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告白进行时（1 / 1）
仿佛时间被神按下了暂停键，所有的花朵都在这一刻盛开了一般，顾默眼中白雾一片，耳朵里再也听不见任何声音，感官却在那一刻异常敏锐起来，有什么东西细细敲着耳膜。
“我好像爱上了一个人……”那是他熟悉的声音，熟悉的人，此刻却显得如此虚无与不真实。
即使有着“好像”这样模糊而暧昧的形容词，“爱上”终究是美好地足以让人沉溺的。
悲伤的风声在空旷的田野回荡，赵耀的模样半明半暗，低下头，俊美的侧脸恰恰在光与影交接的分界线处，看不清表情。他的身影现出一个模糊的轮廓，恍惚间竟有错觉，让顾默不由自主地伸出手去。你是真实存在的那个你吗？
赵耀疑惑地看着面前这个陌生的人，他的手心看上去很温暖，只是，这人想干什么？
顾默的手堪堪停在半空，然后尴尬地缩了回去。
朱雀看得也是一脸诧异，一来他没想到连赵耀这种人遇到爱情一样会成为傻瓜，二来他也没想到顾默反应如此之大。不过旁观者清，他比顾默反应得更快，连忙侧身挡了一下，一边故作吃惊地说：“你说的不会是顾默吧？”他眼前这个一脸为情所困的男人，真的是那个号称眠光族最强的战士吗？
“为什么不会？”赵耀反问。
“他还是个孩子……”朱雀这话说得有些吃力，没错，孩子，他潜意识里一直把顾默当成是小孩子，就算如今他生长倒退了，依然觉得顾默是小孩子。他依仗着自己现在五岁小孩的模样，撒娇卖萌，一样样做起来毫不忸怩，与顾默交流的时候也是习惯性地逗乐——因为没抱着平等交流的心思，反而显得随和。
“那又如何？我可以等，你知道，我有很多时间。”赵耀显然不认为这是一个问题。时间于他并没有什么清晰的概念，顾默还小，无妨，那就等他长大，顾默老了，也无妨，那就看着他死去。总之，顾默这一生，是要陪着他的。
就像高速公路上疾驰的车突然一个急刹，身体在惯性向前的恐慌之后，重新回归柔软靠垫的那种安心。顾默的一颗心上上下下，终于还是安分地落回胸腔，有力地跳动着。
是的，顾默告诉自己，你没听错，这个人说他愿意等。
“你要告诉他吗？”啊……还用告诉吗？正主已经在旁边竖着耳朵若无其事地听着了。
“为什么要告诉他？他现在是我的，长大了自然也是我的。”赵耀说得理所应当。
这家伙不会以为恋爱就是饿了吃饭困了睡觉这样简单平常的事吧？朱雀看了看平静的顾默，造作地咳了两声，“感情这回事是讲究你情我愿的，要是他不愿意怎么办？”
“他为什么会不愿意？”
我怎么知道啊！我又不是他，正主就在这，要不你自个儿问问？你敢不敢不要一直反问我啊！吐槽归吐槽，朱雀还是耐心地说：“总会有这样那样的原因出现，好吧，打个比方，假如他像我一样得了绝症不能和你在一起你总不能强迫他吧？”
“如果他不爱，就想尽办法让他爱，如果他爱，就破除万难在一起。困难要一起面对。”赵耀想了想，补充道：“就这么简单。”
朱雀沉默了，他突然在想，自己自以为是地那样做，对萧桐而言，到底是不是最好的选择。
“可是我现在最大的问题在于我不知道这算不算爱，所以我才来找你。”赵耀脸上现出了彷徨的神情，可见这问题实在是很困扰他。他只想确定这是所谓的爱，还是所谓的占有欲，听说这两者是不同的。其实……这么问很多余不是吗？
他想要和顾默在一起，就这么简单。
赵耀可以面不改色地杀人或者看着族人在自己面前倒下，可是他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种情感，总觉得做什么都是错的，而做错什么，都是难以挽回的。他想要顾默和他在一起，心甘情愿的。
你看，爱情这回事，遇上谁，都不得不小心翼翼，如履薄冰，实在是因为，爱情是不折不扣，奢侈的易碎品。
“呃……虽然很荣幸但可不可以告诉我，为什么是我呢？”朱雀难得见他对什么东西这么执着，忍不住开口，莫非赵耀一直把自己当做唯一能说心里话的好哥们？
“认识的人里，只有你在谈恋爱。”赵耀的回答倒是直截了当。
有那么明显吗？连消息如此滞后的赵耀都确定了……朱雀也不好好想想，当时萧桐那么大规模的寻人，估计整个眠光族都知道了。朱雀看顾默，顾默用眼神示意他继续套话，好吧，小子，帮你这把。
朱雀理了一下头绪，决定从源头抓起：“你对顾默是什么感觉呢？你当时为什么会把他从镜城带出来，你要知道，这是史无前例的。”
这么一说，顾默和赵耀同时想起了那天拍卖的场景。
顾默又想到那句“从今天起，你就是我的了。”不由得有些脸红，好在赵耀沉浸在自己的回忆里，并没有注意到旁边陌生男人的异常。
“一开始并没什么不同，我等着卖完他就回家的，可是看见他的时候我发现我不乐意别人吃他，所以中止了拍卖……”说起来，自从遇到顾默的那一刻起，自己就一直在做奇怪的事。
“呃……所以说你一开始是打算自己带回家吃的？”朱雀有些汗，差点忘了顾默是食物这一属性，完了，他不该这么问的，偷偷瞄了一眼顾默……要是赵耀真是这么打算的，顾默肯定会生气。
