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 第六十四章(1 / 1)
空气如胶着般凝滞不动。三连呼吸都下意识的放轻。眼见鸿明法师双手合十。眉目安祥,。肖随凝目看的仔细。只见鸿明法师眉间略略一蹙,虽然随即恢复如常,但肖随却突然觉得心里忽然一沉。仿佛一颗心从高空一下子坠入海底。似乎有咸湿的海水呛入了胸腔。他惊喘一声。不由自主的退了一步。闭目转头。
柳青青被他拉着倒退一步,惊愕的看着他。只见他眼底墨色翻涌。若怜惜,若苦痛。若伤心的转过脸来望着她。柳青青被他的眼底的神情看的心痛,心里一动,忙转过头去看鸿明法师。却见他已张开眼睛,缓缓放下双手。眸子清明,了然尘世。却带着洞察一切的怜惜。正茫然注目于她。不言不语。
柳青青咬一咬牙。只觉得声音都带着颤声。喃喃问:“怎么样?”
鸿明垂下眼脸,竟不再看她,轻声念了一声阿弥陀佛。
被肖随拥着半扶半抱出街口的柳青青脚步踉跄。忽然间失声痛苦。也不管那些来来往往眼光,也不管那些闲言碎语。只是哭得像个孩子。那样的无措。那样的茫然。被塞进出租车的时候,还是泪雨滂沱。颜力铭见此情景不由的也湿了眼睛。弯着身子隔着车门拍拍她的背。却无语安慰。挥挥手让他们先走,自己却呆街口。肖随劝了几次也不听。无奈只得先送柳青青回家去。
鸿明法师的一个“一”字斩断了所有的念想。他把一字写柳青青的手心里。指腹她手心划过。一个简简单单的一字。包含了所有的无奈。孩子和肖随只能先其一,唯一的一个。骨和血同样重要。等到下个月圆之夜,舍了血注入骨。就成就了骨血。肖随会恢复男儿身。反之,如留下孩子,肖随则再也变不成男儿身了。
肖随坐后座抱紧了她,只觉得她哭的颤栗。单薄的后背不住的起伏。他轻轻吻了吻她的发丝。把脸埋她的黑发里。一动也不动。
正哭的凝噎的柳青青感到脖子上凉凉的。一摸也是一片湿意。反手搂住肖随。想着他如今恐怕比自己更伤痛。自己这样肆意的大哭,只会他心上更撒了一把盐。痛上加痛。想到这里。抽泣着渐渐止住了哭声。吻了吻他的脸。乖乖的伏他怀里。感受着他的气息。
司机后视镜后看了好几眼。只觉得两个女的抱一起又哭又亲,实是太诡异了。由不得他多话。被肖随瞪了几眼,心里一个激灵。只得收回眼光,装作全神贯注的开车。
眼看着家门口遥遥望。柳青青望着肖随坚定的说:“们都需要休息。先回家吧,现不能让再住这里了......明天八点来接去仁和医院!”
肖随轻轻摇头:“还有好几天,再去想想办法,也许会有转机!回去好好休息吧,别胡思乱想!”
到了家门口,替她细心的开了门,送到她门口,温柔的看着她进了家门,才冷着脸上了车。
颜力铭还没有回来。奶奶和妈妈不家,家里空荡荡的没有一个。柳青青静静的坐了一会儿,抓紧了皮包,手指颤而坚定的伸向了diàn huà机。
这次目的地很明确。自然是高逢的家。那个坐落郊区外的红墙绿瓦的小院。上次从地下室进去,这次堂堂皇皇的从大门一步一步的走进去。
从来都没有这么坚定过。孩子给了柳青青无穷的勇气。推开那扇古色古香的雕花大门。穿过仿古走廊。腥红的地毯踏上去无声无息。六扇中式客厅门半掩着。轻轻推开,两边扇形福屏挂屏。正中的红木椅上正斜斜坐着高逢,一双形似肖随的眼睛似笑非笑盯着她。同样的一双眼睛,柳青青觉得他实太讨厌。
与虎谋皮实是不智之举。柳青青暗暗咬牙。施施然的坐他对面。
两沉默以对。柳青青想敌不动。不动。何况自己送shàng mén去。先是声势上矮了半截。无论如何也要昂首以对。
两两相对,高逢终于嗤笑一声,问:“怎么?打diàn huà,来了一句话也没有么?”
