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 雨过天晴（1 / 1）
直到第二天早上夏暮浑浑噩噩地醒来，情绪总算是平静了一些，只不过眼睛已经是红肿不堪，连睁开都有些累。外面的天色也不好，雾霭阴沉。
给自己冲了一杯茶，差点没把开水倒到手上。捧着茶杯窝在沙发上，夏暮头痛欲裂，是哭了一晚之后的结果。发呆似地望着空洞的房间，夏暮的眼睛又愈发模糊，打起精神吸了吸鼻子，感觉似乎才好了些。
一夜的哭泣，几乎掏空了夏暮的所有，只留下一副脆弱的躯壳以及深埋在胸腔里的那颗心脏一次、一次规律又空洞的跳动。
震痛。
喝了一口杯子里的水，已经有些凉了。
好不容易回过神来，她便把杯子放到茶几上，捧过自己的小白本在搜索引擎上查阅着飞机失事的消息。
【从A市飞往华盛顿的航班MU5930昨晚凌晨失事……】
【……海上救援正在持续进行，目前无幸存人员。】
【黑匣子在飞机残骸中被发现，专业人员正在分析飞机失事原因……】
……
【最新消息：航班MU5930上的乘客及机组人员全员遇难，无人生还。】
【最新消息：专家确定飞机失事与恐怖袭击无关，是由天气所导致……】
无人生还。
夏暮怔怔地看着平淡无奇的四个黑字，手脚冰凉。
可心里竟是出乎意料的麻木。
大概是因为她自己也心知肚明，飞机失事，更何况还是在海上失事，存活的几率是有多渺茫。
即使她自己不止一次的幻想过李泽坤可能会奇迹般地活下来，然后不管他是用那张寒冰脸看着自己，还是用那个刺眼的微笑看着自己都好，只要他能看着……只要他能……
眼前再次模糊，夏暮手里的电脑屏幕也早已黑屏，整个房间仿佛陷入了冰窖，温度骤降，刺骨寒冷。
将夏暮再次唤醒的，是公司上班时设置的午休铃声，她忘记取消了。
看着手机上熟悉的闹铃画面，夏暮毅然决定去公司加班。毕竟在节前还有些东西留着回去之后做的，现在与其一个人在家难过，还不如用工作来麻痹自己的好。
穿戴整齐，定定地看了一眼镜子里红着眼睛一脸疲惫的自己，夏暮转身出门。
平静，一潭死水般的平静。
出门后的夏暮浑浑噩噩地走在路上，忽然感觉脸颊冰冰凉凉，抬头望着天空一看，竟然是下雪了。
夏暮望着纷扬的雪花，A市……下雪了。
大过年的公司里当然一个人都没有，夏暮走到自己的桌前，还是节前下班整理之后的干净整洁。望了望身后的办公室，井井有条，却也是寂静无人。
是不是以后一直都会这样了？还是会有人代替他的位子？
夏暮把手里的包放到桌上，伸手去开李泽坤办公室的门，却是被锁上了。想想也是，他每天离开的时候都会提醒她或者亲自把办公室锁上，更何况还是要放假前。
不过夏暮倒是觉得挺庆幸的，她希望房间一直这么锁下去，与其让别人来替代了李泽坤的一丝一毫，还不如就这么空关着，就好像他一直还在一样。
终究想想也只是想想，松开了门把手，夏暮将自己一头扎进未处理好的数据里去，工作很枯燥也很需要精力投入，可这并没有让夏暮忘记想要忘记的事情，反而更加清楚得记得了。
记得李泽坤是怎样教自己处理这种事情的，记得李泽坤修长的手指是怎样在键盘上飞速打好成品示范给自己看的，记得李泽坤的每一句每一个侧颜每一个表情，又记得自己心里每一个感觉每一拍心跳每一分情绪，更记得网页上四个平淡无奇的白底黑字：
无人生还。
“啪——！”
把文件夹扔到了一旁，夏暮支着头紧闭着酸胀的双眼，胸口闷得透不过气。
她还从来不知道李泽坤在自己的心里有这么大的影响，从小到大，像这次这么哭过也只有在小时候陈言清把她从爸爸身边拉走时才有过。
哎……究竟是为什么，那么在意……
“哎……”
烦躁地弄乱了头发，想着反正公司里也没有别人，夏暮便起身去休息室想要倒一杯热水。
“恩？竟然有热水？”
今天还有别人来公司的啊？夏暮小声嘀咕着，往自己的杯子里倒满水。
可是？好像没有啊。
夏暮站在走廊尽头，手里捧着一杯水发愣。
晃了晃脑袋，夏暮走回自己的桌前随意扎上头发便继续做报告。
