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 轻声晚安（1 / 1）
在网上预订好的机票如期送到了夏暮的桌上，打开信封将公司、航班号、姓名、时间一一核对了一遍，夏暮才放心地将东西放回去，起身敲了敲李泽坤办公室的门。
“进来。”
依旧是沉稳的声音，夏暮深吸一口气推门进去，看见的依旧是整齐干净的桌子，一摞摞文件和文件夹安静地放在四周，将中间的李泽坤几乎要掩埋起来。
“主管，这是你10号晚上9点飞去华盛顿的机票。”夏暮提醒着，将手里的信封递给李泽坤。
点头接过，李泽坤抽出机票大致扫了一眼，便抬头向夏暮微笑道：“谢谢。”
“不客气。”夏暮稍稍愣了下，随即回了一个浅浅的笑容，就转身回到自己的座位前，将剩下的事情一一做完。
那样的微笑，很久不见了吧。
翻阅着手里的季度报表，夏暮望着严肃的白底黑字竟然发起愣来。
回忆起第一次和他见面的时候，他便是带着这样的微笑和自己面试的。那时候的自己并不了解这个笑容的意思，还以为是他不开心，在工作了一年之后才渐渐明白，这个笑容是一种惯用的客气以及职场上所必要的伪装罢了。
不过细细想想，这笑容好像和第一次见面时看见的还是有些不一样的。可是……也说不出是哪里不一样。
无所谓地笑笑，夏暮继续了手上的动作，等忙碌了一会儿，她瞥了一眼右下角的时间，再过半小时也可以下班了。
身后的门被打开，伴着的是李泽坤已经一个星期多都没见好的咳嗽声。夏暮皱着眉，看着李泽坤往休息室走过去，过了一会儿，又带着一杯热饮回来。
一杯散着咖啡香味的热饮。
起初夏暮是不在意的，以为李泽坤只是因为嗓子不舒服咳几下，喝咖啡应该也没事。可是这一个多星期下来了，伴着打喷嚏和咳嗽声，他的感冒似乎是越来越重了。
夏暮是一个很不会照顾自己的人，所以以前她也喜欢在生病时喝别的东西，直到一次越病越重，她才网上查了查，知道温开水是最好的。
可是他看上去应该是挺会照顾自己的人啊……
夏暮疑惑地盯着李泽坤的背影，寻思着要不要给他换杯温开水。但是一想到上次他不由分说地拒绝了，也就把这个念头给压了下来。
况且，这样会显得有些奇怪吧……
夏暮咬着笔，依旧是侧过身透过玻璃窗看着坐在里面的人。
李泽坤低头写字，样子依旧波澜不惊。夏暮松了口气，却还没等她回头，李泽坤便捂着嘴咳了起来，而且越咳越厉害。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李泽坤便抬头瞥到了她，相视几秒，他随即背过身，努力止住咳嗽。
下意识收紧了手，夏暮将笔回桌上，起身往休息室走去。
仔细调了调水温，一杯冒着热气的温水便被夏暮捧在了手里。
可是她却不知道应该怎么办了。
温热的水温渐暖着她有些冰凉的手指，让她清醒了许多。夏暮站在休息室门前，不知道应该是把水给李泽坤好，还是把水倒了的好。
因为这么一来，他如果不接过水，会显得很尴尬，可万一他接过了水，就更尴尬了。
但是……他又咳得这么重，看在同事之谊上，也应该给杯水吧？
夏暮很纠结，非常纠结，纠结到竟然忘记了自己站在门口。
“呃……夏暮啊，那啥，你让让我呗。”身后小B拍了拍夏暮的肩膀。
“哦哦，不好意思啊。”夏暮回过神，侧过身子让小B出去。
“嘿嘿，没事。”小B一脸□□，朝夏暮眨眨眼：“我刚刚看见赵主编的车在楼底下了，你还不下班？”
“啊？”夏暮跑到窗边，探出身子一看，果然一辆黑色跑车已经停在了楼下，“已经五点了？”
“是啊是啊，你没事就早点回去吧。”小B摆摆手。
“你们怎么最近都不这个时候下班了？”夏暮犹豫一下，倒了手里的水。
“最近公司忙呗。不过李泽坤没叫你留下来，你先回去就是了。”小B解释着，看了眼手表：“不说了，我要去做事了，今天还不知道要不要把东西带回去做分析呢。拜拜”
