了？」
卧江子笑而不语，令净尘感到疑惑。
「对了…在妳离开前，去跟城主辞行吧！」
「没这个必要吧，现在的我已经不适合再踏入傲刀城了。」净尘缓缓的说。
「看样子妳对当年的事还耿耿于怀。」卧江子凝视着她，轻叹。
「哼。」净尘不语，转头望着远处。「或许，这一去…净尘就不再是净尘了…」
这些年来，自己尽可能的不去接触有关中原的事情。也可能是自己的逃避心态…但又能躲的了多久？只是很矛盾的想要欺骗自己…
「净尘……」卧江子忍不住叹口气，着实无奈。
＊＊＊
秋红落叶，老圃黄花。沾染秋之气息的湖畔，伫立了两个人影。一黑，一白。一傲，一敛。
「你存在的刀呢？」轻柔，似微风吹拂。澹然，亦闲适。
银狐紧闭着双眼，不发一语。湖面飘落的枫叶，因金风吹起的阵阵涟漪，而盈盈旋转。风，永不停歇。叶，依然是天地间之一粟。仅而，是静中的动。
「踌躇？或是自信？」王隐昂首，别有深意的看了他。
只见银狐缓缓睁开双眼，绒毛尖耳微微动了几下。
「只有，零！」自负，是零的唯一。
「哈哈！」王隐哈哈轻笑，似乎很满意他的回答。
银狐垂下眼帘，尖耳仍微微的动，他皱眉，但却勾起难以费解的微笑。
『怎样？在钓鱼？』卧江子戏谑的说道。
『有事？』银狐简洁有力的回道，蹙起的双眉逐渐舒缓。
『给你报告刺激的源头。』卧江子笑道，『人，就快到中原了。』
『天外南海的？够格？』银狐不以为意的问，双眼带着骄傲的神态。
卧江子了然一笑，『我的至交，四无君的好友。』
『哦？两边踏？果然不简单。』银狐挑眉，『希望你的消息不会让我失望。』
『当然，你一定十分满意…』卧江子缓缓的说，但尾音却变小。
银狐昂首，换上一副兴致高昂的表情。
『但愿你说的，不会与事实有所出入。』
高手，还不够！
王隐挑眉，一拨落于脸前的褐发，「密谈完了？」
银狐敛起笑意，微微颔首。
远度重洋，挑战中原的刺激。银狐浑身激起斗志，或许，天岳会是很好的目标…
＊＊＊
人来人往的街道上，车水马龙，络绎不绝。小贩的吆喝声，混杂着汤汤水水。不远的河畔，圆拱的小桥，随风摇曳的纤纤杨柳，与一条波光粼粼的河流相得益彰。细闻，空气中弥漫的淡淡粉脂味，还有不若花草的浓郁。远观，人群熙攘中，一抹抹娇柔身影，更增添了江南好风光。
今日，依旧十分热闹。一幢建材华丽的楼阁，门庭若市，各种三教九流皆聚集于此。一会儿张三，后一会儿李四。吵杂的声音充斥着这间客栈。
「醉．仙．楼。」净尘望着匾额上的题字，眼底浮起满意的笑意，而后走进客栈。
她从容入座，出水芙蓉般的容颜，不似江南女子的娇艳柔弱。眉间还散发出一股英气，使得周遭的人无不被她脱俗的气质给吸引住。
「小二，来壶上好的碧螺春。」
椅子尚未坐热，净尘就听到邻桌的声音。
「听说风之痕闯东无阵失败了。」
「是啊！四鉴台的这么厉害，我看没人破得了。」
「就是啊！摆阵的东无君术法非常厉害，才能困住风之痕。」
术法？！
「后来又跑出一个荒狮闯西无阵，结果死在里面了。」
「四无阵确实棘手！」
荒狮？兽族的人！
「而且公开亭还贴出告示，若一个月后没人闯阵成功，天忌、素续缘、长河南星、叶小钗，就会被处死。」
净尘挑眉，饮尽杯中最后一口茶，放了一锭银锭子在桌上，大步跨出客栈。
「姑娘！找您的钱啊！」店小二追出客栈，叫住正欲施展轻功离去的净尘。
「不用找了。」净尘回头，淡淡的说。
「但本店的规矩是不赊欠，也不收小费。姑娘您还是拿回吧！」