在Amy走了之后副总也没再叫别人帮他，只是有时候会通过李泽坤让自己代劳一些事情，可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对自己很信任，夏暮手里现在录入的东西竟然是公司里设计部的新一季策划案。
李泽坤……泽坤……为什么，这么相信我呢。
轻抚着纸张，发出细小的摩擦声，夏暮嘴角扬起了一丝笑意。她并没有认真想过为什么像个懵懂少女一样喜欢着李泽坤，但是此时此刻，她忽然意识到，她和李泽坤之间是有一种默契的，相互信任的默契。
只是……为什么不能好好持续下去呢，为什么……
鼻子酸酸的，夏暮擦去脸上的泪痕，却又止不住趴在桌上闷闷地哭着。
老天真是作弄人。
“哎，你今天也来上班么。”
恩？！
夏暮止住眼泪，愣了几秒，在确认自己没有听错后用力地擦了擦脸颊，抬头看去。
李……李，李，李，李，李，泽坤？
真的是他？
真的是他！
李泽坤穿着一身休闲服，嘴里咬着一次性筷子的一头顺手把包装撕下，另一只手里则是拎着便利店的快餐，一脸漠然地看着夏暮。
等下！这，真的假的？
大概是被夏暮看得有些奇怪了，李泽坤干脆伸出手摸了摸夏暮的额头：“我把感冒过给你了吗？”
“没！没，没有……”夏暮依旧是愣愣地没反应过来，只是在感觉到李泽坤体温的一刹那，很想哭。
“哦……”应了一声，李泽坤拿出钥匙打开办公室的门，“喀嚓。”
“主！主管……”夏暮从位子上跳起来，很想跑到李泽坤面前好好看看是不是他，可又被残存着的一点点理智控制着站在他的不远处。
“那个，你没死？”
刚说出口夏暮和李泽坤两个人都沉默了，夏暮尴尬地笑了笑，换了句话：“主管你没死啊。”
……
“是啊，我没死。”
李泽坤无奈又好笑地回着，推门走了进去。夏暮沉默地低下头转身，可是心里却是很高兴很高兴。
是啊，他没死。
他没死！
夏暮克制着自己跑到洗手间，钻进隔间里抹泪。
真的没死，真的没死……
边哭边抽泣，夏暮的脸上却是笑得很开心。她想过李泽坤会没有事情，可她也只是觉得是自己异想天开，所以今天真的看见李泽坤站在自己面前的时候反而不知道应该怎么表达了。
反正，真的没死！
一时也止不住哭，夏暮默默地擦着眼泪依旧抽泣着往洗手台走去，正打算洗个手却没料自己蓬头垢面的样子在镜子里一览无遗。
这个样子……刚刚是这个样子……和李泽坤见面的？
凌乱的头发，肿得只有一块的眼皮，因为睡眠不足而无神迷茫的面部表情，顺带还有自己随便套了几件衣服就出门的样子。
打开水龙头好好洗了洗脸，总算不显得那么疲惫。再用手梳了梳头发，呼，算是恢复平常的样子了。
不过，心情真的是变得很好。
翻阅着电脑上会计部的资金流动统计，李泽坤又往嘴里送了一口咖喱饭，刚刚才嚼了两下，便听见外面传来了哼唱小调的声音。
落入眼睛里的画面，就是一头乌黑长发的夏暮，呃……蹦蹦跳跳地跑了进来？还没有等自己看清楚，夏暮似乎就看见了他的眼神，马上老实起来，安安分分地走回自己的座位，坐下继续处理东西。
好看的嘴角扬起些许弧度，这样真实的夏暮让他意识到自己真的脱离了那场灾难，还能看见她，多好。
是啊……多好。
电视上的新闻是今天早上退烧睡醒时才知道的，一看自己的飞机票，还真的是那次航班。真的是多亏了这次越来越严重的感冒，在临走的前一天竟然发烧到了三十九度，让他想去也不能去了。
不过当知道这个新闻的时候，他的确很是庆幸，却也同样后怕着，从此以后再也看不见夏暮。
然而当今天在公司意外看见夏暮的时候，心里真的暖暖的。眼睛是哭了一夜样子的红肿不堪，头发也是显然早上没有仔细梳过的样子，还有……那副看见自己出现在面前，惊喜到想要哭的表情。
真的，一瞬间想要抱着她，可脑子里的理智还是仅仅让他伸出手摸了摸夏暮的额头，触碰到近在咫尺的真实温度。
笑意更浓，李泽坤感冒后期的症状似乎也好了很多，忽然想起了一些事情，他拿出手机发了一条短信：
【谢谢。】
过了一会儿，短信才回过来：
【对她好一些，不然我随时会把她抢回来。】
李泽坤笑笑，将手机放到了一边，看着那个已经趴在桌上睡着的人影。
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