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1 / 1)
这个区别实际上是参与同围观的区别:参与者会给反馈,而围观者不会。对参与社区的人们来说,电影、书籍和电视剧创造的不仅是一种消费的机会,它们创造的还是一种回应、讨论、争辩甚至创造的机会。舍基把媒介消费的这种转变称为“净认知盈余”。
第4节:译者序 认知盈余作为一种可能(胡泳)(2)
导致媒介消费量减少的选择可以是微小的,同时又是庞大的。微小的选择是一种个人行为;某人只是简单地决定下一个小时要用来创造一些事物,而不是单纯地看电视。然而数以百万计的微小选择的集合最终可能导致庞大的集体行为。全世界的认知盈余太多了,多到即使微小的变化都能累积为巨大的结果。
而一旦改变了认知盈余的使用方法,我们将不得不重新界定“媒介”(media)这个词能代表什么。媒介在过去意味着一种商业的集合,今天,由于我们不仅消费,也创造和分享,并且我们还有能力彼此联系,所以,媒介正从一种特殊的经济部门转变为一种有组织的廉价而又全球适用的分享工具。
舍基最爱讲的故事是一个四岁小姑娘的轶事。他在公开演讲中提过这个故事,在本书中它也出现了,甚至成为本书最后一章的标题:“寻找鼠标,世界是‘闲’的”。
这个故事是这样的:舍基的一位朋友和他四岁的女儿一起看DVD。电影放到一半时,小姑娘毫无征兆地从沙发上跳起来跑到电视机屏幕背后去。他的这位朋友以为她想看看电影里的演员是不是真的躲在屏幕背后,但是这并不是小姑娘要找的。小姑娘围着屏幕后面的电线绕来绕去。她爸爸问:“你在做什么?”小姑娘从屏幕后方探出头来说,“找鼠标。”
这个故事可以再一次看出舍基对年轻人使用新媒体的方式寄予的厚望:年轻人足以开始吸收身处的文化,但是对其文化的前身却知之甚少,所以完全不必受过去的媒介文化的污染。
消费、创造与分享
关掉电视的人干什么呢?年轻人越来越多地用电脑、手机和其他联网设备取代电视。这并非简单的硬件转移,而是用户习惯的重大迁移:人们现在可以一起做很多更有用、更好玩的事情了。
舍基在书中列举了大量协同行动的例子,比如维基百科的编纂就是他最爱引证的证据之一,还有些例子听上去颇有些匪夷所思:在韩国民众持续抗议进口美国牛肉的事件当中,一群某个韩国男孩乐队组合的少女粉丝通过在网上的松散联系,竟然几乎迫使政府下台。
对旧媒体、旧机构做事方式的憎厌、对新技术的拥抱以及对下一代年轻人的期许,所有这些混合起来,导致舍基倾向于讲述从电视中解放的社会革命故事的一半:在《认知盈余》,以及在更早的著作《未来是湿的》里面,舍基笔下的几乎所有网络集体行动都是积极的,每个人似乎都在使用互联网令我们这个世界变得更加美好。对于这样的论证方式,那些反技术决定论者当然也会乐于举出成打的例子,证明数字科技在生活品质的创造上,其摧毁能力大于贡献能力。
第5节:译者序 认知盈余作为一种可能(胡泳)(3)
舍基的另外一个问题是,他低估了文化消费的价值。在网络上创造愚蠢的东西的价值,果真高于阅读一本复杂的侦探小说的价值吗?是不是只要是创造就拥有了某种神圣性,而只要是消费就显示了低级智慧?美国的文化批评家史蒂文?约翰逊在他2005年出版的著作《坏事变好事》(Everything Bad Is Good for You)中,曾以游戏和电视剧为例,直接向下述说法发起挑战:大众文化是一种致人愚蠢的东西。
例如,约翰逊争辩说,情节简单、黑白分明的电视剧早已失去市场,今天再看《豪门恩怨》,我们会十分惊异于它的天真做作。现在的电视剧叙述线索纷繁错乱,人物暧昧难明,常常含有需要观众主动填补的隐喻空间,要靠观众自行猜测人物与事件、人物与人物之间的关系。甚至连真人秀节目都在调动观众的预测性想象。在这种情况下,电视也和游戏一样,向人们提出了更高的认知能力上的要求。由此,大众文化使现代人变得聪明了,而不是相反。
约翰逊的结论很难说是证据充足的,但同样应该指出,那些关于大众文化消费对大众的头脑充满损害性的责难,也并不完全站得住脚。舍基低估了创造性生产的质量问题——平庸是创造性生产的供应增加所必然带来的副作用。由此,我们是不是可以确定,消费一些伟大的文化产品,要胜于创造另一只“大笑猫”?
