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 伴君如伴虎（1 / 1）
一大早，还在迷迷糊糊中，锦荟就跑来叫我：“公主，该去给太后娘娘请安了！”
不由得哀叹一声：美好的日子结束了！闭着眼睛任由她们梳妆打扮完毕，如梦游般的被带到太后寝室外，我使劲搓了搓脸，打起精神来。
跟着采蘋姑姑进入内室，见到太后正手执佛珠跪在佛像前，双眼紧闭，口中念念有词。我不敢打扰，只得侍立一旁，待太后睁开眼睛，方跪下道：“孙儿兰馨给老佛爷请安。”
太后点点头，伸出左手，我急忙上前扶住，搀着她老人家行至榻前坐下，采薇早已沏好热茶备着。
又闭目养神了片刻，太后方出声道：“昨晚没睡好吧？”
我心知和明瑞争执的事情必瞒不过她，便老实道：“又吵又闹了大半夜，哪里还睡得着呢？”
太后似是无意：“明瑞那孩子，我瞧着也是不错的。”
我慌忙跪下：“启禀老佛爷，兰馨自幼受皇额娘教诲，自问恪守女德，从不敢有非分之想。如今遭蒙变故，心力交瘁，只求以后能侍奉在皇额娘身边，承欢膝下。”
太后点头微笑道：“难得你如此懂事，咱们大清朝自入关以来，仿效汉人礼法，民间尚且一女不事二夫，更何况咱们皇家。如今皓祯离去，到底是我和皇上亏欠了你，你既明理，又得皇上喜欢，便是破例封个固伦公主也是可以的。”
这算什么？用我今后的幸福来换固伦公主这个封号？
来不及细想，我慌忙磕头推辞：“老佛爷厚爱，兰馨万不敢当。”
太后道：“哀家说你当得，你便当得。怎么，你连哀家的话都不听了？”
话已至此，我只得叩头谢恩，太后满意的看着我既惊又喜的样子，道：“在屋子里闷着也是无事，不如你陪哀家出去走走吧！”
我小心翼翼的搀着她向外走去，初夏的清晨，空气格外清凉，令人神清气爽。太后心情不错，话也多了一些。
“哀家年轻的时候，曾在此处礼佛，很是待了一些时间。如今想起来，倒是那段日子过的最舒心。”太后想起当年的光景，嘴角泛起微笑，脸上透出一丝红晕，竟恍若怀春的少女一般。
采蘋道：“那时的王爷和太后真真是一对金童玉女呢！奴才还记得当年琴笛合奏，连那山间的云雀儿都被引来驻在枝头不肯离去。”
王爷和太后，这是什么搭配？我心上一惊，不敢接话，只默默低头跟在身后。却不意采薇一直在暗中观察着我的神情。
太后笑道：“只可惜如今老了，不中用了，再提不起当年的兴致。”
采蘋低下头，脸上显出几分怀念：“也不见当年的人了。”
这采蘋什么身份，在太后面前竟这样大胆，况且听得她二人说起当年的什么王爷，竟也毫不避讳似的。心里顿起一层疑云，只碍着在太后跟前，不敢有半分显露，只小心翼翼地陪着。
“你怎的也不说话？”太后突然问道。
忙挤出一丝笑脸来：“老佛爷和采蘋姑姑说以前的故事呢，兰馨不甚了解，因此不敢插嘴。”
太后点头道：“谨言慎行，倒跟你那皇额娘一个性子。”
我微笑道：“老佛爷夸皇额娘倒是没错，兰馨只不过是嘴笨罢了。”
太后皱了皱眉头：“不过闲话几句家常，你何必这样小心。”
我不知她是真的随和还是假意试探，只得做悲痛状道：“兰馨双亲去的早，虽有皇额娘照料，但在宫中怎能不处处小心，只但愿不要被人小瞧了去。”
太后闻此，颇有些动容：“你阿玛是为国捐躯，你便是功臣之女，有哀家为你做主，看谁敢放肆！”
我喜极而泣道：“有老佛爷这句话，兰馨便放心了。只是无端端的提起这些，倒真是孙儿不会说话了。”
太后冷哼一声：“宫里会说话的人多了去了，不差你这一个。只是那份坦率却最难得，要长久的保持下去才好。”