柳青青僵硬的笑了笑:“来的目的,想,这么一个聪明的,不说,也知道的吧?”
高逢点了一根烟。迎天吐了一个烟圈:“来自有的理由,可对没好处的事,是不会感兴趣的。”
柳青青只想扑上去掐他脖子。恨恨的盯了他一眼:“如对,对别都有好处呢?”
高逢哦了一声:“居然有两全其美的办法?”
柳青青哼了一声:“不知道还有双赢这个词组吗?”
高逢终于坐正了身子:“这么一说,倒有点感兴趣了。说说看!”
柳青青伸出了三个手指。说:“只要答应三个条件。”
高逢眼睛微眯:“最终有什么好处?”
“不是梦寐以求的吗?要堂堂正正的活着,不要以一个替身的身份活着?要做完完整整的高逢吗?”
高逢切了一声:“现不就是高逢吗?多此一举!”
柳青青哈了一声:“是谁要千方百计的除掉肖随,只因为他是另一个高逢?”
“有吗?”
“生怕他哪一天会宣告他回来要回高逢的所有?所以想尽一切办法把他变成女身。”
“有吗?”
“他父亲因愧疚会对他怜惜爱护。夺走了并不多的父爱。心里不平衡。所以想夺走他的爱。把他变成一个女,想爱又不能爱!说的不错吧?”
“……说说的条件!”
柳青青缩回一个手指:“第一。请设法把他还回男儿身!”再缩回一个:“第二、不要再去打扰他。”最后一个大姆指仍然伸着。柳青青把它摁了回去:“第三。不要再来打扰!”
高逢蓦然大笑,用手指着自己:“当傻瓜呀?”
柳青青冷冷的说:“保证,们会离远远的。从此再不见!也找不到们!这样就可以安心的做的高逢了”
高逢依然大笑,笑着笑着冷了神情:“太自以为是了,正好所说,就是高逢,高逢就是,为什么要费心弄一个本来属于的东西呢?根本就是找错了!知道为什么肖随从来都不恨吗?因为他直觉不相信是害了他。因为们是双胞亲兄弟。息息相连!”
“说什么?”
“想知道是谁害他么?月圆之夜吧!”高逢冷笑着。
出得门来,一阵风吹过。柳青青抱了抱胳膊,激灵灵的打了一个寒颤。脑子里像放diàn yǐng似的把镜头刷刷的翻了一遍。有些镜头是那样的清晰,而有些却模糊的看不清的脸。但最后却慢慢的定格高逢大笑着,慢慢冷了神情的样子。那样的不屑,那样的无奈。她倒吸了一口凉气。
如果要阻止肖随这个月圆之夜不去赴约,那显然是不可能的,天知道他是多么的渴望,即使是注定的结局,总要等牌翻开了才死了心,而且肖随肯定不会让自己看到他狼狈无助的一面。所以跟着他去是跟他谈也不用谈。那么,自己只能偷偷的跟着去。并且不要让他发觉。无论结局如何。打定注意,总不会放弃他就是了。
把手温柔的放肚子上,虽然还不能感受到孩子的胎动。但柳青青微笑了,她知道,这是一种信念,是一种支持自己走下去,不放弃的信念。
无论时间走的多慢,那一天终会到来。早上微光刚跳进她窗子的时候,她就急急匆匆的赶去了肖随的家里,门里是坐了一夜的肖随,除了眼睛里稍有红丝以外,看不出有任何的异样,仪表格外的整洁。穿上了男性一贯的白衬衣,黑裤,头发也染回了颜色。刚镶上金边的晨光里格外的斯如玉。那样的雌雄莫辨。连嘴角边的笑容也是那样的沉稳宁静。只是眼光一直装作不经意间留恋着柳青青的肚子。流露出ěi zhuāng不住的依依不舍。
两相对无言,只是紧紧依偎。把彼此都嵌到自己的骨血里。一直那样默默无言的依偎着,只是两颗心却隔的如此的近。跳动的更激烈些。
中午肖随简单的下了一碗面,递给了柳青青,自己自然是毫无胃口,半强迫半哄骗的让柳青青吃了点东西。然后下午三点左右把她硬赶回了家。自己则听了些轻音乐,平静些忐忑不安的心情,才乘坐着出租车赶到了高逢的那个别墅。
他自然不知道这时候的柳青青已经到了那里,并且高逢的帮助下躲了客厅屏风后的一个柜子里。随着时间的推移。暮色一点点的像帘幕一样拉了上来。像混沌了整个世界一样慢慢的黑暗了。
这时候的她越发的竖起了耳朵,她清楚的听见微风吹过窗棂发出清微的咯咯声,清楚的听见高逢坐客厅里,抽烟时打火机塔的一声。然后她又听见了——开门声。有一声清冽的冰冷的声音响了起来:“来了!”
