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得而复失(1 / 1)
卫子夫挣开刘舜的臂膀,往后退了一步,低头不敢看他。
刘舜从怀中掏出一瓶药膏搁在桌子上,对她道:“每日擦在患处。伤是需要治的,不是像你这样整日忧心便能好。”说罢便拂袖离去。
刘舜走的倒是潇洒,卫子夫伸头探着他离去的身影,又拿起小药瓶瞧着。他就是为了送这个来的?
她看看那已经被撞散的门,想着可能被嬷嬷挨骂的情形,哭笑不得。不禁怀疑刘舜来此到底是送药的,还是添乱来的。
“混账!”
刘舜从掖庭匆匆出来便去了宣室殿,但刚进殿就看见刘彻勃然大怒的场面,一挥袖打掉了案桌上所有的奏折,其中一个就滚到了刘舜的脚边。他顺手捡起,漫不经心的扫视着,心里冷哼一声,又是匈奴霍乱。
当年文帝刘恒景帝刘启都采用黄老治术,轻徭薄赋,与民休息。文景之治的确让国家的钱粮丰富起来,只是却让匈奴人越发的猖狂。
这个皇兄面对如此大的危机,是像父王那样采用保守政策呢,还是一鼓作气攻打匈奴呢?
不过这怎该是他关心的问题?他只是一个无所事事的小王,参与国家政事岂不是有悖他往常的性子刘彻抬眼发现站立在殿门的刘舜,良久,因怒火紧蹙的剑眉也缓缓舒展:“十四弟?”
“臣弟参见皇兄。”刘舜合起双手高举手臂过头顶,鞠腰正礼。
“王爷来了怎么都不通报?怎可怠慢了。”刘彻斥责着身边的宫人,心里却平静的很。
刘彻之母王娡与刘舜之母王姁乃是亲生姐妹,他们关系理应比其他皇子更为亲密才是。不过事实并非如此。后宫之争让本是姐妹的王娡和王姁关系破裂,继而的嗣位之争又使他们关系进一步恶化。
“是皇兄批奏折太过专注,未曾察觉臣弟的到来,莫怪他们!”
刘彻命人整理了乱遭的奏折,摆了席位。刘舜摆摆手拒绝,直接道:“臣弟就开门见山吧,今日所来是应了平阳皇姐,前来向皇兄讨赏的。”
刘彻听的糊涂:“讨赏?”
“皇姐可是答应了臣弟,若救了掖庭那位姑娘,代国进贡的玉棋子便是臣弟的囊中之物了。”
刘舜想,昨夜里鬼鬼祟祟的宫娥八成就是皇上派来的,进宫后身边就多是眼线。如果卫子夫这事儿给他这个喜欢猜疑的皇兄听了去,只怕不省心的事可多。因此便想了个说辞,好让刘彻安心。
至于平阳那边也好打发,平阳公主虽也不是好骗的主,但说出实情,她也不会为了一个已经败落的棋子去搅浑这局。
“既是这样……”这本来刘彻相问的问题倒让刘舜说了出来,虽有些疑虑,但转念想想也合乎常理。卫子夫在平阳府待了许久,平阳公主救她也是人之常情。
解开心结的刘彻顿时笑逐颜开,命人讨来玉棋子赠给刘舜。
刘舜见目的达到也没有就留,抱着玉棋子离了殿,脸色却阴沉得很。
皇兄啊皇兄,我自小便不爱玩弄棋具,儿时的事情你究竟还记得多少,又是何时你变的那样步步为营,连我都多生猜忌?是被尊贵的皇权冲昏了头脑罢……
掖庭再熬人的日子也硬挨了快三个月,卫子夫身子也没以前好,时常咳嗽,最近也不知为什么虚得很,总没力气没胃口。
刘舜时常以送药为由来掖庭看卫子夫,霸道的直接闯入是他的习惯。但却有次卫子夫偏偏在房换衣服,刘舜以为自己又被拒之门外,踹门就进去,不料看得卫子夫衣衫不整香肩半露的场景,尴尬的被惨叫的卫子夫轰出了门外。
每每想到那次,卫子夫都羞怯难忍,但又总激起她的笑意。倒也多亏了那些药,手指的伤已经完全好了,脖子上的疤痕也几乎看不见。
三个月,时间不长不短,却给了她足够的时间了解一个人。卫子夫心里知道,刘舜也是个有故事的人,至少,他不是传闻中描述的那般放荡不羁。
快迎来的秋末,凉意也是每天加剧。刘舜这段日子陪着太后皇上去祭祖,惹得卫子夫倒清静些。
庭院落叶纷纷,枯黄中隐隐夹杂着青色的叶子,仿佛在向世上宣告它们曾有过的青葱岁月。如今虽暗淡无光,但总算落叶归根,也算是有了一个美好的归宿。想到自己的处境,低不可闻地一声叹息,默默地把扫好的落叶倒进积污堆。
卫青匆匆朝她这走来,他神色焦虑,卫子夫心里咯噔一沉。
“阿姐,娘……娘昨晚病情突然加重,我连夜请了大夫,可是……可是……”
“可是什么,你快说阿!“她强压下心里浮起的种种不好的预感,颤声问道。
“可是……大夫说没钱不治。姐姐们,大哥和我都拿出了所有的积蓄,还是不够。娘……娘眼看就快不行了……”
说到最后,卫青的声音竟隐隐带了哭腔。她看着卫青隐忍着的泪水,心里止不住一酸,眼泪险些掉落下来。微微偏头,平复了一下心情沉声说道:“银子的事我来想办法,你别担心。这几天当好差,切不可因为这事出了岔子,让人落了口实。”
“我知道了,阿姐。”
“你先回去吧,有些时候了,”卫子夫伸出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一切有姐姐。”
卫青嗯了一声,清澈的眸子看着她,带着信任,转身离去。
卫子夫像是瞬间被抽掉了力气一般,扶着墙壁跌坐在地上。母亲是她发誓一辈子要孝敬的人,只是没想到这辈子这样短暂。
银子,又是钱。
钱可以比活生生的一条人命重要吗?医者父母心,何曾用过心呢?算了,现在不是愤世妒俗的时候,想办法凑银子才是急关紧要。
平阳公主,刘彻和刘舜出了长安城去祭天,宫里没有主子能帮忙。而平阳公主家的管事……母亲常年患有喉疾,能借的都已借遍,几个月前找他借的银子还没还清,这次又怎么朝他开口。
次日,卫子夫借口身体不舒服取药为由,向管事嬷嬷告了小半天假。原以为她定会趁机刁难一番,没曾想她只是不屑的抬了抬眉毛,算是应允。卫子夫轻声道了声谢,便匆匆走了出去。
她怀揣着银子,准备去找卫青,让他带出宫给母亲治病。怀中的充实感让她一直紧绷的神经稍稍松弛了一点。
方才去清华殿找李熹茗,秦芹,王淑晔借银子。原先并没有抱多大希望,毕竟在这个皇宫里,攀龙附凤的人多,雪中送炭的人少。先前在清华殿与她们比邻而居时,虽有些情谊,毕竟没有掏心相待。如今她们救自己于水火,不论心思如何,她卫子夫也定把这份人情记在心里。
正毋自想着,转眼看见魏如娟,周怡也在这条路上。她只觉厌恶,低着头想避开她们,却听到那尖细的嗓音慢慢逼近:“哟,我当是谁呢。故人多日不见,现在是云泥之别了罢,宫娥见顺常不用行礼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