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项链背后(1 / 1)
陆健风的妈妈走了,留下的是我对陆健风无穷尽的思考。
陆健风的房间永远都是敞开着,似乎在告诉我:小家伙,家里就是你的跑马场,想撒欢就尽情欢吧,反正我的床上除了仍些内裤之外,屋里没有任何秘密可言。他很爱干净,但从来没有叠过被子。我跑进去站在床前犹豫了片刻,伸手把他被子叠了起来。然后轻轻拉开抽屉,里面果然放着一瓶药。
莫名地,我心里难受极了。
长时间来,总认为失眠是我的专利,却从未想过,当深夜来临,我还在仰望天花板的时候,原来和我一墙之隔的他也正辗转反侧着。而我居然浑然不知,天天傻得像一块砖头,失去了女孩本应有的细腻和思考,一味幸福地向他诉说着鸡毛蒜皮的事儿,让他为我左右操心。
从默认的角度来讲,我已经是陆健风的女朋友了,可是天天的近距离接触却敌不过远在乡下的一位母亲对他的了解。
我能不惭愧么?
大凡记起的都是陆健风的诙谐、微笑和细心。白天是这样,晚上也如此。
包括在上海,睡觉前我问他吃的是什么。他轻松回答是药。我又问什么药。他说是和春药作用相反的一种药。我说什么意思啊。他幽默地说我的火气太旺,男女同居一室,难免犯下错误,所以口服一些降低欲望的药粒。
现在想来,我好傻,他那样荒唐的解释我竟然都相信,竟然只知道问他吃的是什么而不知道主动走过去拿起药瓶看一看。
为了保护我的脊椎,前两天陆健风专门买了一张软靠背的座椅,放在我的卧室里,换掉了电脑桌前那把普通的椅子。座椅果然很舒服,只是左侧扶手处有一凸起的小钢屑,很不明显,却屡屡划疼我的手。第二天,我找来一只丝袜,准备把这个地方包起来,却发现不知何时钢屑已经被缠上了厚厚的胶带。
哎,这样微小的例子太多太多。
从陆健风卧室出来,我的心情有些淡淡的伤感。于是决定出去走一走。
再过四、五天我就该去杂志社了。晓菲也刚刚被诗人弄到了天运一品文化传播公司实习。昨天我打电话给她炫耀项链时,她说今天要休息,不知道是真是假。
喂,晓菲,你在上班么?我给她打手机。
今天我休息,正在逛街呢。
是么?我刚好也想出去逛逛商场,要不一起吧。我一阵窃喜。心想:能拽上她就好。因为陆健风的电动剃须刀不太管用了,我想为他买个新的。其实早就想了,直到今天才决心要付诸行动。而晓菲基本上已经是“过来人”了,对于男士用品,料想她肯定比我懂得要多。
嗯,咱们在金博大汇合吧,对了,我正想问你项链的事情呢……你能不能戴着出来?晓菲说。
可以啊……怎么啦?
没什么……见面再说吧。
我欢悦地将项链包好放入挎包,新换了一件米黄色风衣,兴致冲冲下了楼。我早就猜到晓菲会喜欢这款项链,年前我们去看的时候,还没有搞特价,她也不太好意思张口向诗人要啊。
我想跟晓菲聊聊有关陆健风的情况。因为我真的很想为陆健风做点什么,又总是无从下手。也许是我真的太笨。
快,项链拿来我看看!刚一见面,晓菲就急切地把手伸了过来。
哦。我把项链取出来递给她。
……可可,我敢打赌,这款项链根本就没有打特价。晓菲详细看过一番之后,突然这么说。
啊?不会吧,前天我们明明是花了六百块钱买到的呀。
那……会不会是假的呢?晓菲说。
你胡说!我气呼呼地回答。
那就怪了……可可,不瞒你说,昨天你给我打完电话,今天一早我就缠着诗人一起跑过来了,营业小姐亲口告诉这一款是两千六百元,不打特价。
啊?有这等事……会不会前天是特价的最后一天?我吃惊地说。
不可能,人家说这款项链从来不打特价。
这……。我懵了。
这事儿可真邪了门了。晓菲嘻嘻笑着说。
要不……咱拿着项链过去问问吧,前天那个营业小姐我认识。我说。
晓菲和我匆匆穿过人群,来到了项链专区。那个营业小姐果然还在。
小姐,您看这款项链……
哦,我知道你,是前天你和男朋友一起过来买的……怎么,有什么质量问题么?营业小姐笑着说。
不是的……我是说这款项链卖多少钱?
两千六百元。
特价呢?
没有特价。
可是,那天我们明明只给了你六百块钱啊。我愈发感到事情的不可思议了。
那是因为你男朋友事先已经交了两千元定金。
……
哇……陆建风……。商场里人涌如潮,我就这么咧着大嘴哭上了。如果光听哭声不看个头儿的话,还以为谁家的孩子找不到妈妈了呢。
陆健风,我一定要把租金给你……还有项链的钱……。我边哭边自言自语。
可是陆健风却并不接受我的租金。他很**地说因为接了钱之后,我们的关系就不纯洁了。我说为什么。他说将来如果想对你动邪念了,感觉像是一场交易,所以要坚决对钱说不。我说臭美吧你,别想动我半根汗毛,所以你必须接钱。结果他捧来了一个大大的猪头储蓄罐,让我把钱放进去,声称要作为将来我们的浪漫基金。
晓菲,我好想哭……
你现在不正在哭么……算了算了,这么多人看着你呢。晓菲说。
哦,我……。我不好意思地收起了眼泪。
可可,我很妒嫉你,所以请你务必要珍惜陆健风……真的,以前是我错了……唉,你比我幸福啊。坐在避风塘里,晓菲悠悠而侃。
哦……诗人对你不是也挺好的么,大家都眼红你找了个奔驰男友啊。我不解地问。
这就是我们大学女生的悲哀……可可,记得以前我给你说过的一段话么?
