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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 祸起萧墙(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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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一时,此一刻,彼一时,彼一刻,乃至每一时,每一刻,世间万事,都只在瞬间化作过往。而未来所要发生的事,往往实在是无从得窥其中生机。争斗暗涌,你来我往,世间之事往往如天际流云一般变化莫测。

自在之人自在随心,往往随其所趋。而营心之人则往往难得放下,每每对天发问。徒劳慨叹罢了。

试问世事又有多少,能在人的掌握之中呢?但求心安,已是难能可贵;而事事欲得完满,则会终生忧劳随形,废思神衰……

夜凉如水,云稀有月。

却说福兴斋中的那位白衣公子,离开扬州城后,信步向西,恬然行走在城外的一处密林之内。夜色深沉,正好独赏月色。

忽然,四周密林枝叶间远远地传来一声暗啸,像是一种集结的信号般,尖锐急促,不着痕迹地传过夜空。

那白衣公子顿生警觉,施展身形,踏上树端,躲在暗处。

月色之下,林下是森森的树影,本无人行走,四周一片死寂。然那白衣公子眼力清达,须臾之间,便捕捉到一道道从林叶中一闪而过的黑色身影。

正在纳罕之际,一时风声过去,林间又恢复了平静。

白衣公子从树上掠下,悄悄跟上前去。

那白衣公子暗中尾随,并无声张。通过前面那些人的轻功步法和气息,他很快就看出,那些黑衣人只是二流的身手。但他们却像是要到哪里集结一般,虽行色匆匆,但阵仗井然有序,丝毫不乱。不消半个时辰,众蒙面客就来到了白云山庄脚下。

白衣公子不由得纳罕。

听闻这白云山庄乃是此地首富,两代沿袭均是贩卖茶叶守家,持的是陶朱经济之道,与江湖人士并无往来。山庄之上的白霄(字云飞)老庄主并不懂武功,平日里也只是训养些家丁看家护院罢了。如今这些黑衣人来到白云山庄,所谓何图?莫非是有组织的劫匪?

更为令他暗讶的是,那些黑衣人像是十分熟谙白云山庄的构造一般,径直飞身掠入白云山庄的后墙,消失不见。

正在他疑惑之际,高墙之内便再也没有了动静。那些黑衣人竟似本意就要暗伏在其中。

难道,这是白云山庄自己所豢养的武士?

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也不可谓之不奇。

大户人家豢养武士本是稀松平常,只独发生在这白云山庄却为奇事。

听闻这白云山庄上的庄主白霄,父辈本是身在朝中,后不知因何得罪了权贵,便弃了仕道,转而走向陶朱经济之道。最为世人所津津乐道的莫过于白家转入陶朱之途后,便经营有道,屡破奇局,最终赢得了扬州首富的名号。既如此也就罢了,偏偏这白家的祖上有传下来的规矩,白氏子孙,只许经商,却断不得从武从政。是以白云山庄上下,没有科举出身的后辈,而且全庄除了一些看门的护卫以外,皆不通武艺。

思及此处,他心中当下不由黯然。只怕高墙之内,有人心生变策,祸端不远。

白衣公子正忧心这高墙之内的人会如何破解此劫之际,忽地想起师傅日君老人昔日曾经的教诲。世事百态,顺其自然,循其态势才是正途。只得收了心中一些想与念,无声地从高墙之上收回身形,掠入密林之内。

翌日。

慕容筠玉和鬼影子决意离开白云山庄,白老庄主也不再阻拦。午时老庄主在庄内大摆宴席,为他二人送行。

席间,慕容筠玉与鬼影子喝了多少个回合,就连他们自己都记不清了。虽然二人酒量非比寻常,但是素来都不喜欢他们二人的二庄主白霆,在席上忽然一反常态分外热情,频频劝酒,两人都被白霆灌得不轻。一时宴席散了,二人又倒在静室里睡了一个时辰才醒过酒。白霄老庄主对他们甚是关照,特意为二人备了一辆马车代步,车上还准备了点心、衣物、盘缠等物。二人心中的感激之情,自是难以言表。

虽然二人一番推托,白老庄主还是将亲自带着弟弟白霆和女儿白菲儿,侄儿白翎等众人,将他们送出山庄大门才肯留步。

这其中,对他们最为不舍的自然要数大小姐白菲儿了。虽然她跟在父亲身后,碍于礼仪不曾多言,但她脸上数次欲言又止却唯有黯自郁郁的神色,看得筠玉和鬼影子也都是愈发地怅然不舍。

正要离别之际,忽见一个小厮走上前来,在白霆耳边站住,低声附耳几句。

“我知道了。”白霆点点头,意味深长地看了慕容筠玉一眼,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

慕容筠玉正与白霄拜别,心中知道这白霆素来并不十分喜欢他与鬼影子的,但又想到马上就要离开前去找寻自己的亲人,对方也算与自己有救命之恩,也就按下了疑惑,还是恭恭敬敬地拜了众人,乘车而去。

