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1 / 1)
这个伪君子。
江暮渔与离三月在表面上还是保持遇见点头一笑的关系,只有夜里,两人偶尔聚在一起谈天。
离三月的住房本来在江暮渔的协助下收拾好了,其实真算起来,这全都是江暮渔做的,离三月只需要负责在一边帮忙倒水,最后说两句场面的感谢话就够了。
槐木单户进去,木塌在屏风两边,中间设五彩琉璃仕女图屏风,过屏风,墙壁上靠南黄杨木床设青纱,床头高几上放着妆奁,窗前铺着蒲复席摆着朱漆书案,旁边三大书箧放置习字的书,西角放着兰草熏炉与衣笥。然后,离三月永远都有本事在不到半日之内把一间房给毁了。
最要命的是说她,她还不思进取,说‘我会改的’下一刻是‘我又失手了’。离三月倒更喜欢住房乱七八糟、五颜六色的。江暮渔也耐心,她毁一次他收拾一次。
有时,江暮渔会跟离三月说起他在江湖上的事。
十五年前,五岁的江暮渔幼失怙恃,与其弟被先考的同门师兄离仇收为弟子。因为当时,离仇的师父,即是江暮渔的师公还在世,江暮渔就跟着师公。师公溘逝,离仇成了掌门,少年江暮渔请调去江湖磨练。江暮渔现年二十,却有十年在江湖上摸滚打爬的经验。
总之,江暮渔一没有父母,免得公婆麻烦,二身为离仇传人,前途光明,三包容心强,四无所不通,可以把家事全部都推给他做,五是同门师兄,就算嫁给他也不会离乡背井。可谓标准的“五好青年”,这样的男人,离三月你就赶紧擦亮眼逮住人吧。可惜离三月空长着一双大眼睛,眼睛里却只有吃喝玩。
她一心只沉浸在江暮渔讲的江湖故事中,脸色充满了向往。她就像是一头新生的小鹿,什么都不知道却对外面有最大的向往,殊不知道对于人生,本就不应该抱有期待的。
三人入了县市,老瘸子说要自己行动,江暮渔就带上离三月。
此县邻近西南夷,增染了许多西南夷的风情。西南夷与江东很像,都是繁花开遍、曲折流水之地,不过与江东相比,江东是那才子佳人,风月旖旎。西南夷是两小无猜,淳朴清新,是无关风月的清澈动人。
“你要买什么?”一边走在市街上,江暮渔一边问她,许久未得答应,知她又被路边玩物夺去了目光,需要他转身在后头跟着的她面前伸手一晃,她方才惊醒过来。
离三月都十五岁了,女人十五岁都可以嫁人生子了,她怎么还这么孩子气?半夏初秋都是怎么教人的?叫人叹气,又隐隐有几分羡慕。江暮渔五岁后就再也没碰过玩物了。
“护具、长剑。”永远是离三月这向往江湖的人的第一选择,“暮渔,那竹马很好玩,还可以动的,我真的不能买?拜托了,船上什么都没有,真的很无趣。暮渔,你是天底下最好的好人,你是我的二师兄,你十几年都没给我买过玩物,这一次就给我补齐吧?你看,我都已在求你了。”
离三月名义上是少主,但心性如童。任何一个人跟她待上两日,都会把礼教尊卑抛到脑后,不自觉把她当成一个没长大的孩童来照顾。离三月不喜欢被人管束,但更多时候又乐得有人来照顾关心她,直接点说就是缺爱,但凡看到一点温暖便凑上去依赖。
“少主,我也不是不让你买。”江暮歌一边挑着巴山的地图、书册,一边慢悠悠地道,“只是……”
得了吧,巴拉巴拉一堆,结果还是不让她买?她不想听他说话。
“哼,不必了。我收回我说的话,你是恶人,大、恶、人。我不说话前不要跟我说话,我不会理你的。”说完,离三月一赌气跑到前头去了。
等过了半日,看他没有跟上来寻自己,她在原地打转了两圈,又跑了回来。
他专心挑着商货,似乎根本没注意到身边刚刚少了一个人。
离三月忍了至多半刻,就主动拉了拉江暮渔的衣袖,低声道:“江暮渔,你不高兴了?好,我不买了,我再也不买了。你别不理我,我最怕别人生气的。”
她急急躁躁的,而江暮渔永远是平平静静静的。不管心里想什么,脸上总要作出一副泰然不惊的模样:“我绝不会跟你生气。”
“真的?”
“真的。”江暮歌保证,“我只是想等找到后再跟你说。”
“哦,那就好。”
离三月的声音又清亮起来,“江暮渔,你是江湖中人,不去买长剑护具,反而去买书?”
“长剑我有风绝,护具我有天蚕丝甲,都有最好的,何必再买?再说师父,武林盟主,武功练到最强,连长剑护具也不用,摘花飞叶皆可伤人。但是,书却没有看尽的一日。”江暮渔道,“再说书中万般学问,读一书通万事。有时,书还可以救你一命。”
这是个顺便习文的剑客?还是个顺便学武的书生?怎么看上去更像第二个?
