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1 / 1）
元旦节前夕，班里的同志们都放下自己手中那份繁忙却又不起眼的工作，积极配合班委的策划筹办联欢晚会。对大多数人而言这都是学生生涯中最后一次元旦，也可能是人生中最辉煌的一次。不管节目的质量如何，都要让它具有回忆色彩。在张伟华和阿牛的沟通下，终于决定两个班在一起搞一个具有文艺性和艺术性的元旦晚会。
元旦晚上，校园里灯火通明，溢彩流光。黑色的夜空显得无比深邃、浩瀚，我一个人坐在马路旁边的青石上，一根又一根熊猫在我口腔里鼻孔中浓烟四起，不经意中陷入了高中毕业时的那场篝火晚会。四年的时间如烟如雾，沉睡的人们还在梦中高歌时它已悄然散去。道路旁、垂柳下依旧留着我们灿烂的微笑，任凭刮风下雨电闪雷鸣它们始终都是永恒的见证。虽然有人赞美时间是个伟大的作者，它可以改写一切，可以抹去心灵深处的那道累累伤痕，却无法遮住那扇散发着青春气息的明媚窗口。细细数来，二十年来的这部影片中，一声幼稚的尖叫拉开了帷幕，一声蹉跎的感慨掀开了落幕，只有那似懂非懂、清醒而又朦胧、胆怯而又果敢的高中时光才是故事的背景。樱花在这里凋零，必将在这里开放……
幸好方小东及时发现我，不然我连元旦都忘了。一个人居然在马路旁悄悄地睡着了，地上还有乱七八糟的烟头，我知道肯定是自己刚才做梦了。他拽着我去了草坪上，两个班的阵型已经和构思的完全一样。男孩子摆成了两个重叠的心，女孩子摆成一条穿心的箭。本来交换一下效果会更好，但是男女分配不均已只能如此。不过这样也吸引了好多观众的眼球，他们似乎已经忘记了手中的面包、嘴上的奶油。
正当节目开始的时候，我的电话开始拼命的震动。我本想关机以防骚扰，没想到骚扰真的来了。我接通电话一看是猫儿打过来的，喂了好半天他居然连一个字都不说，我开始感叹这骚扰真没水准，毫不犹豫就给挂断了。没想到这小子性格这么固执，居然还不死心，继续打了过来。我毫不留情接通之后让它一直耗着，反正移动又不收我的钱。我突然听到电话里传来一团奇怪的碰撞声，我立马跑到一个安静的地方大声喊，猫儿，怎么了？但他还是没说话，只是一直发出声音。我再三耐心的询问还是没有反应电话居然给挂了，我莫名其妙的向晚会场地走去，正要坐下时，来了一条信息，很简单的四个字：小芦苇……快。是猫儿发过来的。我顿时意识到事情比我想象得要严重，向小芦苇那样花天酒地的场所，猫儿怎么会出现呢？我百思不解。
我出门就拦了辆出租车，让师傅迅速开向小芦苇。我当时也急的晕头转向，居然大声对师傅说，你直接给我轰到360，能有多快开多快。师傅严肃的看着我瞪了半天没有说话，好像要赶我下车。我都忘了这是西安的比亚迪，还以为是游戏中的法拉利。我到了小芦苇又收到一条信息，这次更简洁只有两个字：七楼。我奔向七楼，在通往厕所的一个拐角处看见了乐猫，他双手双腿都被捆着，面部青一块红一块，嘴也被胶带捂着，一个指头划着手机屏幕。我冲过去撕开他嘴上的胶带，牙齿里面还有血丝，还没等我说话，猫儿就大叫：快，701……我又以神九发射的速度跑到701室门口，正想一脚踹开门，猫儿突然大叫，不要……他递给我一根钢筋棍，我突然想起了香港黑社会，我这进去一不小心就是个终身残废。但是我最终还是鼓足了勇气，为了生死与共的兄弟，死一回看看……
