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 荷塘采莲(1 / 1)
中秋节的第二日早上。
原以为昨晚想起往事,会一夜辗转难眠,但不知道是时间久远,他真的放下了还是自己神经已经粗到这个份上,竟然可以回房就睡,一觉醒来,天色大亮,秋日的阳光透过格子窗,地上是一团团的小光影。
“爹爹,你醒了?”行止从他的胸口上抬起头来,莫南槿心说怪不得从刚才就觉得胸口闷闷的,原来小家伙就趴在他身上,脑袋正压在他的胸口上。
“醒了,再不醒来,爹爹就快被你压死了。”莫南槿半起身,双手伸到他咯吱窝将人抱过来,放在自己两腿之间。
“我就说你压到爹爹了,小胖子。”景止揉着眼睛从莫南槿内侧迷迷糊糊的爬起来。
“爹爹,是哥哥没抢到,还说我是小胖子。”行止撅着小嘴告状。
莫南槿捏捏他小胖爪子上整齐排列的五个肉窝,长叹了一口气道:“确实有些胖了。”
“爹爹……”行止不依的搂着莫南槿的脖子。
“哈哈……”景止趁机也钻到爹爹的怀里。
“这一起床,父子仨就闹成一团了?”渔阳从外面端着水进来,见着抱成一团的三人忍不住打趣。
“渔阳,怎么今天是你啊?小莫他们呢?”莫南槿见此,笑着把两只小的从身上扒下来,拢拢头发,从床上下来。
“他们吃完早饭就到地里去了,来看了你几次,见你睡得沉就没叫你。”渔阳把水盆和青盐放在凳子上。
“看来真的睡过去了,他们来一点知觉都没有。”莫南槿动手拧了条布巾,怪不得一醒来就看见两只小的都穿戴整齐了,感情是回来陪着他睡回笼觉的。
“你先洗漱着,我让明月去给你热点早饭。”
“不用麻烦了,我去外面吃点就行,顺便去趟鱼塘,前两日大壮过来说,有些鱼要出塘了。”
“也好。”渔阳点头。
“把云止带过来,我今天带三个小家伙出去走走。”莫南槿洗漱完,开始梳理头发。
“这丫头正好天天闹着也出去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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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日的天空碧蓝,水洗过一样干净透亮,太阳已经老高,街上的早饭摊子好些还没有收,莫南槿选了常去的娟红家的茶馆,路边支了两个棚子,这个时候吃早饭的人已经不多,只有几个老人凑在一起抽着旱烟晒太阳。
莫南槿走近了一一打过招呼。
“莫大哥,要吃点什么?”
莫南槿给自己要了两个卷饼,一碗豆腐脑。三只小的每人一个麻球,小碗的豆腐脑。娟红在旁边的盆子里洗把手,起火,热锅,倒油,放葱花,打了俩个鸡蛋,加了一勺豆瓣肉丁酱一起翻炒,旁边的笼屉里是热气腾腾的蒸饼,炒好的鸡蛋碎肉丁均匀摊在饼上,四角裹好,装到一个青瓷盘子里。
麻球和豆腐脑是齐红从屋里端出来的,最后上来的是一碟辣油咸菜丝。
“槿哥儿,怎么这会子才吃早饭啊?”边上一个老人磕磕烟锅子,笑眯眯的问道。
“昨晚上过中秋一不留心喝多了。”莫南槿笑着回答,将麻球分到孩子面前的碗里。
“到底是年轻人好啊,我们这些老家伙想喝都喝不动了。”老人们感叹一句,莫南槿知道这是闲来无事的打趣他,也不当真,陪着聊了几句。
“爹爹,饼饼。”云止吃了半个麻球,咬着指头,又惦记上了自家爹爹手里的饼。
“云止,爹爹不是说过不能把手指放进嘴里,要不然肚子里会长虫虫。”莫南槿抱过她,把指头擦干净。
“恩,虫虫。”云止眨巴眨巴眼睛,表示听懂了。
“爹爹喜欢乖孩子,来,咱们吃饼。”莫南槿用筷子把饼里的鸡蛋和肉丁挑出来,喂给她。
看到一旁眨着眼睛,故作可怜状的其他两只,终于忍不住笑出声,又撕了两小块给他们。三个小的都已经吃过了早饭,莫南槿也不敢给他们多吃,怕撑坏了小肚子。
边上的几个老人见状,又聊了开来。
“绢红,齐红啊,你们两个将来的夫婿啊,有这莫家小哥的一半就该知足了,模样好,性子也没话说,又有本事赚钱养家,难得还这么疼孩子,真是没处挑了。”