“哦……好，拜拜。”夏暮跟着小B走到了位子上，关机，理好包。
看了眼坐在里面忙碌的李泽坤，夏暮想了想，还是拎起包敲了敲门：“主管，我先回去了。”
“恩，好……咳咳……”李泽坤抬起头朝夏暮笑笑，又忍不住咳起来。
心里还是有些不舒服，夏暮捏着门把手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把门给带上了。
“小夏，去见男朋友了啊。”路过办公区，一个年纪稍大些的同事朝夏暮暧昧地笑笑。
“呃，是啊。”夏暮有些不好意思，急忙走到了电梯前。
一个多月前的聚会后，Amy离开了I.w.n公司。这个消息让夏暮错愕不已，公司里也出现了许许多多的流言蜚语。起初夏暮是不相信的，可是之后看见Amy空空如也的桌子后，夏暮也只得相信了这个消息。
与之一起改变的，是李泽坤、夏暮和赵子祈之间的关系。李泽坤的回答让夏暮豁然开朗，而他也没有再做是不是关心夏暮的举动，这让他们现在平静得不能再平静，而赵子祈和夏暮之间，也才是真的像一对恋人了。
一月多的天气正是冷的时候，走出大楼门口，湿冷的空气包裹着夏暮。夏暮裹紧衣服，望着面前静静停着的黑色跑车，会心笑了。
因为她知道，再过几秒钟就会有过高的温暖把寒冷驱走，也会有一个温暖的笑容问自己冷不冷，今天忙不忙。
能有这样一个人陪在自己身边，又何必再看着那个不可能的人呢？
“外面冷不冷？”赵子祈笑着，伸手将夏暮手里的包放到后座。
“还好啦。”夏暮回答，车子已经发动，缓缓在道路上行驶起来。
赵子祈宠溺地笑笑，摸着夏暮的头：“今天想吃什么吗？”
“唔……好像没什么特别想吃的，随你吧。”仔细想了想，夏暮朝赵子祈露齿笑着。
“恩，那好，之后我叫你。”赵子祈点头，将手放回了方向盘上，专注地望着前方。
夏暮笑过，放松地靠在椅子上，看着窗外萧瑟的A市。
元旦刚过，离春节也还有一个多星期，这段日子里的A市街头正是冷清的时候，光秃秃的树枝，地上的落叶被风吹起低空盘旋，就连肉眼看出去都感觉是一副灰白的颜色。
可此时此刻，夏暮的心里则是温暖如春的，她静静享受着赵子祈带来的温暖，心如止水。
她并非明白自己心里真正喜欢的是谁，只知道现在这样的平静是她一直所想要的。因为相比那些跌宕起伏，生死不渝的感情，她更倾向于可以平平淡淡，安安稳稳一辈子的感情。
所以如果一直都是这样，不是很好吗？
车子安稳地拐进停车位，赵子祈亲手把夏暮送到了家门口，等两人相互道别后他才安心坐电梯上去。
回到家里好好冲了一个澡，夏暮换上平时在家的衣服，在镜子前将湿漉漉的头发吹干。
“嗡嗡嗡——”
头发还没有干透，夏暮却已经心不在焉。时不时瞟瞟放在镜子前的手机，看看有没有短信，然后只有当热风烫到了自己才会回过神去。
唔……还没来短信啊。
“吧啦啦吧把~”手机震动了一下，夏暮立即关上烦人的吹风机，欣喜地看了一眼短信，便跑到了楼上。
自从上次赵子祈看见夏暮晚上是吃方便面，便主动担负了她的晚餐。其实夏暮一开始也挺不好意思的，不过无奈赵子祈做的饭实在是很好吃，而且这样一起吃饭的感觉很特别。
“我来啦。”夏暮推门进去，一眼就看见餐桌上已经放好了几个小菜，便跑到桌前低头闻了闻，“嗯——味道好香。”
“嗯——你也很香。”身后传来赵子祈温和又戏谑的声音，夏暮的脸颊瞬间红了，却又感觉他摸了摸自己的头发：“行了，坐下吃饭吧。”
夏暮安分地坐在位子上低头扒着饭，眼前都是她爱吃的菜。
他都记得啊？
夏暮感觉自己的脸似乎又红了，只好把头又埋得低了一些。
之前他问自己喜欢吃什么菜，她只是大致报了一遍，连自己都忘了自己说了些什么，可他竟然都记住了。
“你是想直接啃饭吗？头低得这么低？”赵子祈笑笑，往夏暮的碗里夹了块糖醋小排。
“没……没有。”夏暮又把头埋低了一些。
只听见头上两声轻笑，又被人摸了摸头：“随你吧。”