哦？不收小费？中原人还真是奇怪啊！
「那算我跟你买消息好了。」净尘微笑道，「你知道四无之阵怎么走吗？」
「直直往西，再转北，就是河北了。到了那，您再问当地的人。」
净尘再度回以微笑，「多谢。」她轻盈跃起，消失在人群之中。
四无之阵，听名字就知道与四无君有关。或许…喜欢追求刺激的银狐会前去破阵。与其像无头苍蝇的乱找人，不如到那守株待兔。
确定目标后，足下的尘泥丝毫不沾的往河北而去，绝顶的轻功令人望尘莫及。
＊＊＊
一路上游山玩水，将中原之景尽收眼底。净尘十分惬意的漫步着。
「唉…走了这么久了，还没到河北？！中原怎么这么大啊？」
一边抱怨，头还不忘的抬起，看看炎热的太阳。
「真热…比天外南海还热。」
忽然，一片绿色的平地出现了城镇，净尘露出数日来第一次的微笑。加快了脚步，心里只想好好休息一下。
找到了客栈，就在她要踏入之时，一个缓慢低沉的声音叫住了她。
「姑娘…」老者自书中抬起头，脸上尽是岁月沧桑留下的智慧。
净尘好奇的打量着他，不明这位老先生叫她何事。
「蛟龙出于海，麟凤出于天，若要四无全，只得青与莲。」
这是什么啊？打油诗吗？净尘皱起柳眉，有些困惑。
老者突然哈哈大笑，「姑娘，老朽行走江湖多年，从未见过像妳这般面相。百年难得一见的人中之凤。在朝必为后，在野则为侠。」
「侠？哈！我从不行侠仗义，也不济弱扶贫，说不上大善人，也不是什么十恶不赦的坏人。至于后嘛…我想我对皇宫没什么兴趣。」说到后…这个恶梦还着实困扰了她好久…没想到还被人一而再再而三的提出来。思及此，净尘的脑海里浮现了一副江湖术士打扮的中年男子。
「呵呵，先别否认。我知道在我之前，已有人说过妳有此命格，对吧？」
净尘浑身一震，但掩饰的很清楚。
「虽然妳一再的去漠视，但命运，不是妳所能掌控的。」老者微笑的脸庞逐渐消失，「想要与命运对抗，只有拿命来赌…」
拿命来赌…
若要赌，她的运气，在傲刀城就早已用尽了…性命，不值钱。
「姑娘，或许妳很排斥这样的命运。但老朽从妳的面相可看出，妳的人生变数…才正要展开…」
净尘紧抿着唇，不发一语的丢下一个碎银，便转身离去了。
老者望着手中的碎银，低低的笑了出声。
「周八伯好友啊！我的飞黄腾达，就得靠你啦…」
＊＊＊
山林，尽是花香。但偶尔…也有不符。
高耸的树木，集合成天然的森林。原本应是褐色的树干，却染上斑斑血迹。
一个身穿蓝色衣袍的男子，左手紧捂右手臂上的血口子，脸色苍白的望着眼前的拦路恶煞。
「素续缘！乖乖跟我们回邪能境，否则性命难保！」
一群邪能境的人马团团为住素续缘。将他的生路包得滴水不透，素续缘皱眉，心里正盘算该怎么突围时，却被邪能境的人给拿下了。
「带回！」
这厢人马正欲穿越森林，却看见了另一头有一名女子正不悦的快步而来。
真是！倒霉事也太多了吧！住个客栈也会遇上店家被寻仇放火，差点成了个无名焦尸。不过这还不够惨，熟知今年黄河大泛滥，所有船家全都停驶，害她得多花十天绕山路到达中原！这下可好！四无之阵的一个月期限已过，那只狐狸大概也走人了，这下上哪找人啊！
净尘太过认真于心中的吶喊不平，迎头撞上了正欲带着素续缘回邪能境交差的灭轮回。
「哎哟！」哪个冒失鬼？
抬头一瞧，几个大男人正押着一名纤纤弱女子？凶神恶煞的模样令人作恶。
虽然自己没有正义感，不过身为女性同胞，不伸出援手实在对不起自己的女人天职…
