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 第六章（补完）（1 / 1）
已是夕阳西下。艳丽的彩霞从天边一直铺开，给宏伟壮丽的皇城染上了几分明丽的色彩。
一人一马从皇城内疾驰而出，单看那一闪而过的蓝色衣角，就能够想象出马上的人是多么风流优雅。
蓝衣人纵马而去，转眼身影便消失在人们的视野中。
“咦？刚才那位公子是谁啊？”
“我也不知道……”
直到蓝衣人驾着那匹雪白的马，停在杨府前时，围观的百姓才沸腾了起来。
“那是九殿下，是九殿下！”
“真的是九殿下？”
“绝对没错，我看过九殿下的画像一次，能有这么绝世的容貌，一定是九殿下无疑！”
可是，九殿下居然会专程赶到杨府，又是为的什么？
百姓们挤在不远处，好奇地盯着杨府的大门，不由得想起了前几日长安城风传的流言，内容便是九皇妃执意要九殿下给她写一纸休书。
而九皇妃嫁人之前的身份，恰好便是杨家的大小姐，杨昙雪。
莫非……九殿下如今觉得失了脸面，要向杨小姐报仇来了？！
有几个对那条传言了解得比较清楚的，都转过头去仔细观察着裴幻风的表情。
只见裴幻风右手握着一卷布料状的物品，左手轻轻拍了一下自己的袍子，依然是一副淡然的神色，不辨喜怒。
守门的家丁早迎了上去，讨好地询问着裴幻风到访的目的。
裴幻风勾了勾唇角，扬起一个风华绝代的笑容：“本殿下在这里恭候杨大将军——接旨！”
家丁赶紧转身去叫人，却又被裴幻风叫住：“记得，一定要叫上杨大小姐。”
围观的百姓议论纷纷。九殿下居然请了圣旨来，莫非是不想休了杨小姐？还是说，杨小姐在群臣面前宣称要九殿下写休书给自己的举动让九殿下的自尊心受损，所以现在开始对杨家展开了报复？
他们觉得这一切猜想已经够跌宕起伏的了，没想到真相比他们想象的还要更跌宕起伏。
见杨家上下已经纷纷走出了大门，拜倒在他手中的圣旨底下，裴幻风的唇边极快地闪过一丝苦涩的笑意，然后又用风流的笑容掩盖过去，绽开手中的圣旨，大声念道：“因杨家大小姐杨昙雪降服北芜国有功，为人聪明机智，可谓是巾帼不让须眉，特此提拔为御史大夫，即日开始接任陆余的职位，管理御史台，钦此！”
杨昙雪恭敬地站起身，双手接过圣旨，又听裴幻风开口道：“你要的休书。”
她抬起头来，不经意看到裴幻风眼中一闪而过的痛楚，却故意装作没有看见，转身将圣旨交到杨武的手上，这才接过裴幻风从袖子里掏出来的休书。
“九殿下真是信守承诺。”杨昙雪检查了一下休书上的签名笔迹之后，就将它揣进了怀里，对着裴幻风端庄一笑。
裴幻风垂下眼帘，没有人能看到他的表情。
但只有他自己知道，那天晚上他去找谢安南并不是为了陆余被人弹劾的事情，而是——给杨昙雪的那张休书，无论如何也无法落笔。
所以，他找了谢安南代笔。
杨昙雪扮成镜水月的时候，谢安南在他的府中见过她一次，却看不懂他们的谋划。
那时候，谢安南以为他是喜欢杨昙雪的，可是他没有。
可是当谢安南以为他早已喜欢上杨昙雪的时候，他却让谢安南写一份给杨昙雪的休书。
谢安南搞不懂他在想什么，但事实上，连他自己都搞不懂自己的心思了。
“我先走了。”
杨琉雅躲在柳氏身后，轻轻扯了一下她的袖子。
自从那一天在大厅里听父亲训话的时候，九殿下突然出现在门口，她就喜欢上了九殿下。
她从来没有见过什么人，能够像他一样淡定自若，缓缓行来，每一步都是那么优雅。
虽然他看的是杨昙雪，也只对杨昙雪笑，但她的一颗心，还是不由自主地遗落在他的身上。
裴幻风。
去年的中秋宫宴后不久，裴幻风就和北芜十公主私奔了，她本来以为此生不会再和他有交集，没想到他还是回来了，而且还离他这么近。
是不是只要像姐姐一样，主动一点，现在九殿下就不会跟他这么陌生了？
可是她终究还是不敢开口请他留下。
所谓母女同心，柳氏又怎么可能不知道自己的女儿在想什么，于是赶紧开口挽留：“这么晚了，九殿下一定还没用膳吧，不如留下吃顿晚餐再走，如何？”
“不用了，我还是……”裴幻风刚想拒绝，就被杨昙雪拉住了袖子。
“留下来吃顿饭吧。”她淡淡开口，声音轻得只有两个人才听得到。
他们两人之间的距离本来就靠得比较近，杨昙雪拉住他的手被宽大的袖子掩盖了，又没有别人听到她的声音，自然也没有人知道，真正挽留住裴幻风的，其实是杨昙雪。
“好，那就吃顿饭再走。”
由于只是家常便饭，在桌上加了一套碗筷之后，裴幻风就入座了。
