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人面桃花笑春风(1 / 1)
第六日清晨,我头一次不用旁人叫就自己起床,兴冲冲的开始挑出门的衣服、行头。
这几日没事,我已经把整个王府上上下下,每个犄角旮旯都逛了一遍,实在是再没有什么新鲜的东西,今天终于决定要出府啦!
锦荟一边帮我穿衣,一边又不住的叮咛锦茗:“出门在外要多当心,不要带公主往人多的地方挤,散碎银子一定要带够,铜板也要多带些,不要露富,要时刻紧跟着公主......”
锦茗从小跟着我在王府长大,如今是头一次出门,兴奋地就差上蹿下跳了,只顾着穿衣打扮,素的嫌不够漂亮,花的又怕太招人眼球,纠结的什么似的,哪里还听得进她的话。
我看锦荟一副紧张的样子,说:“你若如此不放心,和我们一起去便是了。”
锦荟摇摇头:“有锦茗和碧鹭陪着,我自然是放心的,不过白嘱咐几句罢了。带的人多了,只怕更会引人注意,更何况家里还有这么一大摊子,没个主事的也不行,崔嬷嬷如今也上了年纪,怎好叫老人家操劳?”
我叹了口气:“好吧,总是你想的最周到。”
一时大家都打扮停当,我带着锦茗、碧鹭还有小华子先去锡晋斋找福晋,虽说平日里大家都是各过各的,她也管不了我,但毕竟是人家的媳妇,出门去还是提前打个招呼的好,这点礼数总要做到的。
远远地便有小太监通传:“公主驾到!”
不过片刻福晋便带着秦姥姥迎出来了:“兰馨啊,今日怎么有空来额娘这里?赶紧进屋来,当心着了凉。”
今日的福晋显得格外热情,可我总感觉到她的眼神很慌乱,都不敢直视我的眼睛。
“不了,额娘,我过来就是跟您说一声,今天准备出门去走走,这就动身了。”
“出门?”雪如的眼睛一亮,“好啊,多出去散散心也好,额娘这就给你安排马车去。”
“额娘不必麻烦,我们都已准备好了,那兰馨告辞了。”
出了王府,走过一条比较幽静的胡同,就来到大街上了。
今天是清明节,又恰逢庙会,正是全家一起出游、踏青的好时节。大街上男女老少、熙熙攘攘,糖炒栗子、冰糖葫芦等美食的诱惑自不用提,各种老北京手艺如泥人、糖人、皮影等也都使足了劲吆喝,而且每个才要几个铜板。
锦茗犹如刘姥姥进了大观园,看什么都觉得新鲜,东奔西跑的,这个看看,那个瞧瞧,不多时便收获了一大堆战利品,全都塞到小华子手里,害的小华子那张脸皱的都快赶上秋天的老白菜了。
女孩子逛街总是觉得时间不够用,转眼已是正午了。碧鹭问道:“公主,咱们是回府用膳呢,还是就在外面?”
“好不容易出来了,哪有再回去用膳的道理,公主,咱们在外面吃好不好?前面有家叫‘龙源楼’的酒楼,看起来好像挺不错呢!”锦茗又开始撒娇了。
“龙源楼?”这名字好耳熟啊,好像是那两人的定情之所吧,我顿时来了兴致,“走,瞧瞧去!”
这是家规模挺大的酒楼,处在最热闹天桥中心,门前人来人往,然而进去的,却往往是些富豪贵族,想来档次挺高,非一般平民所能消费得起。白吟霜能进到这里面卖唱,一定使了不少手段吧。
在二楼挑了个临窗的雅间坐下,店小二紧赶着过来招呼:“四位想吃点什么?”
我跟锦荟面面相觑,谁知道在这里都点些什么呀,愣了半天,还是碧鹭先打破沉默:“将你们这里拿手的菜摆上一桌,再来一坛好酒,”随手往桌上甩出一锭银子,“照这个标准办就是了。”
小二看到银子,喜得眉开眼笑,一溜烟的下去了。
等待饭菜的间隙,小华子问道:“公主,咱下午还接着逛吗?别的倒没什么,只是奴才就长了两只手,实在是拿不了更多的东西了。”
我看看窗外,一条长街也被我们逛得差不多了,就问碧鹭,“你可知道京城附近有什么好去处?”
碧鹭想了想:“郊外有个灵隐寺,听说那里的桃花是极好的,如今又正是时令,想必景色更美。”
这样啊,“小华子,一会儿你吃过饭先把东西送回府,再找辆马车来,咱们到灵隐寺看桃花去。”
“是!”小华子和锦茗都是一副喜出望外的表情,只是不知道他们的“喜”一样吗?
