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1 / 1）

寒假在没有期盼的眼神中来临了，然而它也去的很快。对每个高三学生来说只不过是樯橹之末，即刻就灰飞烟灭。虽然家里还是跟春天一样温暖，但我早已无心体会。迈着严寒的脚步，思索去日的忧伤。心中却只有一个念头，赶快结束这场战斗。

春天终于在一双双期盼的眼神中众望所归，但没有人在思考它的意义。绿色和人文永远都只是一种概念，没有谁知道它的内涵。

当最后一片尘埃悄悄落地的那一刻，我能清楚的感受到落叶归根的凄凉。看着脚上的战靴，我却迟迟不敢向前迈进。朝思暮想的六月份终于到了，我不知道自己还在犹豫什么。或许定格人生的大戏又要上演，而我却感到胆寒。如果上一个六月份只是诱敌深入的话，那这一次就是兵刃相接了。体现人生价值就在那短短的几个h，难怪我会心有余悸。仔细想想是自己更成熟了，面对这种场面更加冷静。不像去年随便说一个学校都不敢想，整天都是一些光宗耀祖扬名立万的词汇在我脑子里活力四射。而现在想的问题更实际了，虽然清华北大从未当做梦想，名牌大学也还有些距离，但省属重点还是挺自信的。稍借上帝的一臂之力可能就是十万八千里。

考试结束后，我稍微估计了一下，可能就是600多分。细枝末节我也懒得理会，直接告诉父母我上西大有希望了。我说完分数父亲大喜，说完愿望他又大惊。脸上又变得无比的严峻，让人有点恐怖，去年看到我的成绩都没有这么可怕。他严肃的说：你现在不能只看到西大了，你还有更好的选择。胸无大志的人活着最可悲，只有向远大的理想奋斗才能实现人生的意义。尽管是十年、二十年、或是一生，只要不懈追求都不会后悔。

我顿时为之大振，想不到父亲会说出这般人生哲理。可我的目标就是西大，我复习就是为了上那所学校。我振振有词跟他解释。

这时妈妈也来了，她说：枫儿，你可以上交大啊！以你的分数应该没问题，而且乐猫也在那里。

看着父亲沉默的眼神我不敢说话，过了一会，他才开口：你再仔细的估计一遍，我看有多少分？

果然老姜就是辣，总是抓住问题的要害。我只好无奈的再算了一遍，我说：运气好的话有620，差的话就是580了。

他似乎有点不解，怎么相差这么多？

有的答案我忘记了，按全错算的话就最少，全对的话就最多了。

他恍然大悟，说：上西大太亏，上交大有点危险。让我再查查。

第二天我见爸爸还是处于胶着状态，就对他说：不用你费心了，我还是自己去看吧！妈妈也没什么主意，只好同意我去西安。

我凭着自己超强的意识，一路杀向西北大学。欣倩见到我后，一脸的疑惑，又充满兴奋。我将考试的情况都告诉她后，她毅然提出让我上交大，要是分数不够她给我担保。我觉得很奇怪，怎么她的观点跟我爸妈不谋而合。其实我最担心的不是分数，而是能不能再见到她。她告诉我这两个学校相距甚近，都在市中心。还亲自带我参观交大的人文景观和地理风貌。最后我总结了一下：这俩个学校给我的印象都差不多，都有参天松柏作为屏障，古老人文为背景，都处在繁华地带。不过西大的情侣设施似乎比交大更优雅。最后欣倩问我的时候我就是这么回答的，而且我坚决选择西北大学。她说我太俗气，看到的都是表面现象没有看到交大的内涵。

她又将我的前途、人生、价值都扯在一起，跟我爸爸一样仔细给我诠释一遍。可我的选择还是丝毫没有动摇，并且反问她：你是不是很讨厌和我在一起？

欣倩的双眼笔直的瞪着我数十秒，最后以感叹号结尾：你要是这么想我就无能为力了！说完转身离去。

我一个人流浪在西北大学的门外，有种被遗弃的感觉。似乎我的选择真的是错的。昔日为了我她放弃了交大，如今选择交大不知道我为了谁。我迈着无力的步伐来到了环城公园，顺便在木椅上躺了下来。不知道谁家的鸭子叽叽喳喳的在水面上寻不到伴侣，我想哭又想笑。可能它和我一样，都在沦落天涯。刺眼的阳光照的我不敢睁开双眸，静静的躺了数十分钟，听到电话响了。欣喜若狂，一看是乐猫打来的。不禁感叹道：危难时刻见真情，还是兄弟最可信。我接过电话还没开口就听到一声大叫：你小子真行啊！到这来了都不告诉我。我嗯……还没结束他又说：别嗯了，快说在哪里？我过来找你。这次我肯定的说：不知道。这三个字铿锵有力。他说：旁边有什么你总知道吧！我环视四周：有城墙，水沟，还有枝繁叶茂，鸟语花香，行人不断……他笑笑说：你用专有名词，别老是发挥你的想象。我就知道你在环城公园，在那等我一会啊！