柳青青情不自禁的挺直了身子。稍稍伸直了因为蜷的太久有点麻木的腿,那个属于变性后肖水特有的声音像强心针一样注入了她的心。
高逢没有说话。只听得关门声,和落座声。没有任何客套和寒喧。只是压抑的寂静。他们一直不说话,柳青青不禁疑惑了,难道说他们等什么?
但不久后,却听见有脚步声响。一直往柜子前走来。柳青青吓了一跳,忙往边上躲了躲,顺手拉了挂柜子里的衣服遮住了身子。
但那脚步声却还是柜子前停住了,似乎毫无迟疑般的拉开了柜门。并且一把拉开了遮她身上的衣服,客厅里的光射了进来。柳青青的目光和站高逢身后的肖随两两相望,都呆住了。又同时把眼光都转向了高逢。
高逢冷笑了一声:“有一个想来看好戏。就让她来吧,何况好戏要有欣赏才对。”指指半高的柜子:“也进去吧,等好戏开场才出来吧!”
说罢也不等肖随有何反应,就转身走了。肖随只好也爬了进来。恼怒的瞪了一眼柳青青,又心疼她一直蹲着身子。不声不响的拉了她坐自己的腿上。又帮她àn mó小腿。
柳青青靠着属于肖水温软的身子。黑暗中忐忑的笑了一下。却又不敢惹月圆之夜只等变身的肖随,只得乖乖的靠着肖随。
、只听得彼此扑通扑通的心跳声,黑暗中越发的清晰。柳青青竖起了耳朵,因为这时她听到了有推门而入。她慢慢的坐直了身子,黑暗中两对视了一眼,虽然看得很模糊。却似乎看到了彼此疑问的眼神。
虽然有几分的怀疑。肖随还是希望自己的想法是错的。骨内分离了几十年,即使不会有太多的亲情,也总有一分血浓于水的情感。
外面来的确是高远洲。他的声音锵然入耳,如寒冬的雷声。轻易的粉碎了肖随并不坚定的信心。没有比这个更残忍的过程,听着他一声声的低沉的语气像带着坚锐棱角的锤子一下又一下的敲进了肖随的心里。他不动也出声,似乎麻木了。唯有那声音继续凌迟着他的心。
“月圆夜了,肖随还没来吗?”
“没来!”
“三十多年来。一直躲着他,要不是那个女警破了他的咒,还不敢近他身呢!”
“那为什么不一直躲着他呢?反正他远远的也不妨碍的事!”
“知道什么?躲怎么能是长久之计?而且听鸿光法师说,只要他从此变成了女身,就不会对造成威胁了。想当年他一生下来就克死了他妈,才把他送的远远的。造了什么孽?这是老天要惩罚吗?还好还有这个儿子!”
“可从来也没告诉,是的亲儿子!”
“有说不出的苦衷呀。儿子,难道待不好吗?”
“为什么不告诉,让顶着义子的名义活了这几十年?”
“当年鸿明法师说了,两个儿子之中,只能有一个可以活着,可是当时却把错送走了。一直后悔哪。”
“所以只能名义上把当义子?而把哥哥冷落乡下?让别认为只有一个儿子?这是掩耳盗铃!”
“是啊!不敢冒这个险!”
“所以?是买通了卫萍?叫假扮肖随撞伤了莫大友也是?后来杀灭口的也是?”
“莫大友可不是杀的,是卫萍和莫大友争吵之中错手杀了他。是莫大友贪得无厌的下场!都不能动弹了还强迫卫萍敲诈的钱,哼!这个钱可是好赚的?”
“把鸿明法师叫来乘着月圆之夜改变了肖随的男儿之身这个计划也想得出来?肖随可也是的儿子呀?”