妹妹齐红偷瞄了一眼正笑得灿然的莫南槿,脸色一红,再开口就带了几分羞涩:“李爷爷,你就会打趣我们。莫大哥这样的我们可不敢想。”
莫南槿刚到南山镇那会,身边没有妻子,只有两个孩子,这样的人品相貌,哪个未出阁的大姑娘不得惦记一下,那时候总有人有意无意的就到莫家门口逛逛,说上两句话,回家都能乐上好一阵子,还有直接上门说亲的,这样的事情一直持续到莫大哥走散的妻子找了过来才消停。毕竟南山镇就这么个小地方,就算再怎么中意,也不能往有家有室的男人身上凑,那样的话还不被乡里乡亲的背后嚼舌根骂死。
蒸饼松软有嚼劲,鸡蛋肉丁现炒现吃很热乎,再配上一碗白白嫩嫩的豆腐脑,就是简单又实惠的早饭了。
绢红家的门前种了两棵桂花树,风吹过,一时间落花如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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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七月赏荷,那时候农忙,谁也顾不得这风雅,现在八月中旬,荷花最好的时候已经过去了,但这时节也有它的好处,气候宜人,荷花开得虽不密集繁盛,却疏朗有致,别有一番趣味,叶色青绿,微带了干枯的卷边,浅粉的荷花高高擎出水面,间或也能看见红色和纯白的,不远处是自家的桑田,再远些是连片的庄稼,没有遮蔽物,视野开阔,深深浅浅的绿色一直蔓延到天边。
莫南槿深吸一口气,伸个懒腰,三个小的有样学样,伸伸小胳膊,踢踢小短腿,惹得莫南槿笑容不止。
田大壮在桑树林里放养鸭子,看到他们就迎了过来,莫南槿挥手制止,径自领着三个小的穿过芦苇地,水塘边上凌空搭建了一个小窝棚,他抱着云止,景止和行止后面跟着,踏着仅容一个人通过的木质楼梯,上到窝棚里,里面并没有人,墙角处铺了一层厚厚的稻草,上面放了铺盖,两个小马扎,向阳的窗子边粗陶盆里种了几株野生的姜花和百合,应该出自素素的手笔。
“爹爹,你看老李爷爷在那里。”孩子的眼神好,老远就看见了芦苇荡里粗布衣衫的老人。
“东家,小少爷,你们都过来了。”老李叔显然也看到了他们。
几个人下来的时候,老李叔端着一个粗瓷破碗已经等在那里了,破碗里盛放着些蚯蚓,还鲜活着。
“爹爹,怕,虫虫。”云止是被莫南槿抱在怀里的,一低头就看见这个,吓得脸色一白,自己捂着眼睛缩回莫南槿的怀里。
“哎呀,你看我老糊涂了,吓着小小姐了……”老李叔赶紧把碗放下,有些无措地搓着手。
“云止乖,这些虫子不咬人的,云止不要怕。”莫南槿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劝哄道。
“真的吗?爹爹。”云止大着胆子从莫南槿的怀里抬起头来。
“妹妹,是真的,爹爹不会骗人的,爹爹以前给我们说过,这是蚯蚓,是在土里钻来钻去,土就松软了。”景止在莫南槿的脚边大声说道。
莫南槿教他们认字的时候都会做一些图绘,一边看图一边识字,这两个孩子聪明,图和字都记得很牢。
“是吧?爹爹?”景止拉拉莫南槿的衣角,寻求支持。
“恩,景止说的很对,”莫南槿不吝啬自己的夸奖,摸摸他的头。
说话的功夫,田大壮和李素素提着些茶水过来了。
云止的注意力很快就被他们带来的熟菱角吸引过去了。
莫南槿打发景止和行止看着妹妹,趁此和老李叔商量了这次鱼出塘的大概数量和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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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家上次过来的时候,说想到塘子里钓鱼,我这里有现成的鱼竿,正好今天也有这蚯蚓做饵料,东家不如下去试试?”
