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V.半神(1 / 1)
“龙,是中国古神话中最受推崇的神兽,也是帝王的象征,有许多人曾把由伏羲女娲、炎黄二帝开创的世代华人不断承续发扬的中华人文精神,称为‘华夏龙脉’——世人多以为龙脉不过是传说,虚妄,甚至只是江湖术士和所谓风水学家们杜撰的东西,但是事实上,龙脉,是真实存在的华夏帝国护命之物。”王殿长老面带敬畏地端坐于沙发中心,看着坐在对面的三个年轻人。
“中华龙脉,既是地脉,也是水脉,更是华夏儿女的血脉,它以历代真龙王死后的魂晶石为骨,吞并天下灵杰地脉为筋,饮下几千年来炎黄子孙的血泪为血,虽非生灵却可移动。它守护着神州大地,使土地得以耕作,流水得以循环,万物得以繁衍。而龙脉的兴衰同样也影响着真龙一族的命数——真龙族命数虽硬,但初生之时甚为脆弱,夭折之龙众多,所以凡我真龙子嗣,必在降生之时饮一口经由龙脉环抱而生的泉水——那便是传说中的‘龙泉’,只有如此,才能使真龙族的后嗣生存下去。尤其是我真龙一族的王。因为真龙王在为王之前,一定要用身体感知中华大地的一切苦难,也只有经历了这些苦难,他们才能蜕化成王。但是当真龙王历尽苦难由龙而成真龙王的时候,却必须要饮下最纯净的龙脉泉水,让那泉水在真龙王身体里孕育出新的‘心’,那‘心’会将真龙王所受的苦难转到自己的身上来——这样,真龙王身上的王族血统和力量才会真正启动,直到此时,真龙王也才算是真正的真龙之王。”
“说来说去都是龙脉,那龙脉到底和眼下的这件事有什么关系嘛。”司徒海鸥听得都要打瞌睡了,可那王族长老一直龙脉龙脉个没完,偏就没有讲述任何有关这雪蓝色魂晶石的事情。
“也就是说,龙脉的存亡直接关系着中国以及真龙一族的存亡,对吧?”司徒狼摸着怀中小狼的头,垂着眼眸。“那么,拥有这颗魂晶石的龙,一定是和龙脉有着什么必然的联系了?”
“辽夜大人,他是龙脉的守护者。”王殿长老面色凝重起来。“或者说,辽夜大人,他是龙脉诞生以来最强大的守护者。他的名讳,只有真龙王才能够直呼,我等王殿长老尊称其名,为辽夜大人,圣使则更远,完全不能称其名讳,只能唤其‘夙’大人。”
“夙大人是真龙族中唯一的‘非龙’存在,因为他并不是由龙卵孵化而来,而是因龙脉长久停居昆仑山,使得昆仑山顶最纯粹的苍雪幻化成精,之后龙脉又因触动长眠地下的‘命’脉,使得天地之间的精纯之气在昆仑山顶聚集,久而久之便诞生了一条由精雪铺骨而成的传说之龙。”第九圣使酒与也收敛了多余的冷漠,正色道。
“精雪铺骨啊!”司徒海鸥感叹一声,然后探头去戳也有点惊讶的蝎子。“喂喂,精雪铺骨哎,还是昆仑山,那可就是世界上最纯净的精灵了啊——不,从等级意义上区分,这已经是半神级别的了啊!”
半神……蝎子怔了一下。
在世界的构成因素当中,有很多东西会在日月流逝、风吹雨打当中幻化成精,但因为它们多食有人间烟火——所谓世间万物有相生相惜,也有相生相克,人间烟火并不只代指人类生存的地方,也指任何一个存在着食物链、以及多物种的地方——因此,在这三千世界之中,鲜少有单一物种独自占有一个生态环境且尚能生存下来的。
但是,这世界上偏偏就有些领域是任何物种都无法接近的,比如昆仑山。
作为中国万山之祖的昆仑山,作为华夏龙脉发源地的昆仑山,它的存在已经并非单纯的山脉,而是一方神域。
昆仑山荒无人烟,寸草不生。于是昆仑山顶的冰雪,便成了这神域之上独一无二的存在。
所谓“命脉”,是指执掌某片土地上所有生灵诞生的孕育繁衍之脉。它决定着这片土地上所有生灵的生死、寿命以及灵魂。
执掌民族盛衰、国家兴亡的龙脉为父脉,执掌生灵生死、寿命的命脉为母脉。这两条天脉本不会碰触或相遇,但它们却偏偏在昆仑山重合了一瞬间。便因此,诞生了一条精雪铺骨的半神之龙。
“说到精灵啊、半神啊,我们家倒还真是有一位专家呢!”司徒海鸥得意地瞥了一眼蝎子。“蝎子这个变态可是个能与世间万物沟通的‘魂语者’啊,而且啊,基本上他什么物种都喜欢,一点都不挑食,至于那些精灵啊什么的他最喜欢了,而且他的真身是——啊!痛痛痛痛!死变态放手!我不会说的啦!”