「你们真大胆啊！光天化日之下竟敢欺压良家妇女！」
当场，邪能境的人全部愣住了……良家妇女？
素续缘仔细打量着这位视力颇有问题的姑娘，妇女？他有这么像女人吗？
「欸！你们还不放了这位姑娘？」净尘冷言说道，与方才的嬉闹完全搭不上边。
灭轮回轻嗤一笑，「放？凭本事！」
话一落，邪能境的啰喽一拥而上，只见净尘左右闪躲，双手交叉于身后，嘴角挂着轻蔑的冷笑，双腿利落的横扫敌军。不消片刻，只剩下灭轮回一人了。
「红衣服的，还不投降？」净尘轻声说道，将被绑于树上的素续缘解套放下。
灭轮回一瞇眼，用力一挥手中令牌。「想走？」
就在那剎那间，周遭的森林变成汪洋大海，而净尘与素续缘正站在摇晃利害的木筏之上。
「邪能术法？」净尘脸上的鄙夷越见明显。转头看着素续缘，「欸！你自己收纳真气，天塌下来了也别管啊！」
见净尘要破阵，素续缘忍不住出言提醒，「姑娘，邪能境之术法不容轻视，尤其灭轮回的功力可不输给鬼隐。」
「这我还不放在眼里。」净尘话一说完，阵局马上起了变化，平静无浪的大海顿时波涛汹涌，而浮于海面的木筏更是显得岌岌可危。而空气也开始扭曲变形，水气逐渐凝成冰，而冰则化为无数的冰刃冰剑，朝他们直扑而来！
只见她双眼微闭，右手迅速抽出一把透明琉璃的细长薄刀。左手翻掌，化出一支通红的令牌，顿时血光冲天，湛蓝的大海被蒙上一股殷红。
「弒月．合阴．灭阳，破！」薄刀挡住了由波浪所化的冰锋利剑，另一只手握着的令牌发出阵阵低鸣，霎时血光凌霄，直射阵局之核心。
阵外的灭轮回发出凄厉的惨叫声，随即阵法消失，而人也逃逸无踪。
「哼。」朝着那人逃去的背影冷哼，净尘拍拍衣服上的灰尘。
「多谢姑娘相救。不过在下不是女儿身…」素续缘拱手为礼，却被净尘打断。
「我早知道你不是女人了。只是我从不救男人，所以只好说你是女人。」
听完她无厘头的论言，素续缘匪夷所思，但仍不忘基本礼貌。
「敢问姑娘姓名？」
「我复姓端木，单名一字，净。」她原本晶亮的双眸顿时冷了下来，换上冷漠的表情。
「在下看端木姑娘并非是中原之人，不知来自何方？」
「天外南海。」脱口而出的实话，令净尘讶异于自己的异常反应。或许是自己无法对这个人说谎吧！他看起来就令人无法做坏事…
「姑娘来自天外南海？」素续缘有点吃惊。那她和卧江子前辈们算朋友吗？
「嗯。你应该没受伤吧？那容我先行一步。」目光闪过一丝怪异，端木净转身欲走，却被素续缘叫住。
为何说到天外南海…她却有意躲避话题？素续缘皱眉，心中闪过无数的想法。
「姑娘救我了一命，不如到天地门作客，让续缘招待姑娘如何？」
端木净睨了他一眼，冷声说道，「不了，我尚有要事在身。」
这个素续缘…看来试探意味颇浓……端木净突然微笑，将薄刀收回腰际。
「那这样吧，姑娘有什么需要帮忙的，续缘应当倾力相助。」
「银狐的下落。」端木净冷言道。
「银狐？他救出我后，好像再去破了北无阵，目前应是和叶小钗在一起。」
叶小钗？端木净思索，「在哪？」
「水月两忘轩。」
端木净闻言，立即朝水月两忘轩而去。素续缘看着她的背影，心里有无数的问题…这位神秘女子刀法精湛，而由方才她轻松破解灭轮回的术法看来，必也是精通此道。但天外南海之人，除了卧江子外，很少有人会通晓术法……
罢了，先回天地门再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