一顿饭就这么过去，夏暮吃饱喝足躺在赵子祈大客厅的沙发上，看着他收拾碗筷。
然而心里忽然一瞬间的不安，夏暮愣了愣，从沙发上起身，接过他手里收拾好的碗筷。
“我来吧。”夏暮说着，又忽然想起来：“那啥，厨房在哪？”
赵子祈脸上的笑意渐浓：“还是我来吧。”
“不，不行，我来洗。”夏暮坚持着，赵子祈一愣，笑着指向厨房：“实在不行记得叫我。”
“恩……恩。”夏暮不在意地点头。
洗碗嘛，还是会的。只是……这餐具都放哪里？
夏暮望着厨房里的柜子，默然了。
“那什么，子……祈，我不知道东西放哪里。”夏暮探出身子，朝客厅吼了一句，等着一个男声回了自己，才又缩了回去。
大致看了一圈厨房，干净整洁，一看就是经常用厨房的人。然而最后，夏暮才注意到冰箱上贴的东西。
“喜欢吃的菜……”
夏暮凑上去看了一眼，恍然大悟。
原来，他都记下了啊。
轻轻摩搓着纸头，夏暮只觉得很温暖。
“东西都放好了，出去看回电视吗？”赵子祈看向夏暮，看见她站在冰箱前，便明白她都知道了：“你不用太在意，我就，随手记一下。”
听见赵子祈这么说，夏暮忍不住笑了出来。
很甜蜜的笑。
“咳，那个出去看电视了。”赵子祈把夏暮从冰箱前移开，拉着她在沙发上坐下。
夏暮在家里没有放电视，因为她也用不着，平时在家看看电脑就可以了。然而在赵子祈家吃完饭后，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有的习惯，两个人总会一起看看电视。
电视节目并没有什么夏暮喜欢看的，她侧过头看着坐在沙发另一头赵子祈，眉眼清朗，一手支在沙发扶手上支着下巴，一手空荡荡地放在一侧。
若有所思地看了会儿，夏暮慢慢移到赵子祈身边，将他空荡荡的手绕过自己，想了想，放在了自己的肩膀上。
一时间，两个人的动作忽然僵硬。夏暮抱腿坐着，将头半掩在膝盖里，一双眼睛看似望着电视。而对这个动作应该习惯得不能习惯的赵子祈，竟也愣在了那里，忽然不知道应该怎么放他的手，也只好僵硬地放在夏暮的肩膀上，看似望着电视。
不知道这样的状态持续了多久，赵子祈只知道自己盯着电视，却什么也没有看进去。
忽然间，一个柔软的物体撞进了自己的怀里。
赵子祈低头一看，竟然是夏暮躺在自己的怀里浅浅睡着了。
“累坏了吧？”赵子祈低头抚摸着夏暮的脸颊，他是知道总公司现在多忙的，能让夏暮准时下班，恐怕已经是李泽坤努力做到的事情了。
这样一来，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应该要感谢他了。
赵子祈带笑看着夏暮熟睡的侧颜，忽然发现自己刚刚的动作是有多么幼稚。竟然都不知道应该怎么安置自己的手……
自嘲却又幸福地笑笑，赵子祈看着夏暮往自己的怀里靠了靠。大概，也只有碰上你才会这样吧？
低头在夏暮的额头下轻轻落下一个吻，赵子祈关掉了电视，将怀里的夏暮抱起，把她送回了楼下的房间。
替熟睡的夏暮盖好被子，赵子祈静静地看了一会儿。
他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自己可以这样安静的对待一个人，不求炙热也不求浓烈，第一次觉得，这么安安静静是多好的一件事啊。
他喜欢看夏暮吃饭，尤其是自己烧出来的饭菜；他也喜欢看夏暮有些不熟练地做一件事，他觉得幸福地很真实；他也喜欢夏暮害羞的样子，这让他终于感觉到一点，她是喜欢自己的。
如果可以这么一点点来，又有什么不可以？
又看了一会儿，他才发现，自己是有多舍不得移开这个目光。
多舍不得。
深吸了一口气，赵子祈将暖黄色的台灯关上，伸手抚摸着安静睡在床上的夏暮的脸颊，低声说了一句：
“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