一时两人驾了车马,行在山路上。

下山的路并不十分好走,白云山虽然不算陡峭,但山路却十分难行。鬼影子驾着车,一路鬼哭狼嚎,唱着不知哪里的曲调,令筠玉十分头大,摇头不已。

“喂,鬼影子,马车越走越快,你千万要小心,一旁可是悬崖峭壁,当心不要……”

筠玉一句“当心不要丢了小命”还没说完,马车的一个车轮从一块巨石上碾过,车身倾斜,剧烈地晃动了一下,险些将筠玉给摔下车去。鬼影子却嬉笑着丝毫不以为意,疯癫地驾驶着马车左右摇摆。

“你找死啊,这边可是悬崖!”慕容筠玉手扶车辕,大声吼道。

“哈哈哈,这一个月被困在白云山庄,被各种规矩束缚着,鬼影子我差点没被困出病来!若不是可以整日对着冰清玉洁蕙质兰心的白菲儿小姐,鬼影子我早就逃出那栋院子,飞升天外了!如今好了,我们终于踏上归途,我鬼影子可是鱼儿入了水,鹰鹫飞上天,天下任我闯!臭小子,你说,难道这不值得庆贺一番么!”

说毕又开始引吭高歌起来,只震得山林间的鸟儿惊飞一片。

慕容筠玉又是好笑又是好气。

“好好好,你意气风发也就罢了,小心别——”

又是“扑通”一声巨响,车身再次重重地颠了一下,震得慕容筠玉身体跳将起来,几乎要跳出车外。

“你这个家伙,是不是又皮肉痒痒了!”慕容筠玉无可奈何地摇着头。

鬼影子狂笑不已:“臭小子,我看这天快要下雨了,不知道前面的路会不会不好走,我记得前几日也下了不小的雨。所以我们一定要赶在下雨之前下山,你知不知道!”

正说着,马车行到一处,鬼影子慌忙拉住缰绳。筠玉从窗户探出头去,只见山道上赫然一片狼藉。

泥沙横流,木枝斑驳,山壁上的一株巨树似乎被雷劈中在下雨时被冲了下来,拦住了去路。

“鬼影子,都怪你乌鸦嘴!如今真的被挡住了去路,怎么办?”慕容筠玉跳下马车,看着前面的树干,插起肩膀。

鬼影子无辜地举起双手:“大老爷,小民冤枉啊!小民怎敢乌鸦嘴,你看,这分明是由前几日大雨冲积所致,小民也只是有预见之明啊!”一时也从车上跳下,鬼叫连连。

“奇怪。”看着那巨树的根部,慕容筠玉不由地心生疑窦。那棵树有年头了,树干一人根本无法合抱。

“这么大的一棵树,怎会被雨水冲到这里?前几日的雨并不足以造成如此大程度路面的损坏啊?”一时筠玉站在那里,半天不发一言。

“臭小子,莫非你又有什么发现?”鬼影子见状,不由得问道。

“鬼影子,你看,这棵树看起来只怕有百年的树龄了。如此大的一棵树,根强力壮,怎么可能会被前几日的那场雨势给冲到道路上呢?”慕容筠玉道。

“还有,路面被阻,白云山庄的人不可能会不知道。他们经商贩茶,事务日日繁忙,绝不会让道路被阻而置之不理的。”

鬼影子听了筠玉的话,不由得一呆:“你是说,有人故意在这里摆下阻碍,不让我们离开……”

一语既出,二人顿时意识到事情绝非偶然,其中尚有蹊跷。

他们已经被人暗算过太多次,经过上次的生死玄关,就变得愈发地敢于大胆求证、小心谨慎。

“依我看,那白霄老庄主为人耿直豪爽,是绝不会要害我们的。况且我们现在什么宝物都没了,这段时间以来他都不曾对我们有恶意,现在要留住我们是为了什么?”鬼影子懊恼地道。

“不,只怕……想要留住我们的另有其人。白霄老庄主与白小姐待我们恩重如山,而且他们仁心仁德,绝计不会要害我们。正如你所说,我们已在山上叨扰了这么久,如果真的要害我们,机会绝不是现在。可是,究竟是什么人,不仅想要困住我们不让我们离去,还如此大费周章地封锁通往白云山庄的唯一一条山路呢……”筠玉踱着步。

一旦封锁山路,那么山上庄内的人便会被切断了与山下的联系,无法释放消息,如同困在瓮中。如果有人对山庄图谋不轨……两人顿时齐齐抬起头大呼道:“白霆!”

“我们与白霆并无恩怨,他为何要害我们?”鬼影子百思不得其解。

慕容筠玉的脑海飞快地转动着,忽然想起,临行之前白霆那意味深长的一眼,似乎并非是对着自己。

“不好……只怕,白霄要害的,不只是我们,还有白老庄主和白小姐!”慕容筠玉暗叫不妙。

鬼影子听了,不由得大惊失色。二人立刻跳上马车,往回赶去。

将慕容筠玉和鬼影子送走后,白霄便来到自己的书房之内坐了下来,看着自己新收的几幅字画慢慢赏玩。

下人们端上茶水,这时却见白霆走了进来,挥退下人后,语气不无怪异地叫了句:“大哥。”

白霄见是弟弟,忙笑道:“快来快来,近日我收藏了一幅皮日休的诗词真迹,正要与你一同观赏!”

