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面瘫的终身成就奖(1 / 1)
路丹从地上缓缓站起,还不忘掸掸衣衫除去尘土。
白促一直关注着小师叔,好不容易见他神色稍霁,满脸堆笑上前说道:“小师叔,王府又有什么好?”又指指一边的狐狸劳冰,“凡事都被上仙压制,怎能自在?不如去我那儿住上些时日?”说着,双臂作势便要环在路丹腰际,仍不忘软语央求,“小丹丹。”
路丹怒不可遏,又是一耳光下去,白促捂住脸颊揉了揉,委屈道:“小师叔别总打一边。”
在更加清脆响亮的一声“啪”之后,白促一手还挂在小师叔腰上,另一手按住同一边脸,仰着头可怜兮兮的盯着路丹。
路丹怒道:“这回你可满意了?”
一阵香风袭至,身着暗黄龙纹朝服的青玉姗姗来迟。
面君之后的宁王面瘫依旧,瞧了瞧昔日的小师弟和师侄,不咸不淡开口道:“二人阔别十五年,还是难解难分。”
路丹闻言狠狠肘击向挂在自己身上的“牛皮糖”,白促吃痛手下一松,满含哀怨的向青玉一望,不得已拜了下去,口呼,“大师伯。”
青玉道:“我当不起你这一拜。今儿出宫来便遇见你如今的正经师傅红夫人。”他话未说完,一道青色身影轻巧落在院中。对方施礼过后恭敬道:“上仙,王爷。多谢王爷手下留情。在下这就带白促回去。”
青玉颔首,“姬晶护法,久违。”
白促哀求道:“小晶晶,难得溜进宁王府一回,又见到了小丹丹,你通融通融让我多说会儿话。”
“简直胡闹。若不是王爷特地除去结界,凭你的修为也能擅闯王府?”姬晶说毕,向在场众人一一道别之后,不由分说拎起白促腰带,念个法诀使出瞬行之术,转眼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闲杂人等撤离完毕,青玉将道之拉到自己身边,对狐狸道:“我坐在轿里老远便知家里人尽皆昏睡,果真是混进来点有趣的东西。”
狐狸上仙摆手笑道:“竺姑娘完好无损,我这碍眼之人也该尽早功成身退。”一拂袖也飘然而去。
电灯泡先后走开,路丹这才放心凑到他大师兄面前,上下仔细打量一番后说道:“红夫人身边的小徒弟也真是不知天高地厚。”双手在胸前交叠,一道金光乍现,一声惊呼传来,之后一切又归于平静。
道之指指自己太阳穴,问向青玉,“我听见有女孩喊痛。”又瞧了瞧路丹,“仅凭留在身上的法术便能追寻到施法者并给些教训,青玉哥哥你也会吧。”
路丹急道:“你懂什么?!大师兄身子还未完全恢复……”
“好了。”青玉出言制止道:“府里下人们都还睡着,有劳师弟走上一趟。”
路丹不敢违拗青玉,只好面带不甘的默默走开。
青玉与道之手牵手一同“移驾”书房。
他站在房间正中,自顾自的脱去官服,满不在乎的往脚边一丢。一层一层又一层,直到他把自己剥到只剩一身又薄又透又露的中衣,才又走回道之身前柔声吩咐,“你先坐。”
道之依言落座,心头却涌起不祥的预感。
青玉自身后紫檀多宝格上取下一只锦盒,又从里面捡出小小香块丢在香炉,随着青烟袅袅升腾弥漫至整间书房,道之猛然发觉近在咫尺的青玉肤色已由刚刚的白皙透红转向不似活人的苍白泛青。
他抓起她的手,轻轻按在自己胸口,“心不会跳,摸起来也冷。若是没有幻术遮掩,我和刚从棺材里挖出的死尸没有区别。我真真确确不再是活人,所以,他倏尔松开手,“你走吧。”
又是四目对望。
道之很想从他眼睛中挖掘出些别的情绪,偏偏一无所获。她无奈道:“你若是想骗我,我可瞧不出什么破绽。你是王爷,若是露了声色才叫稀奇,对不对?”
青玉也很想来出“一刀两断”,但与面对道之他又实在难以狠下心,便解释道:“你搬出王府,我有空定会去看你。你也不愿和青烁来往,不如在我们宗族里你自己做主再挑个可靠又可心的,如何?”
“骗人。”道之指向青玉的眉心,“虽然我不知道我为什么能知道你的心情,但我就是知道:你根本不想我走。”
青玉单手扶额,苍白而透明的肤色下青紫色血管一览无余,无力道:“十五年过去,我怎么还是拿你没有法子。”
道之拿了手帕掩住红唇,却掩饰不住她的得意。趁着青玉懊恼之时不甚留心,狠下心咬破指尖,小小的伤口迅速渗出鲜血,等道之再抬头,便见青玉正牢牢盯住自己冒血的指尖,眼中还带有几分犹豫和迷茫。青玉瞬间恢复神智,起身快步向门外走去。
道之眼疾手快,伸手扯住他腰带——青玉第一次反抗:抓起道之手腕,令她松开自己腰带,而自己又急于脱身,谁料忙乱之中道之殷红鲜血恰巧滴在青玉手腕,在道之的注视下,点点赤红又迅速消弭无踪,而青玉手腕青白色逐渐褪去,又恢复至如常的白皙红润。
这场变故令青玉老实站住,而道之越发得意,“路丹总嫌我碍眼,却从没说过要赶我走,我猜我肯定有独特的用处。如果杀了我放血给你泡澡,你能不能恢复到当年掌门时的模样?再说,我能察觉你心思细微变化,莫不是当初我点在你唇上那几滴血的功劳?”