“这不是为他好吗?他变成了女儿身就不会威胁到身边的了。要不然所有的亲都会变他所累。”
“哈哈!为他好?那为什么要把这些桩桩件件的事都推到身上?”
“没推呀,只是他们自己这样认为呀?”
“把哥哥变成女儿身,今天是月圆之夜,鸿明法师可有方法把他变回男身?”
“傻儿子,现可变不回来了,再说变成了女儿身多好啊?就有一儿一女了,而且他变身以后对已经没有相克的威胁了。所以今天让叫他过来。不就是为了要补偿他吗?变不成男儿身才好啊!这是最想要的结果啊!再说,也是没办法呀!”
“太自私了!”
“懂什么?咦!都这么晚了,怎么还不见他来呀?”
“他早已来了!”
“什么?……?”
“还是当义父吧!。。。。。。不愿当的——儿子!”
啪的一声重重的关门声,是高逢扬长而去。
躲柜子中的两听得完全麻木了。柳青青怎么也想不到这世上居然还有这样的父亲?等她清醒过来去捂肖随的耳朵时,手一伸却摸到一手的冰凉。腮边的肌肉咬得极紧,想必他极力的控制自己不要冲出去。
柳青青不知道自己现怎么才能去安慰他好。索性用力推开柜门。跳了下来。把正手足无措的高远洲吓了一大跳,当看清是柳青青时,他的脸霎时青了。
跳的太快,又蹲的太久。脚都抽筋了。可她不管不顾,把柜门开到最大,拉着肖随的手,想把他拉下来。可是怎么拉他也不动。仔细一看。肖随却是微闭着双眼。两颗晶莹欲滴的泪水依旧眼角处欲坠未坠。神色绝然。却是没有了呼吸。
柳青青大恸。用力的晃动肖随的身子,他却应声而倒。一缕散乱的黑发遮住了他已无欲无求的眸子。
似乎一颗巨雷头顶轰然作响。柳青青抱住他尖叫起来。一声接着一声。他的身子她怀里却毫无生机,柳青青大恸。一口血喉咙里噎住了。又觉得肚子像被什么撕扯似的痛的一直颤栗,下半身有热热的东西流了下来。她昏昏然的抱紧肖随,有冲了进来。强行把他们分开。有大声她耳边呼喊着什么,更有阿弥陀佛中商量着什么,最终那些声音都离她而去。她也坠入了昏迷。
有很多的声音脑海里飞来转去,她只反反复复听到了鸿明法师的那一句:孩子和肖随只能选其一。”一声声如雷贯耳。终于她蓦然醒了过来。像溺水的终于浮出了水面。头顶有白生生的灯光。四面都是刷成白色的墙壁。连窗帘都是白色的,空气中迷漫着消毒水的味道。柳青青慢慢的清醒过来。有守她床边。乌黑的发顶。俊美的侧脸。听到动静。睫毛一动就醒了过来。抬起头来。
柳青青狂喜:“肖随?还活着?”手颤抖着扶上他的脸。
对面的三分无奈。七分的悲哀。把温暖的手心按住了她冰冷的手指。却是高逢。
像从天堂掉入了地狱。柳青青不禁悲从中来。用另一只手捂住脸哭出声来
高逢轻轻的拍着她:“哭吧,哭吧!哭出来就好了。伤心过后就要坚强起来。想哥哥天之灵一定不会舍得让这么难过!孩子——没有了,是哥哥天堂里太寂寞,所以把他带走了吧!让孩子陪着他也好。说对不对?”
像做了一场梦,一场不切实际的梦。现戏落幕了。梦醒了。只有留下太多的伤感,太多的遗憾。生如戏,戏如生。
高逢帮柳青青拉了拉被子:“也许冥冥之中,已经安排好了一切。青青,让以后来照顾吧?”
柳青青转开了头。嘴角有苦涩的凉意:“谢谢!只是——想,还是自己学着自己照顾自己吧!”
一滴眼泪流到了嘴角:“不是说孩子和肖随只能选其一吗?为什么连肖随都不能留下来。
高逢见她伤痛欲绝,张了张口,却欲言又止。
窗外夕阳已经落了下去。模糊的灰色渐渐铺满了整个房间。柳青青靠床头,无言也无语,只是心里默默祈祷,愿天堂里的孩子和肖随一路走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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