这事莫南槿还真是记得不清楚了,大概是无意间提过这么一句,反正今天也没事,他就答应下来。
鱼竿是竹制的,下面是青色的长长鱼线,缝衣针弯成的钩子,金黄的麦秆做的浮子。
“去年没事自己做着玩的,一直没派上什么用场,上次听东家说钓鱼这才想起来,这杆子和线还都结实的很。”老李叔从芦苇荡里拖出船,剪了的半碗蚯蚓放上去。
云止本来闹着要上船,一看到这蚯蚓就后退了,正好莫南槿也担心云止年纪小,在荷叶间穿行,一不小心伤到她。
“东家,小小姐在我这里你放心。”素素成亲几年了,也没孩子,看见孩子特别喜欢,哄着云止到树荫下剥菱角吃。
景止和行止早就想钓鱼了,欢呼一声,借着爹爹的手跳到小船上。
“爹,你说钓鱼有啥意思啊,要吃鱼,一网子下去,不比那一竿子钓的多啊。”看小船划走了,田大壮面露疑惑地问了一句。
“你懂啥,人家读书人的想法你能懂?东家说啥你做啥就是了,咱听东家的话准没错。”老李叔一个烟袋锅子敲在他脑袋上。
“我知道了,爹,我不就是问问吗?”田大壮憨憨的笑开,从地上起来,拍拍屁股上的土又道:“那爹,我到那边看着鸭子去了。”
“都在船底坐好,谁乱动下次不准他来了。”莫南槿撑着一根长槁,进到荷田里了,顺手割了好些莲蓬扔到船里,他站着还能露出头来,两个小的就只能在荷叶底下穿行了。
两个小家伙坐下下面,笨手笨脚地剥开莲蓬外面的绿皮,抠出来的莲子直接放到嘴里,刚嚼了一口,就“呸呸呸”的赶紧吐了出来,苦着一张小脸望向自己正笑得很没良心的爹爹。
“爹爹,是苦的。”他们以前吃的明明是甜的。
“谁让你们嘴馋。”
莫南槿寻了水清些的地方停下,手把手地教两个孩子怎么勾上蚯蚓,怎么下鱼钩。
三个钩子都下去了,莫南槿也坐下来。
“万事莫心急。”莫南槿手里拿着一颗莲子,指给他们看:“看这里,要把这里面绿色的莲子心取出来,这样莲子才不苦。”其实给你们清热败火也不错了,莲子心也是个好东西。莫南槿心说。
新鲜的莲子入口满是清甜味。其实即使与莲子心一起吃也只有淡淡的苦涩。
两个小家伙很快上手,边剥边吃,偶尔还能想起一旁的老爹,凑过来孝敬两颗。
莫南槿逗弄着两个小家伙,不时动动竿子,突然见一个浮子上下浮动的厉害,他知道收线的时候到了,线绷得直直的,想来应该是个大家伙。景止和行止也不去剥莲子了,就趴在船舷上伸着脖子观望。
“坐好,小心掉到水里去。”莫南槿顾着孩子,拉着鱼线的手也没放松,鱼在水下奋力挣扎,到底还是被莫南槿拉了上来,是条足有五斤重的草鱼。莫南槿解了钩子,扔到带来的鱼篓里。
后来又陆续的钓到三四条小些的。但也有三斤多重了,由此看来,今年的鱼还是不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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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船本来就小,一路下来莲蓬菱角鸡头米足有小半个船底了。
“爹爹,你看那是什么啊?开花的那个?”行止突然叫嚷起来。
莫南槿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是一丛丛开在水面上的紫色菱角花,待船靠近了,发现绿叶间藏着的是绿色四角菱,支愣着尖尖的刺。他记得这种菱角的肉白嫩多汁,生吃就很甜。
这些弄下来,日头已近正中了,两个小家伙刚学的乐府诗也背地有模有样了,一路上嫩声嫩气的:“江南可采莲,莲叶何田田……”
“东家,今天收获真是不错,我让大壮借个平板车给你送家去。”
“老李叔,我看塘子里的莲蓬和菱角,还有很多,你和大壮摘了,让素素到集市上买了,家里也添个进账。”
“这怎么行呢?东家,这不合规矩。”这是主人家的东西,他们怎么能要。
“就这么说定了,什么规矩不规矩的。”这些钱对自家来说不算什么,但对老李叔一家来说,起码给家里添置点柴米油盐。
东西带带回来,留了一部分给家里,其余的给街坊四邻分了,还给云家送过去一些,这东西不贵,吃的就是个时鲜。
以前的都已经过去,后面的日子还要继续,当年南宫静深离京北上时,景止和行止在他肚子里还不足一个月,现在都五岁了,他们是这世上血缘最近的父子,却注定无法相认,在这方面,他自知对南宫静深有愧,但南宫静深作为一国的皇帝,地位尊崇,早晚还会有子嗣,至于景止和行止就留给自己吧。
作者有话要说:终于发上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