马车一路晃晃悠悠的向郊外驰去,不多时便已不见人烟,眼前的花愈娇,草愈盛,树愈密,我的心情也愈舒畅了。
灵隐寺在城外的终南山上,车子到山脚便停下了。一下车,便看到半山腰横着一道粉色,恰如美人的腰带一般,让整座山也活泼了起来。
我们拾级而上,春日午后的阳光,看起来明晃晃的,却不会让人觉得燥热,就像纸老虎,不过是个花架子罢了。道旁散落着三两树桃花,间或有泉水叮咚作响,更兼山风阵阵,送来缕缕清香,大家看的兴致盎然,倒也不觉得疲惫。
观赏桃花有专门建在半山腰的甬道,不时分出一条岔路通向山顶的灵隐寺,我对寺庙没什么兴趣,只沿着甬道看风景。行了有大半个时辰,同行的游人已渐渐稀少,转过一片林子,隐约听见前面传来悠扬的笛声,配着眼前粉如云霞的桃花,不由令人心神荡漾。
循着笛声行去,转过一片竹林,眼前倏尔出现一座“忘忧亭”,一名男子正在亭中迎风奏笛。
他穿着一身青色长袍,边角被微风吹出好看的弧度。似乎察觉到了身旁有人,可他并不点破,只是自顾自的吹着。
看着眼前的画面,我忽然觉得有些手足无措,想走,有些舍不得,上前去打个招呼吧,又有些胆怯,生怕当我走上去的时候,会破坏这画面的美好。第一次知道一个词叫“自惭形秽”,我甚至还没有看到他的容貌,就已经被他的气度打败。
终于等到一曲结束,他转过身来,看到是我,脸上露出一副惊讶的表情,眼神中含着一丝嘲讽,“哟,这不是兰馨公主吗,今日怎么得空,到这深山野林间来了?”
兰馨公主?我认识他吗?
“奴才锦茗给明瑞贝勒请安。”身后的锦茗看清来人的面貌后,赶紧跪下行礼。
原来是个贝勒啊,怪不得会认识我,不过他跟兰馨的关系好像不太好啊!
“本宫早就听闻这里风景不错,只可惜一直不得空,今日好不容易才忙里偷闲,出一趟门,自然比不得明瑞贝勒整日无事,有这等赏花吹笛的闲情逸致了。”哼哼,对于一个出身清朝贵族的男子来说,这么清闲恐怕不是什么好事吧!
他无所谓的笑了笑,“既如此,明瑞就不打扰公主的雅兴了,只是这山间多是些俗物,万一冲撞了您金尊玉贵的身份,还请公主海涵,明瑞告辞。”说完也不看我的反应,自顾自的转身就走。他的速度极快,不一会儿便消失在林间。
我被他气得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小华子觑着眼瞧了瞧我的脸色,问道:“公主,咱还逛不逛了?”
“逛什么逛,回府!”我是半点兴致也没有了。
坐在马车里,我是越想越气,那个明瑞是个什么东西,竟然对我冷嘲热讽的,枉我还那么欣赏他,还傻傻的看了他那么久,本以为是个怜香惜玉的翩翩佳公子,却不想如此小肚鸡肠,尖酸刻薄,我恨恨的在心里诅咒着他,连一口银牙都咬出声来。
回到王府里,我坐在太师椅上,连灌了三杯茶水,仍不解气。锦荟担忧的问锦茗:“公主这是怎么了?不是出门散心去了吗,怎么越散气越大了?”
锦茗捂嘴偷笑道:“除了那个人,还有谁能把咱们公主气成这个样子?”
锦荟恍然大悟:“原来是碰到明瑞贝勒了呀!”
听着她们的对话,似乎兰馨公主和那个明瑞贝勒是极熟悉的,两人不和也是大家共所周知的事情。
我细细的回想今天下午的情形,从初见他的手足无措,甚至是一丝丝紧张,到看到他眼神中的嘲讽时,我心中顿起的怒火,似乎他也没说什么,可我为什么这么生气,是因为他的话,还是因为他对我的不屑?
按照自己的性格,我怎么可能在一个第一次见面的男子面前这么任性,这么毫无城府?
想着想着,我想到了这具身体原来的主人,兰馨,是你吗?对明瑞的感觉,是你留在这具身体里的烙印吗?这种感觉,强烈到即使我无意间侵占了你的身体,也无法将它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