杨琉雅执意要坐在裴幻风身边，裴幻风又不敢开口拒绝，抬起头本来想让杨昙雪以“陪自己的妹妹聊天”为名坐在自己身边，却发现她早已经做到了桌子另一头，笑容温婉，眼眸中却暗藏疏离。
裴幻风心头狠狠地一颤。她那样的神情他不是没有见过，他和她初初相识的时候，她对他便常常是这样一副神情，温柔中隐约带着几分疏离。到后来，两个人逐渐相熟，裴幻风才看到活泼的她，沉静的她，机敏的她，善良的她，可爱的她……
什么时候，他已经如此在乎她了么？在乎到连一个疏离的眼神也会让他心痛。
明明知道她的疏离只是她的一种保护色，他们如今明面上的关系只是前夫和前妻而已，他又如何能够奢求她对他有怎样亲近的神色？
这一顿饭，裴幻风吃得索然无味。
“九殿下，九殿下！”杨琉雅唤回他恍惚的思绪，红着脸偷觑了他一眼，“不知道九殿下可否陪着雅儿去后花园散一散步？”
“不了。”裴幻风叹了口气，“我有话……要同令尊深谈。”
“既然九殿下有要事和爹爹商议，那雅儿不打扰你们便是。”杨琉雅乖乖地点了点头，“雅儿在后花园等着九殿下。”
裴幻风刚要开口叫住杨琉雅，她已经跑出了大厅。裴幻风无奈，只好走到杨武面前，略一拱手，恭敬道：“我有件事想要请教杨将军，不知杨将军可否借一步谈话。”
“九殿下，请跟我来吧。”
裴幻风跟着杨武走出了大厅，一路拐进了杨武的书房，未曾料到自己还没出声，杨武就先发制人：“九殿下，老夫的两个女儿，你到底是看上了哪一个？”
“哦？我怎么记得杨将军当初可是命令两位小姐来勾引本殿下的，怎么事到如今却开始兴师问罪起来了？”裴幻风轻佻一笑。
杨武的脸色一沉。他记得那次在正厅和两个女儿商量如何巴结九殿下的时候，裴幻风突然就光明正大地闯了进来，邀请他的大女儿出席中秋宫宴。而他却万万料想不到，当初裴幻风竟一直藏身于某处，将他们的对话全听了去。
裴幻风摇了摇头道：“你真的不配做她的父亲。”
杨武蓦地抬头，惊讶道：“你说雅儿？”
却见裴幻风一副恍然的模样：“原来，你真的不是小雪的父亲。”
“这……”杨武一脸为难的样子，“她让我为她保密的……”
裴幻风越过他的肩膀盯着他身后的肖像画，微微一笑：“她是你妹妹杨之南的女儿，你会不知道她的父亲究竟是谁？”
“九殿下说笑了，这件事，老臣还真是不清楚。”
裴幻风仔细观察杨武的神色，不似作伪，便也没有深究，只是拱了拱手：“既然如此，那便不打扰杨将军了，我会自己派人去调查。”
刚从书房里出来，裴幻风就看到一个白色的人影站在书房外面。
天色已经渐渐地黑了，杨府花园里道旁的灯笼都亮了起来，借着道旁昏黄的灯光，裴幻风看到书房外站着一个人影。
裴幻风怔了一怔，道：“你……”
“九殿下若是想知道微臣的事情，为何要拐弯抹角的？”人影转过身来，露出一张苍白的面容。
方才裴幻风看见她的背影后，就已经认出来她的身份，而今又听到她以官位相称，俨然已经是监督百官的御史大夫，心中不免暗暗苦笑。
“若是我开门见山地问你，你会回答吗？”裴幻风上前一步，摸了摸她的发顶，眼尖地看到她用以固定发髻的簪子，正是他亲手雕刻给她的玉簪。
“不会。”杨昙雪斩钉截铁。
“那么，如果不拐弯抹角地在你的‘父亲’口中套话，我还能用什么方法了解那个真实的你呢？小雪。”裴幻风笑容温柔。
杨昙雪一怔，喃喃道：“景哥哥……”
她终于想起来了，为什么在玉门关的时候，他向镜临玦报的假名她会那么耳熟了。
“喂，我都告诉你我的名字了，那么你叫什么名字啊？”
“我啊，我姓景，单名一个幻字，你就叫我景哥哥吧！”
“喂喂喂，哪有这样私自决定的！”
“嗯？这个称呼不好么？”小男孩凑到了小女孩耳边，“可是我——很期待你这么叫哦。”
“哇啊啊——走开啦！可恶的景哥哥……呃。”
“你看嘛你看嘛，你还是叫了啊，小雪……妹妹~~”
小女孩终于恼羞成怒，拾起脚下的雪搓成雪块朝着小男孩扔了过去。
“嗯？终于记起来了？”裴幻风微微一笑，抬手环住她的腰，轻轻吻上她的唇。
“嗯，想起来了。”等他放过自己的唇，杨昙雪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狠狠地白了他一眼，“我现在才知道，原来风流——也是可以从小开始培养的啊！”
裴幻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