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 惊魂钟粹宫(1 / 1)
自那日赏莲过后,我更是不愿出门,每日只呆在坤宁宫内帮皇后娘娘照顾永琮,倒是秀贵人时常到我这里小坐,说些胭脂水粉之类的闲话。
这一日永琮刚刚午睡,我趁便回房歇息,刚出殿门,秀贵人迎面上来道:“公主出来的正好,臣妾新得了几样精巧玩意儿,不敢专美,特来请公主前去一观呢。”
眼下锦荟等人皆不在身边,我不愿走的太远,便道:“贵人好意,原不应辞,只是刚才被永琮弄脏了衣服,我回去换过就来。”
“公主且慢!”秀贵人慌忙凑近我耳边悄声道:“臣妾这些玩意儿,不过是透过小太监们私下购买,因想着公主宽宏明理,才敢告知,若是惊动了他人,臣妾有几条命也不够罚的!”
宫中私相授受原是大罪,秀贵人言已至此,我不好再推辞,她见我神情有所松动,便一把拉住我向钟粹宫行去。
钟粹宫在坤宁宫东边,倒是也离得不远。原本按例要嫔位以上的妃子方能成为一宫主位,只是现在乾隆初年,宫中妃嫔不多,因此只有秀贵人带着一个张常在住着。
到了明瑟殿,秀贵人连自己的贴身侍女也留在门外,只带着我进了内殿。一直走到寝室,也不见有什么特别的东西,我心生疑虑,忍不住出口问道:“不知贵人到底将那物什藏在何处?”
秀贵人转身笑道:“我的好公主,你终于忍不住了,可惜啊,已经太晚了!”
我大惊失色,也顾不上细问,慌忙回身欲往殿外奔,刚触到门边,只听“咔嚓”一声,那门已上了锁,任凭我怎样横拉竖拽,始终纹丝不动。
徒劳无功了半天,我渐渐问下心神,回身问道:“你究竟想做什么?”
秀贵人凄然一笑,“我想做什么?我只想救我那身陷囹圄的阿玛。”
“你想挟持我?”
“我才没那么笨,做那种白费力气、异想天开的事。”秀贵人抛给我一个大大的白眼。
“那,你想怎样?”我更加迷惑不解了。
“不是我想怎样,是公主想要杀我!”秀贵人突然逼至近前。
我慌忙后退,摇头道:“不可能,我跟你无冤无仇,为什么要杀你!”
“公主忘了吗?我可是散播了不少关于你的谣言呢!”秀贵人神色淡然,轻飘飘的说出这些话来。
我闻言却是如遭雷击,原来,上次的事还没完,真正的陷阱在这儿等着我呢!“你不过就是想救你父亲,只要我在皇阿玛跟前说一句话,自然能将你父亲释放出来。”我努力的向她示好,希望她能回心转意,最不济,也可以拖延时间,等到锦荟找过来。
秀贵人摇摇头:“我已经没有别的选择了,只要公主杀了我,自会有人还我父亲一个清白,公主,请动手吧!”
我自然是连连摆手。
她突然不知从哪里摸出一把剪刀,笑道:“眼下只有你我二人,只要我死了,究竟是谁动的手,别人自然会明白的。”说着扬手就往颈间刺去!
我三步并作两步冲上前,使出吃奶的力气要把她的剪刀夺下来,两下里相持了半天,她见抢不过我,竟借力使力,往我身上撞来,我匆忙便往后退,只是没退两步脊背便已抵到门上,“噗”地一声,锋利的刀刃直插入她的胸口,鲜血从伤口喷了出来,溅了我一头一脸,屋子里弥漫出浓重的血腥味。
我瞪大了眼睛,看到秀贵人终于露出释然的微笑,身子缓缓的倒下,心满意足的闭上了眼睛。
手中的剪刀“咣当”一声落在地上,砸碎了我迷茫的神思。现在该怎么办?跳窗而逃吗?钟粹宫的侍女太监们都看见我和秀贵人两个人进来了,她死了,我再逃走,岂不坐实了我杀人的罪名?
不行不行,我一定不能走,心念及此,我顺手抄起旁边的木凳,死命地砸门,门外的侍女听到声音,忙叫来几个小太监,撞了半天才把门撞开。
门刚一打开,耳边就传来侍女那穿破云霄的尖叫声:“啊~~~~~”随后是不停的哭喊:“小主,你怎么了?小主?”
小太监们见此情景,有去报告皇后的,有去请太医的,当下忙乱起来,我只呆呆的站在原地,脑中思绪纷乱,不知该如何应对。
片刻,皇后娘娘就带着太医来了,同来的还有各宫的嫔妃们,乌压压地站了一屋子,也顾不得回避了。
锦荟、碧鹭得到消息也匆匆赶来,看我浑身血迹,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慌忙冲到我身边关切道:“公主没事吧?”我摇摇头,死命地盯着太医为秀贵人把脉,只盼望她一息尚存,来日好为我洗脱罪名。
那太医又是捻须又是皱眉的忙活了半天,终是摇了摇头,叹口气道:“启禀皇后娘娘,秀贵人伤及心肺,失血过多,已经是不中用了。”
秀贵人的侍女闻此,当即痛哭起来,太医不愿沾惹是非,得便就匆忙退下去了。
皇后娘娘看着眼前的情景,又看看我,神色复杂,犹豫了半天,方开口问道:“兰儿,你为何在此?”