什么?
……有时候我们更在乎的是男人是否能很好得懂你,是否能够多多的陪你,是否能在出差之前把厨房里的水龙头修好、卧室里不亮的灯换一下……说到底,我们要的不还是一个胸膛么,一个暖暖的胸膛……可可,不记得了?
啊,记着呢,我经常想起你说的这些话,而且一直都想问你……以前我没有谈过朋友,所以体会不到,现在慢慢懂了……晓菲,你为什么这么伤感呢,难道诗人对你不好吗?
他对我很好,但我仍感觉到很冷。
很冷?什么意思啊?
我还没告诉过你……他在金城国际广场新买了套高层小富士,把钥匙都给我了……可是晚上经常是我一个人,有一次,水龙头坏了,漫得满屋都是,打他电话却关机,最后还是隔壁好心人过来帮我修好了,我好失落啊……
啊,那他为什么不和你一起住?我更加不理解了。
因为他要回家住。
回家?你是他的女朋友,可以去他家里住啊……怕他父母不同意么?
不是的,他……有老婆。晓菲低下了头。
啊?晓菲,你……。如晴空霹雷,我整个身子顿时僵在了那里。
……
又是一年三月三,风筝飞满天。
我仰望一下郑州的天空,周边的低云间纸鸢起舞,几只早早归来的小燕子从中穿插捣乱着。
而我的心情为什么如此不好呢。
告别了晓菲,我坐着的士匆匆向家的方向奔逃。晓菲说她已经后悔了,但她又天真地说诗人正准备着要离婚……多么俗套的一个故事,却套在了我身边最聪明的朋友的身上。
恐慌中,我觉得还是陆健风的小窝里最安全,所以我急急、快快地往回赶着。
已经快到陆健风下班的时间了。我将新买来的飞利浦剃须刀端正地放在他的枕头上。然后一挺胸,大义凛然地进了厨房。因为我已经下定决心要为他做点什么。
忙活了大半个小时,终于将蘑菇洗完、撕好。
我紧咬嘴唇,死死盯着煤气罐阀门和煤气灶开关,二十分钟过去了,竟没有向前挪动半步。我勇气可嘉,偏偏关键时刻忘记了一件无比重要的事情:过年期间我是跟着李阿姨学过做菜,但却没有学过如何去拧燃气的开关。
我陷入了进退维谷的境地。历来讨厌看战争电影的我,突然怀念起董存瑞来。觉得:如果看了这部电影,别说一个煤气罐,十个八个应该都不成问题吧?
晓菲说我天生一副叛徒脸,再怎么激励也不可能做出舍生取义的事情来。我有点不服。眼看着时间不待人,陆健风马上就要回来,我颤颤巍巍地伸出了手……
……
当我两腿发软地从厨房狂奔到客厅的时候,陆健风的身影也刚刚晃进家门。我害怕的泪水瞬间涌出,如受了伤了小狗呜呜着冲入他的怀抱。
陆健风拍拍我的头,看了一眼厨房,似乎明白了一切。他缓缓蹲下身,只用一只胳膊就把我抱了起来。于是,我像孩子一样,小屁股便稳稳地落在他的右手臂上。
小乖乖,不哭了,告诉我怎么回事儿?陆健风伸出左手擦拭着我的眼泪,柔声地说。
嗯,那儿……着火了。我左手抱着他的脖子,同时转过身去,右手指着厨房怯生生地说。
哦?是吗……来,告诉我,你是怎么操作的。陆健风仍然用单臂托着我进了厨房,左手轻轻地掀开锅盖。一股浓厚的油烟腾空而起。他赶紧后退了两步。
嗯,我洗完菜,打开火,放完油……就嗞嗞地响,还往外溅,可吓人了!我渐渐恢复了平静,开始绘声绘色地向他描述。
噢,那是锅没擦干,有水。
然后声音越来越大,我就吓得跑了出来……后来,我偷偷地把头伸进厨房,发现声音逐渐变小了……
嗯,那是油里的水分被熬干了。
于是我就蹑手蹑脚地进去,把蘑菇刚扔进去,还没落到锅底呢……一团大火就起来了……。这时候,我已经不害怕了,反而跟讲故事一样,极度夸张。
哦,那是油烧得过热了……然后呢?
然后……然后我鼓起勇气,闭着眼把锅盖往上面一扔,就逃了出去。
不错!宝贝今天的表现比美国总统都牛气,待会儿赏你个苹果吃吃……来,下来吧,让我来做。
嗯。我应了一声。陆健风手臂一松,我滑了下来。
出客厅吧,自个先玩会儿。陆健风说。
恰好这时,我听见手机的声音从卧室里传来。我蹬蹬蹬,跑了过去。
接完电话,我既兴奋,又紧张。
小姨她真的要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