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0章 困局 之 问江山（1 / 1）
长安的初冬。
长天一色，草木凌霜，高高低低的亭台楼阁在阳光下显得特别开朗清峻，石阶上落叶堆积，北风带着寒意渗透每个角落。
抬望眼，偶尔可见三两只孤雁寂寥南飞，翻飞的翅膀掀动着无数游子心。
窦府座落在长安城东南隅的曲池坊内，因靠近曲江池和芙蓉池，故登临高楼，可见冬日艳阳碎落在碧波荡漾的水面，使人神志为之一爽。
陆康凭栏而立，微笑着聆听尉迟宝瑜和薛元鸿在笑谈玄甲队的威风史。
那天从桑落酒馆打道回府后，尉迟宝瑜和薛元鸿便应三叔之邀，和陆康一起进住窦府西厢。
今日，三叔一大早被张士贵传了去，他们三个便在这里边闲聊边等待。
“……武德四年正月，洛阳城那场仗，才叫精彩！” 薛元鸿说起打仗就双眼发光，他双手张合，模拟比划着：“子俊可曾听说，当时屈公窦公带兵巡营，猝遭遇王世充亲率军队出城偷袭，双方血战半日，我军伤亡过半，窦公身中数刀，眼看就要溃败！正当此时，玄甲队风卷而致！哈哈！程大人手中马槊大显神威，秦将军长枪所向披靡！把王军杀得那个落花流水！……”
掐住时机，陆康扬眉接上去：“宝瑜，这次战役后，世人皆传颂道：令尊鞭催踏雪乌骓马，单骑冲入敌阵，敌人围上来，持槊攒刺！混战中，但见令尊左手单鞭如电，右手夺敌之槊还刺敌军，骠悍勇武，俘虏骑将葛彦璋，斩俘六千余人，王世充差点被俘，不得不逃回洛阳城！……好汉子！放眼天下，若论铁血忠义，智勇双全，令尊可谓千古一将！”
薛元鸿听到他巧妙地把战功几乎都安到尉迟恭头上，且语句真挚中肯，不禁在心里诧异：“没想到，此子夸人的功夫施展开来也是所向披靡！”
提起父亲的彪炳战绩，尉迟宝瑜面上生辉，嘴里谦恭道：“哪里，哪里，若非皇上调度得当，程叔叔、秦叔叔这两位当世豪杰并肩作战，家父纵然再厉害也只是单枪匹马，何来全胜？”
薛元鸿用手指在黑木桌上敲出铿锵之声，无限神往：“尉迟前辈的功绩，算得上诸公中的翘楚！若得早生几年，元鸿必披黑甲着黑衣，加入玄甲队，追随皇上逐鹿天下，在令尊马后驰骋，快意人生！”
尉迟宝瑜失笑：“嘿！那我岂不是要称您为薛大叔！”
……
内苑深处传来阵阵女人的嬉笑声，看仔细了，原来是两名女子在众人的簇拥下荡秋千，远远望去但见彩裙飘扬，翩翩若仙。
她们的笑声在北风里、艳阳下传得那么高，那么远……
尉迟二人的笑语声中，陆康低了头去，无奈地笑自己痴。
总是这样，一不小心或者再小心也会这样……无论是慷慨激昂还是纵情欢乐，我都是局外人，永远无法投入。
人生几十年，眨眼就过了。
今日身受的爱恨怨愤，意义何在？五百年后，又有什么分别？
尉迟恭、秦琼、程咬金以及翟长孙这玄甲队四将，当年铁马金戈、叱咤风云的事迹几乎是家喻户晓，走到今日，又如何？
尉迟恭，本在刘武周帐中效命，刘武周及宋金刚战败身亡后，他带领残兵坚守介休，山穷水尽，不得不投降当时的秦王李世民。从此成为李世民麾下的猛将，在铲除王世充、窦建德等势力的大小战役中，为李唐夺天下立下汗马功劳，并多次冒险在乱军中把李世民救出重围。
玄武门事件，他亲手射杀李元吉，带兵威胁李渊下旨立李世民为太子，立下第一大功。
李世民登基后，把齐王李元吉的全部财产皆赐予尉迟敬德，官拜右武侯大将军。
每个人都知道，没有尉迟恭的舍命相救和鼎力支持，当今皇上也许至今还是亲王。
然而，今年，贞观三年，才三年，他便不得不离开京城，出任襄州都督。
秦琼，这个武艺超群的汉子，命途多桀，追随过无数枭雄，原为张须驼部将，张死后归李密，李密败后归裴仁基，又随裴归王世充。后因不满王世充，武德二年，和程咬金一起投李唐。
他为李唐出生入死，战功累累，深受老唐王李渊重用。
贞观元年，他开始闭门养病，不问政事。
程咬金，和秦琼一样，同为阵前倒戈的猛将。
他年少开始呼啸着征战南北，每逢作战无不奋勇争先，和秦琼对比，他比较好运气，从瓦岗山到王世充，离开王世充投奔李唐，老唐王把他安插到秦王身边，从此跟定李世民，共谋富贵。
翟长孙，英勇善战，和其他三人一起统领玄甲队，战功赫赫，武德四年后便在权力辗辄中粉身碎骨，成为公开的秘密，也是不可提及的忌讳。
……
这四位名将，除了还留在皇帝身边统领卫禁军，韬光养晦的程咬金。其余三人，翟长孙死了，秦琼病退，尉迟恭外调。
嘶叫的战马、马槊长枪、勇武骠悍的男人、鲜血染红的沙场、曾经气吞山河的激烈，今何在？！
男人忠肝义胆的血性，原来都在无影无形的庙堂权力斗争中被消磨尽！
万千思绪在陆康脑海里盘旋，谋反？什么谋反？他觉得好笑，无非是做君主的要制衡，坐稳江山；做臣子的要拉帮结派、扩张势力。
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陆康忽然觉得眼前一片明亮。
走进帝都，走到这些人身边，他反而看得越发清晰！
首先，他几乎可以肯定地说，印章和谋反没有直接关系，一切都是个借口。
因为无论是谁要造反，根本不需要什么前朝皇帝那块名不经传的印章—— 那又不是可号令天下之兵符，更不是传国玉玺！
这块由和氏璧雕刻而成的玉玺，自从出世就被世人认定是真命天子的符号，是至高无上的皇权之信物。
陆康觉得荒唐极了，要是说我们谋取窝藏传国玉玺，企图谋反，那还有点谱……
可想深一层，他依然觉得滑稽，当今皇上父子，摸都没摸过那块石头，不也登临帝位？
夺天下，讲的是实力胆气，讲的是军权韬略！
这定然是个套，是个深不见底的漩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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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或者晚上还有一章，令狐正在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