我正了正衣襟,跪下道:“启禀皇额娘,刚才看过永琮后,儿臣还未来得及回寝殿,秀贵人匆匆前来,说是托小太监们从宫外得了些新鲜玩意儿,邀儿臣一观。此事本不好对外声张,因此儿臣只身同秀贵人前来。谁知秀贵人将儿臣引至寝室,却突然自裁,儿臣实在阻拦不住......”
“兰公主!我们小主一向尊您敬您,何苦她人都不在了,您还这样冤枉她!先不说私相授受是何等大罪,小主先时一直好好的,怎么一跟您独处就突然要自裁了!奴才知道您还在为茯苓造谣的事生气,可是人您都已经罚了,又何苦迁怒于我们小主呢,况且小主就算有错,也罪不至此啊!”那侍女突然打断我的话,说着说着又滴下几滴泪来。
刚才我和秀贵人说话她是一直听着的,此刻却突然说出这样一篇话来,句句将矛头指向我,我便知道她们是串通好的了。
“瞧公主日前行事,原以为是个宽宏大量的,却不想心胸狭窄至此,真是叫人胆寒啊!”
我抬头望去,原来是婉嫔。我素日与她相交甚少,竟不知何时惹到了她,在此刻落井下石。
“住口,此事还未有定论,不可胡说!”皇后娘娘瞪了婉嫔一眼,眼神中带着警告。婉嫔被这一瞪,尴尬地退到一边,不言语了。
原本跟在皇后身后的魏贵人却突然走出来,跪在我身前向皇后道:“娘娘,臣妾相信兰公主绝非心肠歹毒之人,此事一定另有蹊跷,还望娘娘明察!”说着便重重的磕了个响头。
“哼,你是皇后娘娘一手□□出来的,自然事事向着她们说话了。”婉嫔终是不甘寂寞,又插了一句。
魏贵人闻言,脸色绯红,低头不语。
皇后叹了口气,问道:“娴贵妃,此事你怎么看?”
娴贵妃上前道:“启禀娘娘,秀贵人之死,虽是证据确凿,却终有可疑之处。兰公主不过及笄之年,且自幼养尊处优,而秀贵人已二十有四,身量又高,要说兰公主能独自将秀贵人杀害,臣妾实在不敢相信。不如先将兰公主禁足在坤宁宫偏殿,秀贵人的灵柩停放在英华殿,等事情水落石出了,有罪当罚,无罪则免,如此安排,娘娘以为如何?”
皇后点头道:“难为你想的这样周全,这件事我不便插手,就交由你全权负责,务必要给皇上一个交代!”
娴贵妃福身道:“臣妾谨遵皇后娘娘懿旨,一定将此事查清,不负皇上和娘娘重托!”
其余人见此,也不好再多说什么,皇后娘娘带着我回来坤宁宫,嫔妃们也都散了,娴贵妃自去审问那些宫女太监们不提。
一回到长春殿,我再也顾不得强作镇静,膝盖一软就跪到皇后面前:“皇额娘救救儿臣,兰馨真的没有杀人!”
皇后弯下身将我扶起道:“放心吧,兰儿,你是皇额娘一手带大的,我怎么会不清楚你的品性呢,这次的事情,想必是有人栽赃,皇额娘一定会为你洗刷冤屈的!”
听见这些话,我稍稍放心了一点,道:“可是皇阿玛会相信儿臣吗?”
皇后笑道:“你皇阿玛最疼的就是你了,他怎么会不相信你呢?”说到这里,她忽然停了下来,皱起眉头。
“怎么了,皇额娘?”我急忙问道,生怕又有什么不测。
皇后道:“兰儿,你有没有想过,这次会是谁要害你呢?”
我遍寻脑海,回想了自己回宫后发生的所以事情,终究是一无所获,只得苦笑道:“儿臣一直待在坤宁宫内,连御花园都甚少去,实在不知何以招致此祸。”
皇后点头道:“本宫想着,如果有人要害你,只有两个可能,一是想间接的陷我于不义,你是我一手带大的,你若做出这样的恶事,我这个中宫皇后自然也不必再做下去了,二是嫉妒皇上对你的宠爱,你虽是本宫的养女,可就是那些嫔妃所生的阿哥、格格加在一起,也比不上你在皇上心中的分量,这次又破格晋你为固伦公主,树大招风也是在所难免的。”
皇后在我面前从未自称过“本宫”,以至于我有时候竟忽略了她皇后的身份,以为她只是一个慈爱的母亲,一个贤惠的妻子,知道此刻,看到她面临危机时严肃的表情、冷静的分析,还有那不怒自威的气势,我才意识到,原来她还有另一个身份——皇后。
“对不起,皇额娘,兰馨给你惹麻烦了。”我突然觉得自己竟成了一种负担。
“傻孩子,说什么呢,”皇后摩挲着我的头道:“保护你本来就是皇额娘应该做的事,你放心,本宫绝不会让我的孩子被人欺侮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