苹果玛台风(2)(1 / 1)
为什么?
让我想想,我说出来你要相信,因为张五想在刮台风的晚上坐在二十九楼的楼顶抽一根黄壳子六块五毛钱的骆驼,就只抽一根,所以我在等待,他们说我在等待的是张五,不,他们都在往哪里想啊,他们是谁,他们干嘛要管我和张五的事情。
张五要在一个刮台风的晚上坐在二十九楼的楼顶抽一根烟,我只是想在第一时间告诉他要刮台风了,快点去楼底下的胭脂店里去买六块五毛钱的黄壳子骆驼,我没有别的意思,这是真的,真的。
整个七月一直就很热,连风都是温润的,我终于不再簌簌发抖,事实上我接了一根水管子到房间里面,这样在闷热得无法喘气的时候我可以往身上浇带着温度的凉水。我开始变得紧张,非常非常地紧张,因为往常的七月总是台风开始出没的月份,而闷热的天气却让我的神经变得异常的迟钝,我不再能够清晰地感觉到风穿透我身体时的运动,不能够确切地说出来风是从哪里穿梭到哪里,所以我紧张起来,在房间里来回地踱着步子,用鼻子嗅着空气里咸湿的味道,常常有一丝的异常但是转瞬即逝,我无法捕捉,浑身是汗。
只有在凌晨的时候会稍微好一点,温度微微下降,我则空睁着眼睛坐在黑暗里面一动不敢动地感觉风的变化,风的变化是这样的,有时候它们能够令我左手手臂上起鸡皮疙瘩,有时候我右边小腿上细小的汗毛会倏地一下立起来,有时候我口干舌燥,更多的时候我只是在努力地调动着身上所有的感觉细胞,我想我的神经末稍一定都努力地挣扎着它们的小爪子,要知道我是多么地筋疲力尽了。可是我知道它离我近了,它从大西洋或是太平洋或是黄海或是渤海或是其他任何任何地方缓慢地接近我,我焦灼不安。
要知道,我真的是多么多么地筋疲力尽了。
于是我所能够做的就是乱想,我能够想象到很多东西,比如说台风来了,我是如何地把一条长长的宽松的白裙子从头顶套进身体,撑起一把伞急匆匆地跑下楼去,可能还没有下雨,但是风已经变得很大,大得足够可以把我的伞吹成一朵开起来的大波斯菊,我就举着大波斯菊站在楼底下的公用电话亭里,扔进一个一块钱的硬币,听到话筒里嘟嘟的声音,我要说些什么,我说张五啊,我是四四,要刮台风了。
他会说什么呢,我无从知晓。
他是不是还记得四四,或者他是不是还记得他对四四说过的话。
可是这个情景一直在我的脑海里翻腾,到后来每一个细节都是烂熟于心的,包括裙子套过头顶时鼻子里闻到的洗衣粉的味道,伞的颜色,那应该是一把银红颜色的三折伞,断掉了一根钢丝,一块钱在我手里面捏出来的温度,公用电话亭子的颜色是透明的黄绿颜色,电话按键上面的数字零已经残破掉了,可是按上去还是有声音,因为张五家的电话号码里有三个零,我按了,而且确实接通了,可是接通以后,就是空白了。
再后来我们确实坐在了屋顶上面,不是张五一个人,而是我们。
我们坐在屋顶上面,雨水哗啦啦地在平坦的二十九楼屋顶反复流动,发出急促的声音四处寻找着出口,我还是撑着我的大波斯菊,当然它已经没有用了,断了三根或者四根钢丝,但是我喜欢就这样撑着它,我的头发和张五的头发就紧紧地贴着我们的额头,所有的东西都紧紧地贴着我们的身体,我们中间是间隔一米的台风和雨水,我在抽烟,而张五一直在弄他的打火机,发出喀哒喀哒的声音,反复如此,他无法把烟点燃,他尝试了各种姿势都没有办法点燃他手里的黄壳子骆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