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3章 诸葛 之葛(1 / 1)
令狐不干了,他抛下锅铲,退后几步,拿起桌子上的茶壶,想倒杯茶水润润嗓子。
“放下!这茶,可不是你喝得起的!小崽子!”五夫长隔着切肉的案板暴喝。
令狐被他吓得一哆嗦,低头看了看,这桌子上有好多个各色各样的茶壶,估计是专门为那些大头目们准备的好茶。而自己手里拿的青砂壶,恰好是最贵重的那个。
他顺手打开壶盖,瞅了瞅,失笑道:“我以为是什么,不就是几片雪青茶?泡了这么半天,把茶叶的苦涩味都泡出来了,茶色浊成那样,我才不喝呢!”说着,他轻蔑地放下茶壶,挑挑剔剔地去揭其他茶壶的盖子。
七郎眼看五夫长的面色比锅底还黑,慌忙扔下锅铲,过去拉住令狐,说天热不宜喝茶,还是喝水解渴。
令狐的倔劲上来了,他把所有的茶壶都看了个遍,哈哈大笑:“这些好茶,果真不是我们能喝的,哈哈!那根本不是给人喝的。哈哈!”
五夫长抛开肉块,提着大菜刀,目露凶光,大踏步走过来:“小崽子,找死啊!”其他精英们也拎着烧火棍,擀面杖,菜刀,跟在五夫长身后,步步逼近……
乾叔吓得魂飞魄散,赶快洗手,伸手往怀里一摸,掏出几两银子,送到老犁头兜里。老犁头高兴坏了,没想到,昨天捡了个财神爷回来!
他站起来,不紧不慢地舀水洗手,擦干了,才施施然地走进厨帐。乾叔早就穿**了人群中。
“咳咳!”老犁头清清嗓子,本想着要端起架子来镇压打斗骚乱,可等他挤进去,却很惊奇地看到,七郎站在桌子旁,指点着那些茶壶,在那里说得有眉有目,把所有的人都吸引住了。
“……象这壶珠茶,茶是好茶,可惜这瓷壶太薄了,不能保温,茶味还没完全释放出来,水就凉了;你们看,这壶本是上好花茶,可惜给糟蹋了……花茶讲究的是茶里的花香味,要特别注意花香的散失,而且,最好即泡即喝,不能泡了搁哪儿,茶壶的壶嘴也不宜太粗……”七郎侃侃而谈,努力不抛书包,用大家听得懂的话解释他的茶道心得:
“这壶上等雪青,雪青,是芽叶细嫩的名绿茶,该用虾眼水来冲泡,方保持茶色碧绿,茶味甘香……可你们看,用开水一烫,嫩芽都烫熟了,茶汤变黄,入口肯定发苦……”
等七郎说完,乾叔站出来,拱手客气道:“各位,我们叔侄三人,从南方来,祖上曾经有过茶庄,所以,有些经验,小展一时口快,大家多多包涵,不要见怪。”
老犁头也上前,呵呵笑着打圆场:“呵呵,这下子好了,咱营里来了你们两位小哥……以后,这煮水泡茶的功夫,就交给你们喏!”他拍拍令狐的肩膀:“好好干!小展,咱全营的弟兄可就看你们了!”
五夫长本来是专门管将领们的茶水,经常借着端茶送水的机会和他们接触,获益良多,眼下见此美差居然被人抢走,可自己一时找不到反驳的理由,只好忍气吞声,暂时不发作。
他瞟瞟唇红齿白的令狐,俊朗书卷气的七郎,一丝坏笑,不受控制地在他脸上浮现。
当天亥时初。
因耐不住天气炎热,跑到山溪里洗澡回来的七郎和令狐,还没回到营地,五夫长就过来通知他们,诸葛大人要喝茶,命他们去烧水,泡好茶送过去。
亥时末,月朗星稀。
七郎和令狐很无奈地端着茶水,踏着月色,来到诸葛的营帐外,被守在外面的士兵拦住,说只需一人进去。
刚好捧着茶壶的令狐逸,便成了被放进去的那个。
闷热的营帐里,令狐放下木托子,顺手就去把小窗支起,放进点新鲜空气。
诸葛四平八稳坐在灯下,很专注地读《春秋》,随意指了指茶杯。
唉!令狐只好过去,不声不响,去给人家倒茶。不行,得尽快开溜,这样的日子,过不下去了!
一滴茶,从杯子里弹出来,落在诸葛的手背上。
诸葛的视线从书卷滑到令狐的脸上,粘住了就移不开……
“小展。”诸葛温柔的嗓音,让令狐大热天时,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令狐稳住手,总算把茶杯倒够了茶,放下茶壶。
“小展……听说,你是南方人?”他尽量把语气放缓了。
令狐点头,从鼻子里“嗯”了一下。
“难怪,长得这么秀气。”诸葛喝口茶,把快滴出来的口水也咽下去。
一眼瞥到,那本书皮写着《春秋》的书卷,里面居然有妖精打架的插图,令狐板着脸,抬腿就走。
“笃!”茶杯被重重搁到桌子上,诸葛合上书,冷冷道:“这茶,太淡了,水太烫,过来!”
令狐站在灯影里,笑了笑,说:“大将军,大暑天喝绿茶,以不烫嘴为佳。”
这个少年,虽然一身粗糙的布衣,可举止谈吐,眉目的顾盼间,和其他的士兵截然不同,给诸葛一种全新的感觉。他抖擞精神,决定,欲擒故纵:“嗬嗬,和你开玩笑呢,小展,过来。”
令狐本不屑一顾,可惜人在江湖,有时候不得不低头,闹僵了,似乎吃亏的还是自己,他用力吸进口气,返回去案桌边,斜靠着,笑问:“将军,有何见教?”
从来没有哪个小兵,敢在诸葛跟前如此言笑自若,这个小伙夫的胆子不小啊。他素来自负文武全才,很想弄一个“儒将”称号,故此他有事没事总爱随身带本书,说话喜欢咬文嚼字,以显示自己比其他武夫有墨水。
“小展,你我一见如故,缘分非浅……这金锁,上面刻着我的字,小展拿去贴身收好,从今往后,正所谓,除却巫山不是云,呜呼!不是小展亲手泡的茶,本将军再喝不出滋味来啊!”
曾经听长辈们说过,军营里阳多阴少,枯燥的军旅生涯,会让某些精力旺盛之辈,把身边的士兵当书童来办。没想到,刚混进来的第二天,就让令狐碰上了,他有种大开眼界的感觉,尤其诸葛那一声“呜呼!”把他呼得心肝直颤抖,他伸出哆嗦的手,拎起那小小的金锁,觉得背心凉飕飕的。
诸葛顺势握住他的手:“不用怕,这般我见犹怜,让人心疼……”
令狐终于想起来了,为何方才五夫长吩咐他们送茶过来时,嘴角的笑意看起来那么碍眼,原来是个套啊!……他垂下眼,抽回手,一脸纯真地说:“将军,小展觉得你人很好啊,为何他们叫我……离你远点?”
诸葛瞳孔收缩,干笑:“呵呵,他们和你开玩笑,逗你的,小家伙。”
令狐头皮发硬,微微一笑:“五夫长,从来不和我们开玩笑的。”他做猛然醒悟状:“哎呀,小展要退下了,他说了,限时回去,晚了要受罚的。”
说完,在对方反应过来之前,拔腿就溜。
七郎在外面来回徘徊,看到令狐出来,忙迎上来。
令狐附在他耳畔低语:“七郎,想不想和人家比翼双飞?”
七郎抬头望天:“我们飞,一飞冲天,二飞跌落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