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莫家的事 二（1 / 1）
沙发上的是个长的很漂亮的女孩子，年纪跟洛凝差不多。一头浅金黄色的波浪卷发，衬托着白净的皮肤和立体的眉眼，纤长的指间夹着一支细长而精致的女士烟嘴，一支点燃的香烟缭绕着白色的烟雾，散发着独特的清香……整体气质上看，竟然跟莫胤有点相像！
“什么时候回来的？”莫胤轻轻的把洛凝放下，神情冰冷的问沙发上的女孩。
“这是你的女人？怎么换口味了？”女孩同样冷冷的上下打量着洛凝，鄙夷的神色让洛凝很不舒服。
“回来干什么？”
“吊唁啊！”女孩换了个姿势，双手横着搭在沙发背上，双腿交叠看着两个人，但更多看的是一脸茫然且不自在的洛凝。
“莫胤？”洛凝被女孩傲慢的态度弄糊涂了，从她和莫胤的表现上看，两个人的关系很不一般，但好像又不是很和睦。自己走也不是，站也不是，莫胤显然在生气，也不帮她解释。
“大小姐，您的房间已经收拾好了，行李也已经整理好了，请您上楼去休息。”苏狄贺从楼上走下来，恭恭敬敬的站到女孩身侧报告到。
“大小姐？”
“我是他妹妹，莫岚，你呢？”莫岚走到洛凝面前。她比洛凝高，又穿着很挺的高跟鞋，视线居高临下，有一种无形的压迫感。
“洛凝……”
“学生？”
“是。”
“今非昔比啊，莫大少，现在口味变得这么清淡。”莫岚移步到莫胤面前，一脸桀骜不驯的看着他，“前面那几个呢？都玩腻了？”
“别太过分了，回你房间去！”莫胤拉着洛凝坐下，神色依旧冷漠却已经恢复常态，“既然是回来吊唁的，就有点吊唁的样子！”
莫岚冷冰冰的看了一眼她那同样冷冰冰的大哥，很不屑一顾的哼了一声，转身上楼去了。
等莫岚上了楼，进了房间，关上房门，洛凝才敢开口。
“她，真的是你妹妹？”
“嗯。”
“哦，我还以为你是独生子呢？”
“我们不是一个母亲生的。”
“啊？！哦。”大户人家有个三妻四妾、同父异母的兄弟姐妹也正常，洛凝突然理解了为什么这对兄妹见面后一直这么冷冰冰的，完全不见亲人之间的亲昵。
莫岚来了之后，洛凝就不怎么呆在客厅里。不知道为什么，她害怕看见莫岚，害怕她那双狭长的眼睛，明明含着万种风情的眉目，却总是一瞬不瞬的盯着她看，让她觉得不寒而栗。
这天，洛凝很早就下课了。回到莫宅就听到断断续续的琴声，她以为是莫胤又在弹琴，就径直奔到琴房，推门而入。
弹琴的人被打扰到很不高兴，停了琴声瞪着闯进来的人。
“呃……对不起，我不知道是你……抱歉”，说完转身就要走。
“站住！”莫岚双手环胸，冷鼻子冷眼的看她，“那你以为是谁？我哥？”
“我……”洛凝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维持着转体45°的姿势尴尬的站着，半天才点点头。
“我哥竟然会弹琴给你听？”莫岚站起来走到洛凝面前，居高临下。
洛凝被她逼得步步后退，一直退到紧贴墙壁。莫岚伸手捏住她的下巴向上抬起，强迫她跟自己对视，手劲很大，很疼。洛凝不喜欢这种感觉，第一次在酒店，莫胤是这样；第二次在杜家别墅，杜明玄是这样；现在在莫宅，莫岚又是这样……她到底做错了什么？
“放开我！”洛凝生气的吼。
“哟，脾气还挺大？你不怕我了？”
怕，怎么能不怕，但是现在既然架势已经拉开了，硬挺也要坚持下去，不然以后更被莫岚看不起了。
“你到底要干什么，放开我，莫胤……”
听到她说出哥哥的名字，莫岚好像更生气了，手上的劲儿更大，洛凝甚至怀疑如果现在捏着她的是个健壮的男人，她的下颌骨已经碎了。
“你别以为是我哥的女人我就不敢动你！”仔细看了洛凝半晌，“你怎么配得上他！”
说完甩开洛凝，打开门大步走了出去。
“你怎么配得上他！”怎么配的上？杜花轮这样说，莫岚也这样说，于梦远说她跟莫胤不适合，那莫胤自己呢？他也是这么认为的吗？自己对他到底算什么？
那天在琴房起了冲突之后，洛凝跟莫岚就几乎没有再说过话，跟莫氏兄妹在一起吃饭时，气氛也足以尴尬到另她食不知味。不过，莫岚不再用那种令人不寒而栗的眼光盯着她了，面对面遇到时，也是很不屑的从她身旁经过，就好像她跟这屋子里的一件摆设一样。
晚饭后，莫胤突然有事情要处理，开车出去了，临走时告诉洛凝晚上应该不回来，让她自己睡，害怕的话就给房门上锁。
洛凝现在染上了莫胤不在就睡不着的毛病，躺在床上闭了半天的眼睛，竟然一点睡意也没有，反而更加精神。坐起来看了会书，又觉得闷，就打开大门往花园里去透气。那里，莫胤给她准备了一个秋千架，没课的下午她喜欢坐在上面看书。
刚走到花园入口，就不知道被谁丢的东西打了一下。回头一个人影也没看见，转头却又被打了一下。
“喂！上边！”
抬头一看，莫岚穿着一件真丝的长睡袍，头发松松散散的靠在天台边上叫她：“上来！”
洛凝犹豫了一下，看看四周，咬了下嘴唇，硬着头皮上了天台。
莫岚悠闲的卧在躺椅上，眼神迷离的看着天上的星星，细长而匀称的小腿在酒红色睡袍的衬托下显得更加的白皙，透着一种难以名状的性感，连洛凝都看呆了。