我苦苦等待二十分钟之久，最后终于盼来一个熟悉的身影向我走来。把我兴奋得以新中国成立时的欢呼对他呐喊，踏着骄傲的步伐向他靠近。他见我激动的样子，说：别这么高兴，我不是来给你送吃的。我停止了激情怒放，微笑的说：没事，送水来也行。他指着我说：你小子尽干背信弃义的事情，要不是欣倩打电话过来我还不知道。我听到“尽”字心中顿时万分惭愧，这可能是我第二次对不起兄弟这两个字了。他看着我一脸忧伤的样子，好了，别自责了，我们都习惯了。我突然对这个“们”又无比的惭愧，我想起了欣倩，想起了刚才还让她难过的表情。乐猫拍拍我的肩膀，想啥呢？这么出神。走，大哥带你逛一圈。

乐猫带着我去了他的学校，我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他了。他夸我有能耐，短短的一年就变化这么大。我根本没有理会这些无关痛痒的话，烟消云散之后太阳依然绽放光芒。我们来到松柏丛林中，躺在软绵绵的草地上，看着头顶上掠过的鸟儿，不经意间还能听到路过情侣的嬉笑……猫儿看着我沉醉的表情，说：喂，别这样，你每次这么深邃的表情让人捉摸不透。我说：这里环境挺好的。他得意的说：陕西第一高校，环境能不好吗？这里面可都是国家栋梁，未来的接班人呐！我呵呵一笑。

猫儿一脸正经的表情说：其实西大和交大挺近的，距离上不是问题。我知道他也鼓励我到这里来，他也知道我的为难。所以才这么说。

他又接着说：人家牛郎织女隔着天河一年一见不照样爱的死去活来吗？秦观在鹊桥上不也警示后人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吗……我实在受不了猫儿排山倒海的用典，反驳道：现在的社会越来越都市化、物质化、享受化，你不知道吗？今非昔比的道理你又不是没听过。爱情游戏开始得快，结束得也快。正所谓：朝结婚，夕可离矣！这就是物质文明取代了精神文明的结果。面对我有力的还击猫儿似乎不以为然，道：正因为匮乏，所以你才应该到这里来发展精神文明啊！你们的感情是从时间的牢狱中练出来的，大哥是你们经历沧桑的见证人。我笑了笑：说得好，咱们去喝酒。

最终我还是决定了，一个原本出乎意料的决定。也换来了一片赞许的目光，虽然并不是我想看到的结果。但是我别无选择，如果我再一意孤行，后果将不堪设想。为了节约泪水，我只有妥协。我将这一并不满意的结果第一时间告诉了欣倩，她骄傲的眼神中泪光闪闪，好像那个总是让自己流泪的男孩子终于做了一件让自己满意的事情。

六月中旬以后，报考的学生逐渐减少。三三两两的孩子好像脸上还带着忧伤，似乎跟我一样。我重新回到这片培养我四年的土地，呼吸离别的空气。昔日总喜欢躺在池塘边的绿坪上，仰望灰色的天空。再回首时，那些淡忘的身影，都已离去。东南角处那棵古老的芭蕉树，在烈日下显得无比的沉闷。它见证了一场又一场相聚和离别，每次都悄然无声。

七月的大地被炙热的骄阳历练得炉火纯青，透过耀眼的玻璃窗，都可以闻到节日的气息。姑姑阿姨知道我金榜题名的大好消息后，都闻风而来。家里的热闹场面一时间难以用烟花爆竹来形容，五彩缤纷的天空笼罩整个江城。顿时仿佛有一种“问苍茫大地，谁主沉浮”味道。叔叔伯伯们见面就夸我了不起，是有为青年，我总是不以为然的点点头。舅舅说我天生聪慧，如今学业有成我也无话可说。可最让我受不了的是邻居家的狗狗平日见了我就像见了世敌一样狂吼乱叫，现在也形影不离的跟着我。我知道这不光是我整天喂它骨头的缘故。

漫长的暑假也有个期限，总有结束的那一天。终于要真正意义上面对一次离别了，虽然以前大大小小经历了好几次，那都是短时间的，只有这次场面最庄重。爸妈提出要送我去学校的要求，最终还是被我拒绝了。我自幼就有一副桀骜不驯的天性，敢闯敢当时我一贯的作风。他们也只好让我自己去探索人生的下一个避风港湾，母亲的嘱咐让我最头疼，她连什么样的天气该穿什么样的衣服、什么时候该吃什么东西、什么季节该留什么样的发型都给我交代得一清二楚。我真希望自己的记忆功能和计算机一样强大，这样我那一个又一个“我记住了”就不会显得水分十足。爸爸的离别赠语当然都是简短精辟的，但是这些做人的道理他从十年前重复到现在，不知道还会不会再强调下去，反正我听的是心血澎湃，左耳刚进去，右耳就出来了。火车即刻就要出发了，没有上车的旅客赶紧收拾好行李准备上车。听到广播提示了，他们都不再说什么，只是静静地看着。透过钢化玻璃看着他们期待的眼神，我顿时心中一阵酸痛。隆隆的列车响声渐渐地平静了，那个喜欢背倚梧桐手插裤兜沐浴在夏天傍晚凉风中思考飘渺未来的男孩子，终于要告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