青玉顿感无力,终于长叹一声,“不错。”
道之似是放下心来,“这回你我缘分剪不断了。”
青玉无奈,只好将手按在她额头揉搓好半天,似有责怪之意道:“小脑瓜里装得都是什么。”又别过头不再看她,吩咐说,“趁我还能把持得住,你快去把手包一包。你的血,对我而言可是无上美味又抗拒不得的神物。”他顿了顿,再以平常的温柔语气解释,“今日进宫面君气力消耗甚巨,若是我当时便除去红夫人小徒弟的那个探知法术,平白耗费阴气,只怕根本撑不到回府。”
“给你。”道之踮起脚尖,以指尖顺着他双唇纹路小心点按,“我信你,只有你能,也只有你肯,给我爹爹报仇。”她显然并不在意这点牺牲:抹匀青玉双唇,撑死几滴而已,如此一天一次加在一块恐怕都比不过一回月信血量。
道之双眸漆黑闪亮,一如阳光下黑曜石;不时忽闪抖动几下的长长睫毛似乎掀起几许清风,直吹进青玉心坎里——沉睡十五年以来一直冷冰冰的胸腔忽然腾起几分暖意。
所以,他不仅仅是不介意,更是完全没意识到他身着中衣,而道之正端着他下巴给他点染双唇的场景在外人看来有什么不妥。
而甫一苏醒便直击未来王妃为自己王爷染唇,这等“特殊爱好”令侍女姑娘们没有一个敢发出声响,各个压低身子,或是悄无声息的走开几步,直到青玉出声招呼贴身丫头进来伺候。
丫头们分工明确,捡走散落在地上的官服,送上新衣,又撤掉茶碗,重新添香,最后王爷贴身大丫头才上得前来,手里攥上木梳,欲替青玉整理略显凌乱的发髻。
青玉摆手道,“不用你伺候。道之,”他面带几分恳求之色,语调柔情至极,“还是想烦劳你动手。”
道之起身,从侍女手里接过梳头的工具,一手捏起他一束柔亮黑发旋转几下,以玉簪缠住固定,再挑起另一绺青丝照此重复……她手下动作不停,瞧着他镜里神情自得,不由恨恨道:“我就是操劳的命。”
宁王爷此刻内心简直就像求婚成功一般喜悦,他抓空按住道之的手,笑眯眯道:“还是你碰我才舒服自在,府里丫头们再怎么尽心服侍我都不觉得舒坦痛快。”
一句话说得屋里待命的姑娘们登时脸色煞白。
道之大惊道:“青玉哥哥,你怎么忽然转作泼皮了?”
他以指尖轻轻摩挲道之手背,“从宫里出来,我便急着回府,心里有许多话全想和你说。”
道之欲哭无泪,只好小声念叨,“狐狸哥哥你不该走那么早的。
路丹却在此时闯进门来,横眉立目指着道之道,“多嘴!”
“我可还没走远。”狐狸慢悠悠的转了回来,“帮了你宁王的忙,好歹得讨杯茶喝才叫划算。”
在王爷的书房里,狐狸端着价值不菲的粉彩茶碗,闻着沁人茶香,眉目舒展,嘴角上挑,媚气越加逼人而来。路丹也撤去隐身咒,虽然老实的坐在椅上,却对道之冷脸依旧,眼中还不时射~出些怨毒的光芒。而青玉一直甚是反常的牢牢拉着道之的手,死活不肯松开。
道之等屋里丫头们都出得门去,指着一直微笑瞧着自己的青玉,哭丧起脸,小声向狐狸询问道:“狐狸哥哥,怎么回事?”
青玉倒先开腔解释,“就是很不由自主的想看你。你这回……让我有些招架不住。”
道之瞠目结舌,甚是不解。
狐狸一副了然于胸的神情,无视路丹哀求的眼神,笑道:“竺姑娘是否将自己鲜血主动送与孔贤弟?”他还向自己双唇比划了下,“似乎是点在这里?”
狐狸火眼金睛直接拆穿,道之只觉双颊火烫,恨不得直接找个地缝钻进去。
“竺姑娘,孔贤弟中过极厉害的法术,为此丢了性命,魂魄又被封印在自己身体之内,如此不人不鬼不仙不魔的沉睡了十五年,若不是你,他定是要继续睡下去的。”
“我的血便是唤醒他的钥匙。”道之接话道,“这个路……护法他对我说过。”
而路丹此刻全部注意力都在他心爱的大师兄身上,根本不会介意道之如何称呼他。
狐狸不慌不忙道:“在吸取你鲜血之后的一段时间里,孔贤弟会对你,”他酝酿了半天措辞,“极是依恋。若是不想如此,竺姑娘还是少献血给他为妙。”
青玉依旧面带笑容,补充道:“你最先一滴血便已令我甫一苏醒便将你抱在怀里,刚刚你又奉上若干……道之切记下回不可再如此大方,不然我也不知道我还会做出些什么异常之举。”他收回手,捏了个法诀,又默念几句咒语之后,终于敛起笑容,“压住了。”眼见他恢复正常,道之终于松了口气——她从没这么期待过青玉的面无表情。
路丹“噗通”又跪在地上,磕头不止,“我一时糊涂,害了大师兄,真是罪该万死。”
宁王摆摆手,轻描淡写道:“这滋味也不错。当年专心修炼九阳轮回神功,一生清心寡欲;等如今咽了气,才终于明白什么叫燥~热~难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