我微微屈膝：“兰馨谨记老佛爷教诲。”
太后点点头道：“嗯，下去吧。横竖这里就咱娘儿俩，没事了便过来陪陪哀家。”
我笑着点头答应了，自去回房补觉。
兰馨走后，太后问道：“刚才提到当年的事，她什么反应？”
采薇回到：“公主先是吃了一惊，然后又低头不语了。”
太后“嗯”了一声，良久又问道：“菀珞最近怎样？”
采薇沉吟半响，方道：“皇后娘娘最近消瘦了许多，太医说是因生产七皇子落下病根，之后又过度忧思，没有好好调理所致。”
“皇上知道吗？”
“皇上最近新宠幸了魏贵人和婉贵人，每日只在昭阳殿和玉芙殿打转，似乎并未注意到，皇后娘娘也不肯主动说与旁人知道。”
太后叹道：“菀珞也太纵着皇上了，又要强，什么责任都自己担着。你让小顺子回宫一趟，把哀家那里的血燕挑顶好的给她送去。”
采薇应着去了。
采蘋道：“娘娘既在这里清修，又何苦还要为宫里的事务操心。”
太后道：“这算什么操心呢，不过时不时的给她们点点风向罢了，比起本宫初回宫时的日子，岂不是轻松太多了吗？”
采蘋颔首笑道：“娘娘是福泽绵厚之人，如今宫里皇上孝顺，嫔妃和睦，多亏娘娘庇佑呢。”
太后微微一笑，毫不客气地收下这些夸赞。
我回到寝室，仍是心惊肉跳个不停，以现在的情况看，我之前跟这个太后并不熟悉，那皇额娘现在为什么突然巴巴的让我过来讨好太后？太后刚才在我面前提起往事究竟是试探还是真的毫不在意？
皱眉思索了半天，我突然想起临行时皇额娘的那句话，还有她明显消瘦的身体，难道？我不敢再想下去，身为人女的孝顺，使我连一点对皇额娘不好的猜测都不敢有，我只预备着尽早回宫，能多陪在她身边。
使劲按着性子熬了几天，每日去太后处请安，揣摩着她的心思，扮演着自己一腔赤诚、不谙世事的小女孩角色，太后终于发话道：“你在这里住了许久，你皇额娘也该想你了，明日便回宫去看看吧！”
我顿时笑逐颜开，然而仿佛想到了什么，又露出失望的表情道：“老佛爷不同兰馨一起回宫吗？”
太后摇摇头道：“盛夏将至，哀家留在这里避暑正好。”
我顿时垮下脸来，撅着嘴道：“老佛爷一定是嫌兰馨愚笨，惹您老人家不开心了，才急着要把我撵回去。”
太后笑着摸摸我的头道：“你这傻孩子，哀家怎么会嫌弃你呢！只是哀家年纪大了，天气渐热，实在不适宜来回走动，等夏天一过，快到中秋的时候，哀家便回宫去找你，如何？”
我侧头沉吟了半晌，道：“老佛爷说话算话？采蘋姑姑、采薇姑姑可都听见了，你们到时候要给兰馨做人证才是！”
采蘋笑着道：“奴才记得了，到时候太后娘娘若不回宫，奴才第一个不依她！”
太后笑着刮刮我的鼻子：“这下你放心了吧！”
我这才展颜道：“嗯！那兰馨回去收拾东西了？”
太后慈爱的点点头：“去吧！”
我一路退出殿外，行至窗前，隐约听见采蘋说什么“......寂寞......陪伴.......笑容.......”
我只顾着为能够回宫而庆幸，也无暇细想她说些什么，紧赶着回宫收拾行装了。
翌日一早，辞别太后，我便带着来时的那些人下山了。
人还是那些人，只是心境早已不同，明瑞再不曾往我跟前凑，便是打尖休息时碰上，也只是面无表情的点个头。
我本就对他心灰意冷，得了太后的警示之后，更是不敢再有非分之想。原想着两人能一直这样相敬如“冰”下去，不料眼看着就要进城了，斜刺里却杀出个程咬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