蝎子一边面无表情地用右手掐着司徒海鸥的脸,一边望向对面的王殿长老,“我记得这种半神级别的精灵血脉都纯正不可侵犯,一般人都无法在他面前出现吧,污浊的血液会让半神精灵的纯血统暴走,那可就是非‘抹杀’不可了。”
“是的,辽夜大人的脸,除了真龙王和昆仑山顶的精雪精灵,任何人都不得窥视。”王殿长老似乎对于蝎子关于精灵知识的熟识有点惊讶。“所以平日,辽夜大人一般都带着一张青白色的恶鬼面具。那面具是真龙王赠予他的,据说那面具会过滤掉任何非纯血统生灵的污浊,让辽夜大人可以正视,也方便他在人间行走——因为龙脉也并不是始终横卧于昆仑山的,它会随着华夏的命数以及辽夜大人的引导在神州大地上往复游走,而每当龙脉回到昆仑山之时,便是一个旧时代完结,新时代开始之日。”
“而现在,龙脉的守护者……消失了,那么也就是说,你们面临的问题便是,第一,龙脉怎么办;第二,找回守护者。是这样么?”蝎子的手依然扭着海鸥的脸,夹在中间的司徒狼只好倾身向前给他们俩留出地方,然后才抬头问王殿长老。
“第、第一个问题不、不、不——存在。”这时,一直在旁边没说话的大型犬板寸头第六圣使突然开口了。
“不存在?龙脉没有守护者也行吗?那要守护者干吗?”好不容易挣脱开蝎子的手,司徒海鸥一边委屈地揉着被掐红的脸,一边好奇地问道。
“不存在龙脉的处理问题是因为,”王殿长老的双手开始发抖,脸色也在瞬间变成死灰,他抬头看向司徒狼,深灰色的眼瞳中露出噬骨般的恐惧。“……龙脉,不见了。”
“不见了?!”司徒海鸥差点从沙发上跳起来。“不见了是什么意思?真龙族要灭族了吗?中国要灭亡了吗?这还没到2012呢,末日提前降临了吗?啊!痛痛痛痛!死变态青黎快放开我!你主人都没咬我你干什么?!”
“我不是不想咬你,是怕神经病会传染。”司徒狼微笑着看向正被自己怀中的小狼死死咬住手的司徒海鸥,而那正探出头咬住司徒海鸥的小青狼一听见主人这话,额上青筋迅速暴起,它怒视了一下命令自己咬海鸥的主人,然后迅速松口,伸着粉红色的小舌头嫌恶地“呸呸”吐个没完。
而那边被两条狼嫌弃的大天使大人顷刻间泪流满面,要不是这房间还不算非常大,他肯定立马就展开翅膀华丽丽地泪奔去了。
“不见了——是什么意思?”瞄了一眼对面沙发上呈现痴呆状态的三条真龙,蝎子见惯不怪地接过话来。
“两个月之前,有两条真龙族的幼龙诞生了,因此,我被差去东北寻找正停留在那里的龙脉,问夙大人讨得两杯龙泉水。”第九圣使酒与的脸色也沉了下来。“但是在大兴安岭内却完全不见龙脉的踪影,夙大人也不知去向。我冒着大雪在大兴安岭内等了七天七夜,结果最后却在一个山崖下找到了这块魂晶石。”
“山崖?”突然间,蝎子感觉到左手掌心上的疼痛有加重之势,猛然间的刺痛让他不禁皱了下眉头。
“那山崖上方的岩洞里留有夙大人的气息,想必也一定是龙脉驻足过的地方。但是有股诡异的力量在洞口附近涌动,也不知道是不是那力量所致,我无法进入洞内,便只好回龙宫禀报。”
“小、小九回、回来后,我们就、就派、派、派了很多人前、前往查、查看,但、但……”第六圣使柳霄挣扎了半晌,但“还是一无所获”这几个字就硬是憋不出来。