“也不是想吃……唔……就是想留下他。”顾默的确很香，那一场半途而废的欢爱中，不时浮在心上的就是那一份躁动的饥渴，不知用什么可以抚平。
还好，勉强通过了，朱雀松了一口气。
“好像越想越不知道为什么了。”赵耀歪着头，俊逸的脸上带着一丝少见的迷糊，竟让朱雀觉得还挺萌的……毫无疑问，赵耀算是栽进去了，朱雀回望顾默，只是不知道这位是怎么想的。
朱雀望着顾默，眼睛里是难得的认真严肃。
他不是瞎子，他自然也看得出顾默的眉眼间隐隐有夜的轮廓，可毕竟只是那么相似而已，他不会像青鸾那样想当然。只是不知道赵耀喜欢上这么一个人，到底是福是祸？
朱雀虽不会因为长得像夜这个缘故而对顾默抱有敌意，可是他也不会忘记夜与赵耀，不，应该说与整个眠光族的恩怨。他不会忘记那一场漫天的大火和空气中经久不散的血香——百年前所谓的“神圣战争”，就是由那个叫夜的男人造成的对眠光族的一场大屠杀。
他不会忘记，青鸾也不会忘记……所有眠光族都不会忘记，忘记的只有赵耀而已。
忘了，也好，忘了就不会记得背叛的爱人和无法消逝的痛苦，也是时候来一场新的爱恋了。
只是……虽然是小孩子，但其实朱雀早就发现了顾默这人性子很是凉薄，恐怕不是那么好交付真心的一个人。这两人，一个不会爱，一个不敢爱，情路显而易见的崎岖。
各有心事，一时竟安静下来了。
看着两旁沉默不语的两人，朱雀又觉得自己有些杞人忧天，这世上这么多人，谁又敢说自己会爱敢爱？他俩的事，他何苦操那份闲心，还不如多想想怎么跟萧桐过好剩下的日子，毕竟身体变化太明显，快要瞒不下去了。
“得，你自个儿琢磨吧，我家男人回来了，我要下了，这是我送你的男宠，你不喜欢就释放了吧，人家也是为了做任务……”话音刚落，啪的一声，朱雀就消失了。
估计只有强制下线才会这么快，看来萧桐真的回来了。顾默在心如乱麻之际，居然还有空吐槽朱雀，连他都不禁想要佩服自己了。
顾默看着赵耀，知道赵耀不可能认出自己，目光中更是坦荡得一览无余，赵耀似乎这时才迟钝地发现，多了一个人，嗯，是之前那个男宠。主线游戏里是有宫斗这条支线，不过由于赵耀最近很少上线，再加上这个任务前期皇帝的释放或者册封是必不可少的环节，所以很多玩家放弃了这条线，没想到今天随便上来逛逛也会遇到。
自以为知道了对方的目的，赵耀二话不说，调出了操作，只是在“释放”或“册封”的选择时，略一犹豫，点了“册封”。也说不清为什么，男人总给赵耀一种熟悉的感觉，本能的，赵耀想把人留在自己身边。
顾默看着自己的身份一下子从“男宠”变成了“公子”，心里也不知道是欢喜还是不满，靠近赵耀，轻佻地说：“皇上，你喜欢人家？那你刚才说的那谁谁怎么办啊？”
男人的声线其实是少年的清脆，抑扬顿挫，却又是轻佻的口气，声调上扬，竟有一种勾人的味道。
“不关你的事！”赵耀本来就有一丝心虚，被戳穿了也不尴尬，只是皱眉，下意识地不愿意别人用这种口气提顾默。
“怎么不关我的事啊？”少年突然靠得更近，几乎连呼吸都不分你我地融在一片，“主人，我是默默啊……”
“……”啪的一声，赵耀消失在顾默的眼前。
想到赵耀下线后也许会难得的脸红，顾默再也忍不住了，趴在地上捶地狂笑起来，笑得肚子都痛了。
而在他旁边的房间，赵耀有些颓然地坐在床上，脑袋里不停地回荡着一个声音：“被发现了，被发现了！”鬼使神差地，竟直接强制退出，现在回想起来，刚才几乎是落荒而逃了。
“被发现了……怎么办？”一想到自己那副奇怪的样子竟然会被小宠物看到，赵耀整个人都当机了。第一次体会到手足无措的感觉，算了，知道了也无所谓……还省得以后还得再去跟小宠物告白，自我安慰了一番……赵耀一把扯过被子蒙住头，自顾自地嘟哝着：“睡觉，醒了再说。”
当顾默笑够了终于起身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夕阳早已无处可寻，只有天边暗金的晚霞依然映着远处黛色的山峦。云朵渐渐加深的暗色，如同被墨染过一般，显得天空更加寂寥。风在连绵的向日葵花丛中缓缓流淌，像一条寂静的河流。顾默望着看着眼前的光影变幻，很美，他还有什么顾虑的，他来到这，是赵耀救了他，让他可以看见这缤纷的世界，他应该心怀感激。
更何况，心里不是没有期待。爱？还真是陌生的字眼。还真是第一次有人跟自己说呢！
不可避免地想到前世，顾默长得讨巧，性子也温和，按理说应该有不少人喜欢，可不知道是他职业的缘故，还是他礼貌背后的疏离，竟真没有一个人跟顾默告白过。看上去对谁都挺好，事实上跟谁都是不淡不咸的关系，总觉得太过把谁放在心上，没有收到对等的回应会难过，这样的顾默，还真就应了朱雀的那句不敢爱。
不过现在是你先开口的。
赵耀下线太快，以至于顾默最后一句话根本没来得及说出口——“我似乎也喜欢上你了呢！”
“似乎”“好像”这类的词就像清晨的雾气，再浓郁总有一刻会散去，到时候真心就一览无遗，只是不知道谁比谁真上几分？
没事，时光还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