在这里我们也可以看到舍基犯了其他媒介消费的批判者(比如说波兹曼)所易犯的同样毛病:我们不需要引用德里达的观点也可以知道,文本阅读本身就是一个创造性行为,我们必须不断地向字句的模糊性之中注入意义。头脑在这里并不是简单地被浪费;我们要怀疑舍基对于创造的定义:并不是只有我们的想法结晶为物理的或者可见的剩余物才算是创造。况且,在我们真正创造出任何有意义的产物之前,我们必得经历一个消费和吸收的过程,并对我们所消费和吸收的进行思考。这也就是尼采在《查拉图斯特拉如是说》中所言,我们必须先变成啜饮一切水的骆驼,才会成为狮子。
当然,只要舍基不把他对媒介和认知盈余的观察弄得那么两极化,这些批评其实也是无的放矢的。舍基正确地指出,人们使用媒介具有三种目的:消费、创造与分享。20世纪的媒介作为一种单一事件发展着:消费。但眼下我们正在越来越多地创造和分享媒介,这是件值得大书特书的事情。不过,消费的行为并不会全然消失,而是会继续扮演重要作用。
第6节:当自由时间累积成认知盈余(1)
第1章 当自由时间累积成认知盈余
? 庞大的选择是一种集体行为,是数以百万计的微小选择的集合。全世界的认知盈余太多了,多到即使微小的变化都能累积成巨大的后果。
? 20世纪,社会生活的原子化使我们远离了参与文化,以至于当它回归时,我们需要用“参与文化”这样一个词汇来描述它。
? 将我们的关注点拓展到包括创造和分享,并不需要通过个人行为的大幅度转变来使结果发生巨大变化。
18世纪20年代,整个伦敦正忙着把自己灌得酩酊大醉。整个城市都陷入了对杜松子酒的狂热之中,这种现象的出现很大程度上是由那些从农村来城市找工作的人所推动的。杜松子酒具有不少吸引人的特质:酿造它的谷物在当地就能买到;它的包装比啤酒更有型;它比进口葡萄酒便宜得多。因此杜松子酒成为了这些深深地承受着新城市生活压力的新兴人群的一种麻醉剂,生活压力催生了一系列新的行为举止,包括对杜松子酒的狂热。
卖杜松子酒的手推车在伦敦街头随处可见;如果你买不起一整杯的话,你可以买一块被酒浸泡过的抹布;如果你醉了,需要睡一觉来解酒,会有价格低廉的小旅馆按钟点出租草席供你休息,而这门生意也相当兴旺。对于那些突然陷入一种陌生而又缺乏人情味的生活的人来说,杜松子酒就像一种社会润滑剂,使他们不至于彻底崩溃。杜松子酒能让它的消费者一点一点地崩溃。这是一种城市规模的集体性酗酒。
对杜松子酒的狂热确有其事:在18世纪初,杜松子酒的消费突飞猛进,甚至当啤酒和葡萄酒销量不佳时依然如此。这也是一种认知的转变。英格兰的权贵们对他们在伦敦街头看到的景象越来越警觉了。人口数量以一种史无前例的速率增长,可以预见随之而来的一系列生活环境、公共卫生以及各种犯罪问题的不断滋长。尤其让他们感到不安的是,伦敦的妇女也开始沉溺于酒精,她们经常聚在那些有男有女的杜松子酒廊里,用自己的行为来肯定杜松子酒对社会规范的腐蚀作用。
人们为什么会喝杜松子酒并不难理解,它兼具口感好与容易让人喝醉两种特点,是一种迷人的混合物,尤其是在一个清醒节制被高估的混乱世界里。在早年的工业社会中,饮用杜松子酒为涌入城市、尤其是集中在伦敦的人群提供了一种应对机制。工业化使伦敦成为了人口流入最多的城市。从17世纪中叶到18世纪中叶,伦敦人口的增幅达到英国全境人口增幅的2.5倍;到1750年,每10个英国人中就有1个住在伦敦,这个比例在一个世纪以前是25∶1。
工业化不仅创造了新的工作方式,还创造了新的生活方式,因为人口重置破坏了乡村生活所共有的古老习惯,而大量人口涌入也使新的人口密度破坏了旧有的城市生活模式。为了恢复工业化前的社会规范,从18世纪20年代末起,议会开始查封杜松子酒。此后历经30余年,议会通过了一条又一条法律来禁止生产、消费和销售杜松子酒。委婉地说,这种策略没有见效,结果却演变成了一场长达30年之久的猫捉老鼠游戏。现实往往是,上有政策,下有对策。议会禁止“调味烈酒”,于是酿酒商便不再在酒浆中加入杜松子。销售杜松子酒被宣布为非法,妇女们便将卖酒用的酒瓶藏在裙子底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