“闭嘴吧,死结巴,等你说明白都2012了。”酒与烦得眉毛都快拧断了。王殿长老安警告似的看了他一眼,继而又望向司徒一家,面色沉重。
“探查无果之后,我们便只好进入龙宫圣殿,想要向我们至高无上的真龙王寻求指示,但、但是没想到……”一想起当初进入圣殿后看到的那一幕,王殿长老便恐惧得全身发抖,酒与和柳霄也骤然脸色惨白,双拳紧握。
“真龙王——它怎么了?”司徒狼与真龙王始终有些交情,看着面前三个人的反应,他也停下了所有的思考,等着王殿长老开口。
“……血……”王殿长老目光呆滞地颤抖着唇,说出那个字的时候,他全身痉挛了一下。
“血?”司徒狼诧异。
“整座圣殿……全、全都是血……那血、那血从龙王陛下的每一块龙鳞下流出来……几乎要把整座王殿淹没……”王殿长老恐惧得捂住了眼睛,全身都在颤抖。“……新王生,旧王陨。血统更替之时,旧王将血流七日,血液漫过整座王殿,然后流入旧王的魂晶石之中,遁入地下,成为龙脉新骨……但是真龙王的血,已经整整流了四十九天!”
整个房间之中一片静谧,蝎子的左手更加刺痛。
“但是新王,却始终没有出现。”半晌之后,酒与看了一眼仍沉浸在恐惧之中无法自拔的王殿长老,接过话来。“如果旧王的血流干之时新王还没有出现,那么真龙一族就将群龙无首,守护的力量完全消失,华夏之地,便永无宁日。”
龙脉消失,真龙猝死,新王不出……天下大乱。
左手心的齿痕愈加疼痛,蝎子和海鸥同时转身去看司徒狼。司徒狼正盯着掌心中的那颗雪蓝色魂晶石,深邃的瞳孔中沉静如水。
突然,海鸥愣了一下。他仿佛感应到什么一样无比震惊地抢过司徒狼手上的魂晶石,食指上的水晶突然闪出刺眼的光,然后便开始明明灭灭的闪动。
那一瞬间,蝎子的眼中也突然有什么东西颤动了一下,他仿佛看到在那魂晶石当中突然涌起了一道明亮的波纹。
司徒狼站起身来,拿过司徒海鸥手上的魂晶石,然后松手默念了一个咒语,那雪蓝色的魂晶石就突然浮在了半空之中,之后,便有一片晶莹剔透的雪蓝色,以这颗魂晶石为圆心,慢慢铺展开来。
司徒海鸥的心就仿佛被掏空一般。刚才心底感受到的那抹伤怀再次侵入他的肺腑,他双目失焦地盯着那片雪蓝色,看它慢慢在半空中浮凸出一个巨大的雪片形状,不规则流曳的边缘就仿佛刚刚冻结的冰川。而在那巨大的雪蓝色雪片之上,流动着的冰蓝色的光泽之下,有什么东西,正在涌动着形成……
“……晚……宁……”
海鸥下意识地开口,唤出了一个名字。
“什么?”对面沙发中的真龙们同样震惊地看着这个浮于半空中的巨大雪片,不理解海鸥的意思。
左手心的刺痛越来越剧烈,蝎子不由得握紧左手,目光死死地盯着那个涌动得越来越强烈的雪片。
“晚宁……”司徒海鸥不由自主地又唤了一声这个名字,他看到在那块雪片的核心处,一泓泉水样的更深的雪蓝色液体慢慢地流曳出来,犹如溪水一般缓缓聚于雪片的下方,然后由下至上,攀着犹如玻璃般横阻的雪片边缘,渐渐凝成一个人形的模样。
与此同时,一个痛入心扉的温柔声音突然横贯了这房间的每一个角落:
“……晚……宁……”
在这世界上,他们从来都没有听过这种声音。
就仿佛雪花落下,冰川融化,又伤心入骨的声音。
这声音犹如回声一般荡漾在这房间里,使得整个房间内都朦胧上了一层淡淡的雪纱,如轻雾一般缭绕。