“怎么救?”离三月还是不懂。
“终于找到了。”江暮渔忽道,手指伸向一本《巫女传》。
——————————ps:
西南夷就是云南古称。至于为什么本来在内蒙古活动,就算破关也应该在河北地区的匈奴骑兵会跑到云南临界去?我只能说,这是情节需要,是本书最大的bug……
地图早在西周时期就有了。
(九)铁蹄踏中原
更新时间2012-1-22 15:19:14 字数:3432
买过粮货,二人去约定的食肆会合。问了小二,老瘸子还未到,江暮渔便点了二楼的厢房等待,他不愿意跟一楼的人吵吵闹闹坐在一起,上二楼想图个清静。
酒菜未上,先叫了肆内出名的蜜果、鲜花饼、竹筒酒、烤松蕈作离三月的点心。离三月却是个好动的人,一等到点心来了,就搬起食案到楼下正室跟众人都坐在一起。她一边吃着,一边等待老瘸子,一边听大堂中间的说书声。
食肆分二楼。二楼是主人睡房,也有清静的厢房给好静的客人。楼下则是个人来人往的大堂。大堂呈回字形,中央摆着一个简朴的舞台。舞台上没有歌舞,却有一席、一缶、一说书人。着发黄白衣的短衣的说书人坐在台上,怀中抱缶,击缶说书,平时都是缓缓道来,说到高潮时,忽而重重地一声,声音亦随之高亢起伏、嬉笑怒骂。
这一段讲到一月前,云中城惊变,城门忽然消失,匈奴人闯进云中城。好在皇帝派兵及时,赶来的将军将匈奴击退,却还是被一支匈奴小队突破重围杀进中原。
“匈奴人会被抓住吧?”一些人有些担忧。
“那是当然。官兵现下正在四处搜寻闯进中原的匈奴人,他们在中原藏不下去的。”还有人宽慰道。
“哎。话不能这么说。匈奴人能闯到中原来还是有几分本事的。此处地属偏僻,若是匈奴人闯进中原,会不会藏匿到此……”
“要不请巫女镇宅吧?”
“呵,先看巫女会不会理你!”
要躲避战乱的最好是去他乡暂避,云中城大乱时所有人都弃城而逃,可他们似乎都没想到要离开家乡,更愿意将希望寄托在所谓的巫女身上。那巫女真有什么能镇宅避祸的法术么?
众人正交谈着。旁边用帷帐隔断的偏房内突然传来一个略带好奇的声音:“巫女?……哎,问一下,什么是巫女?”
虽说是问话,却连个请教也不说。交谈声被蓦地打断,众人本就心有不悦,又听那人的口气,更不想搭理他,但看走来的灰衣男人又高又壮,而灰衣男人坐的那处还有十几个跟灰衣男人打扮一般的人……碍于灰衣男人人多势众,众人只好作答:“巫女就是我们这儿的‘活神仙’。”
“哦……西南夷的活神仙。”灰衣男人重复着话在心中记下,点了点头,又好奇问,“那巫女很厉害?”
“都说是活神仙了,能不厉害嘛?”
“是吗?”听说巫女如此厉害,灰衣男人的神色顿时殷切起来,“那你们知不知道巫女住在哪儿啊?”
“出乡往西走,有个寨子,寨子的南山上就住着一位巫女。”旁人回道。灰衣男人听话点点头,也没有道一声谢就与同伴们走了。众人极为不快地看着那群灰衣男人的背影,回过头嘟囔一声骂人话,然后继续议论,不过声音不再像方才那般肆无忌惮地大声交谈,变得安静了许多,不愿意再招惹来什么人,“你说,巫女会见他们么?”
“别的巫女不好说。可是南山巫女么?他们只有被轰出来的下场!”
离三月听得出神,连江暮渔下楼到了她身边坐下,她也没听到。
“你下来做什么?”离三月奇怪地看喜好安静的江暮渔。
江暮渔的确不好吵闹,可是:“少主在哪里,我就应该在哪里的。”
“哦。”离三月随口一句回答,拉扯着江暮渔,只知道兴奋地与他说方才听到的事,“听说西南夷有个活神仙巫女呢!”
“西南夷多蛇虫鼠蚁,蜈蚣毒物。而能控制毒虫,使蛊术下毒的女人,就被外人称为巫女。”江暮渔一边翻阅刚买来的《巫女传》,一边给不知事的离三月解释道,“巫女多隐居深山,终生孤独,仅仅与蛊为伴。外人不知她们是怎么使蛊,只觉看起来十分玄妙,似通神。长此以往,他们便叫巫女为活神仙了。”
离三月对那些解释并不太感兴趣。巫女再神奇,对她来说也是只存在听说中,她见不到的人物。她只想问江暮渔:“那你觉得巫女神不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