我一脚踹开房门，就听见苏蕾撕心裂肺的惨叫声。我真他妈恨这房间的隔音效果为什么这么好，外面一点都听不到。两个禽兽正在撕扯苏蕾的裤子，上衣已经扯得凌乱不堪，抓着她手的那个怪物已经被苏蕾咬了一口，手臂上的血一直在流，就和苏蕾脸上的泪水一样。我一棒子将那个胖一点的家伙打倒在地，又是一脚将那个怪物从床上踹了下来。那家伙果然凶狠，拿起桌上的化妆瓶子向我砸了过来，我一个闪避差点没躲过去，但终究还是把我耳朵给砸伤了。我又是一棒子过去，没想到那家伙真是脆弱，抱着手臂大声颤抖，我料定是骨折了。猫儿走进来将被单盖在苏蕾身上，慢慢地走出去。我又是一脚踢在那个怪物的屁股上，突然听见警车也开始鸣笛了。
之后的半个月我们几个人一直都在警察局，天天跟犯人一样接受审判。我的手机自从元旦晚上关机后再也没有开启过，我担心就这样耗着会有什么不测。苏蕾的眼睛一直都是湿润的，就像冬季的麻麻细雨一直下个不停，心都是湿润的。猫儿眼球整天都在犯傻，加上脸上那几块红色的伤口，再也看不到一丝生机。每次警方问他话时他总是心不在焉，若有若无。一个三十多岁的中年人一次对这猫儿大发雷霆，你老是这样不配合我们，让我们怎样给你一个交代啊？你说你们是受害人，可是害你们的人现在还昏迷不醒呢！猫儿也大声喝道，他们昏迷不醒，他们死有余辜，他们是禽兽，是畜生……我连忙拉开猫儿，我知道这样下去不知道要耗到何时为止。
结案的那一天，我有一种非常不详的预感。结果也跟我想的一样，不管我怎么解释，在法律面前只有证据是有效的，当我提着钢筋棍踢开房门的一瞬间我就预想到了。原来猫儿在元旦晚上约好和苏蕾看电影，可苏蕾却要参加小芦苇迪乐厅的走秀表演，这是她的一大特长，乐猫当然不会反对。没想到表演完毕后他们正要走时收到一束玫瑰，猫儿当场就拒绝了。拉着苏蕾就往外走，没想到这俩怪物居然从背后下手，直接将猫儿放倒。幸亏猫儿坚强一直跟他们耗着，不然就悲剧了。看着那个怪物拴着绷带说着罪行，我突然笑着说：像你们这种只有在女人面前才显示身子骨的男人才是真正的败类。
最后判了这俩家伙蹲半年大狱，而我还要接受三个月的思想改顿。其实我也知道就是失去三个月的自由而已，我已经豁出去了，死都不畏惧我还怕没有自由吗？猫儿陪我长这么大总是我欠他的，而且从来都没感到愧疚。猫儿看着我淡定的表情，他差点哭了出来，不过还是忍住了眼泪。我看着他说，大男孩子哭出来多丢人呐！猫儿真的掉了一滴眼泪，说：枫哥，过年我不回去了，我天天在这看你。
我拿着猫儿的手机，给我妈打了个电话。我编了个荒唐的理由：妈，今年过年我不回来了，我在这已经找到工作了，过年没人接班，我要顶几天。下学期的生活费用不用操心了，我这都够了。
我妈好像很是疑惑，她又问我，那你什么时候回来啊？
我犹豫了半天，想给个确切时间还真难。我眼睛都湿了，电话里都能听到老妈抽搐的声音。可我眼泪还是挣了口气，没有掉下来。两个即将年过半百的老头子过年了都不能亲人团聚，那是何止的忧伤。我又想起以前跟我妈开的那个玩笑，为啥你就生我这么一个没出息的小子呢？她总是不愿让我看见她那双年迈的眼神，鬓角的头发白了又黑，黑了又白。我知道她不愿让我担心，所以才将白头发都染成黑色。白发可以掩盖，皱纹还可以掩盖吗？我担心这样想着一会儿要哭起来，故意呼吸一大口气，装出一副坚强的样子，大声说：妈，你放心，明年一开春我就回来了。你想要啥尽管说，我统统都带回来。
老妈突然有点兴奋，还缺啥啊，把你给我老实带回来就行了！
我慢慢的挂掉电话，突然感觉自己真的很没用，连自己都带不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