“……晚……宁……”
那人形的雪蓝色液体攀附在雪片的边缘上,应该是脸的位置上什么都没有,但是在那之上,却有两滴更加深邃的液体流下来,然后在那近乎透明的身体内拖曳流过,就仿佛蓝色的血液一般穿透那透明的身体,留下两条深蓝色的泪痕。
“他”不停地呼唤着那个名字。
晚宁,晚宁。
即使失却生命,失却灵魂,都在呼唤着那个名字。
那声音里仿佛沁了血,浸了泪,也湮透了伤心。
每唤一声,就有一滴血流下,一颗泪滚落……还有一片致死的哀伤,痛入骨髓。
司徒海鸥开始哭,不是流泪,而是哭。他攥紧拳头,捂住心脏,即便忍住了没有发出声音,身体却猛地后退数步,然后跌倒在地上,呼吸紊乱,跪伏在地上哭得浑身发颤。
司徒狼双目紧锁,他刚想让蝎子照顾海鸥,自己上前查看,却发觉一直站在他身后的蝎子突然上前,先他一步站在了那巨大雪片的面前。
雪片的边缘就仿佛一块透明的玻璃,隔在蝎子和那个液体的人形之间。他看着那个人形不停的融化然后又重聚,听着那个声音不停地呼唤着“晚宁”的名字。
左手心的痛感愈加剧烈,几乎让他想把这手砍掉。
蝎子抬起左手,试着去碰触那个镜子般光滑的雪片——果然,越靠近那雪片,他的手便越痛。而当他的手与那雪片碰触的一瞬间,那尖锐的疼痛几乎让他不能忍受!
蝎子猛地收回手,不能理解这连接了他和猫又的手,怎么会对这块魂晶石反应如此剧烈。
而就在这时,那雪片中的人形液体突然停止了往复的聚合。有那么一瞬间,“他”仿佛停止了对那个名字的呼唤,就只是看着蝎子,一言不发。
然后,那个雪蓝色的液体人形突然伸出“手”,那水态的指尖晶莹剔透,波光粼粼,它如穿透水面那样穿透巨大的玻璃雪片,慢慢地朝蝎子靠近。
雪片形状的光滑边缘犹如真正的水面那样以那个剔透的手指为中心,慢慢荡漾开一圈又一圈的波纹,然后随着那指尖不断溢出的,是掌心,手腕,手臂,然后是头颅……那个液态的人形,穿透雪片的隔阻,从魂晶石当中“流”了出来。
蝎子垂着手,直面着面前这个浮出的液体人形。“他”腰部以下的身体还停留在雪片之内,那液态的肩膀周围甚至有细碎的水珠上下浮游。
“他”并没有看蝎子。
“他”只是低下头,空空如也的脸对着蝎子刺痛的左手,然后慢慢伸出“手臂”,仿佛是捧着什么珍宝一般,慢慢地俯首在蝎子痛得几乎要断裂的左手掌心上。
“……晚宁……”
凝望着蝎子掌心上的齿印,“他”再度伤心欲绝地唤了一声那名字,然后低下头,在那齿印上轻轻一吻。
蝎子全身一凛,左手心的痛感突然消失了。
一滴血样的深蓝色泪水从“他”的“脸”上滑落下来,滴在蝎子左手心的齿印上。
然后,万物归零。
那雪蓝色的液体猝然崩裂,化作千万片雪花,然后在瞬间消融殆尽。
“叮”的一声,那颗浮于半空中的魂晶石摔落在地。
司徒狼上前捡起那魂晶石,回身看了一眼自己的两个状态异常的伙伴,又看了一眼目瞪口呆的三条真龙,做出了一个决定。
“回去跟真龙族的长老圣使们说,这单子我接了。寻回消失的龙脉,复活半死的守卫,还有找到那不知跑到哪里逍遥快活的新任真龙王……而且,”司徒狼侧过头,笑得万物复苏,春暖花开。
“全程免费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