“不必了!大哥,你知道我素来不喜欢那些东西。”白霆径自在几旁坐了,语态之间甚是傲慢。“倒是我这里,有一件宝物要与你好好观赏的!”

白霄一怔,因心情本是舒畅,并不以为忤,便笑道:“哦?不知你所收藏的是何样宝物?”说毕便移身前来观看。

白霆挥手示意,身后的两个抱着锦盒的小厮一个上前,将其中一个递与白霆。

白霄接过那件东西打开一看,不由得惊呆了:“弟弟,这件东西,你是怎么得来的!”

“哥哥先不要问我是如何得来的。只说这样东西,是好还是不好?”白霆笑道。

“你难道竟把我们家的祖训都给忘了么?!我白家子孙,只许经商,概不从仕途,入武道,江湖之事更是不得插手!你怎可将这件东西给带了回来,你可知道,这将会为我白云山庄引来多大的祸事!”白霄又急又气。

“哥哥,你未免太过于迂腐了!这么些年,我跟在你身边,最见不得的就是你这迂腐之气!习武之道,可为我白云山庄挣得威望,恫吓那些总是与我们作对的江北茶商,而后也再不会有人敢欺我等是白儒毕庸之辈!如此利好,何来的祸事!”白霆不屑地哼道。

“商道与绿林本就是各司其职,不得僭越。难道你想一辈子过着打打杀杀的生活?那样只会为我们白云山庄引来灾祸,我们的父亲临终之前就曾再三交代过,只需守得家业安宁度日,你这样做……”

“大哥,够了,我已经听你说的太多了!我今天就是要来告诉你,我不仅早就存了入武道的心思,而且早在二十年前就已投入金龙真人门下,习得一身武功!这么多年来我一直在等待着一个机会,天可怜见!终于被我给等到了,哈哈哈!”白霆走向白霄,一把夺过他手中的锦盒,死死地看着那盒子里的东西,眼中尽是痴狂。“等我将这几件宝物聚齐,练成天下第一的武功,届时我白云山庄就是天下第一庄!”

听到白霆原来已经习得一身武功的消息,白霄甚是惊怒:“弟弟,你……你怎敢违背祖训!你虽然得了这件东西,手上却不知沾染了多少血腥。江湖中事,解决之道并不是你我所能掌控的。你一定是一时被这东西冲昏了头脑!快将这件东西还给他的主人,今后这件事我可以不会再提,现在快随我到祖宗灵前忏悔!”白霄拉起弟弟的手,就要向外走去。

白霄走了几步,惊急之下,一时气血向上翻涌,便觉胸腔中一阵疼痛,自己的心病又犯了。

“啊呀”一声,白霄松了白霆的手,摇摇晃晃,扶住茶几:“快去将药取来,为兄的病又犯了!”

哪知白霆竟不像是曾听见的样子,依旧站在那里慢条斯理地说道:“哼。你竟要我将这宝物还给他的主人!你是说那个无能的小子慕容筠玉么,简直可笑!本来,我是不想杀他们的,可是为了免除后患,我还是要斩草除根!明年的今天,将会是他们的忌日!大哥,你实在是迂腐之至!你可知,为了等这个机会,为了这件宝物,我暗中筹备了多少年,花费了多少心思!如今你要我放手?!绝不可能!还有,大哥,我本来也不想杀你的,只是,你太固执了。白云山庄,你已经管理了这么多年了,现在……也该换换主人了!”白霆狠狠地抓住白霄的手。

白霄被白霆的力度一贯,重重地跌坐在椅子上:“你……你竟然如此对待我!你怎可做出如此丧尽天良之事,我可是你的大哥啊!”一语未毕,便觉胸中疼痛更甚。

“我的小乖乖!该是你显露身手的时候了!”白霆忽然抚须怪声道。

说着他走向另一个小厮捧着的锦盒旁,慢慢地打开了那个盒子。

那小厮本不知道自己手中抱得是何物,见到二庄主将盒子举起打开,看见了那个东西,吃了一吓,大叫一声,丢了盒子,撒腿就向门外跑去。

白霄见那小厮惊慌失措的模样,冷笑一声,暗暗催动内力。

只见一道黄芒闪过,那落在地上的盒子里有一物直直地飞了过去,跳进了那小厮的脖颈。顿时,那小厮滚在地上,捂着脖子惨叫连连。

就在这时,白菲儿正端了一碗参汤从外面进来,想要侍奉父亲喝药。还没走到门口便听到屋内声音古怪,到了门口便见到匪夷所思的一幕。

她看到那小厮痛苦地在地上翻滚着,口中惨叫连连。再看到那小厮脖子上的那道黄芒,白菲儿惊得手中的木盘摔在地上,碗盏碎了一地。

她看到一只十分丑陋的毒虫正从脖颈爬到那小厮的脸上。毒虫经过之处,那小厮的脸顿时血迹满布,带着道道伤痕。那毒虫竟似在从伤口吸食人的鲜血。

白霄尚未看清楚那黄芒究竟是何物,忽见那黄芒又是一闪,直向他面上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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