发现她一直盯着自己看，莫岚慵懒的抬手，指指身旁的躺椅，“坐！”
洛凝走过去，小心翼翼的坐下。认真的看了莫岚半天，发现她没有进一步的指示，才慢慢放松，躺下来一起看星星。
“你……睡不着吗？”洛凝想打破尴尬，随即又发现自己这个问题有多白痴！
“你不也是？”莫岚没在意，继续看星星“我哥不在，你睡不着？”
“……嗯，有一点！”洛凝水灵灵的大眼睛忽闪了几下，有点羞涩又有点幸福的点点头。
“切！你就是这样俘虏我哥的？”莫岚皱眉看她，一脸的不屑。
“什么？”
“看来他口味真的变了。”莫岚调整下姿势，继续看星星。洛凝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两个人一起看着夜空中的点点繁星发呆。
“你知不知道莫家为什么选在这里建别墅？”莫岚眼望星空问洛凝。
“不知道。”
“因为这里是全市能看到最多星星的地方。”
“真的？！”洛凝知道有钱人家建屋宅都很讲究，但没想到都讲究到能看到星星的数量上去了。
“当然，这可是请天文学家测算过的！”莫岚语气里透着得意。
沉默，几句话后又是尴尬的沉默……
“你知道睡前故事会吗？”
“啊？”
“就是在寄宿学校里，老师为了哄孩子们睡觉，会集中给他们讲睡前故事。”
“哦，知道，我妈妈以前也给我讲过。不过9岁之后，就再也没有了……”
“9岁？”
“嗯，我9岁那年，父母都在车祸中去世了……”
莫岚侧过头看着另一张躺椅上的洛凝：她很瘦，但皮肤很好，又长又黑的头发垂到腰间。身材算不上丰满但也算凸凹，一双空灵的大眼睛嵌在雪白的脸上，闪动着璀璨的光华，就像有星星掉落到里面一样。让人看到之后舍不得伤害。
“你当时……害怕吗？”莫岚突兀的问。
“嗯？嗯！害怕，当时很害怕，几乎每天晚上都梦见一片血红，压得自己喘不过气，有几次差点窒息死了。”
“后来呢？”
“后来……叔叔婶婶不喜欢我哭，就不哭了，实在忍不住就咬住被子。慢慢就习惯了”洛凝朝莫岚笑笑，白皙的脸上有藏不住的苦涩。莫岚放在身体一侧的手紧紧握了一会又放开。
“对了，你跟我哥到底是怎么认识的？”
洛凝看了看莫岚，觉得她今天不太一样，好像……特别有耐心的样子。她是莫胤的妹妹，气质上跟莫胤还是有几分相像的，于是就放下戒备，把她跟莫胤之间如何见面，如何协议，如何发展到现在的过程大概说了一遍。
在说到拍卖会上她误打误撞中了彼得张的圈套后，莫岚难以置信的看着她：“你是真的傻啊还是假的笨啊！这样的骗局都没看出来？！”
洛凝也知道自己傻，每次想起这件事情她都觉得是自己有生以来最大的耻辱。现在又被莫岚骂笨，她也只能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看着她那么窘迫的样子，莫岚突然觉得自己心情不错。本来今天心情不好，晚上睡不着一个人跑到天台上看星星，却看见洛凝一个人溜出来，就叫她上来陪自己。没想到聊了一会，发现这女孩子身世还挺可怜，跟大哥以前的那些个莺莺燕燕的不太一样，不仅不觉得讨厌了反而还觉得有点可爱，她的每一个反应都很真，不掩盖，不矫揉造作，难道哥哥喜欢的就是她这一点？
“我也给你讲个故事吧。”
“啊？！”莫岚突然的态度变化本来就让洛凝够吃惊的了，现在她竟然提出要给自己讲故事，更是大大的意外。但人家既然愿意讲，自己当然也没有理由拒绝，就调整好姿势洗耳恭听。
“曾经，有一个小女孩，她特别喜欢看星星。于是，她富有的爸爸就请人找了一块能看到最多星星的地方建了一座大房子，每天陪她在天台上看星星，给他讲星座的故事和传说。她妈妈很漂亮，风情万种，大她五岁的哥哥，虽然是同父异母，但却对她特别照顾，她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然而，突然有一天，父亲发现母亲在外与别人有染多年，两个人开始在家里吵架，吵得很凶。哥哥抱着她躲在角落里，不敢出声。父母吵得天昏地暗，谁都劝不住。后来……”
“后来怎么样……”
“后来父亲十分生气，掏出枪……射杀了母亲……”
“啊！”
“父亲杀了母亲后，看到在角落里瑟瑟发抖的两个孩子。女孩的眉眼跟妈妈很像，父亲看着她就像看见令自己受辱的妻子，甚至觉得这个孩子根本就不是自己的。于是……他一把夺过女孩，用枪指着她的头……”
“……”
“父亲气疯了，杀了母亲之后完全失去了理智，满眼血红的抓着她的头发不停的摇晃。她很害怕，不停的哭闹、踢打，她不明白为什么一向宠爱她的父亲会变成这么可怕的魔鬼。她害怕极了，喊着哥哥救我。哥哥几次冲过去抱住父亲，又几次被甩开，最后只能去抢父亲的枪，却不想混乱中扣动了扳机……打死了自己的父亲。那年女孩也是9岁。”
“什么？！”
莫岚冷冷的笑了一下，伸手拨弄了下自己金黄色的波浪卷发。这个看起来很搔首弄姿的动作，她做起来却没有一丝矫揉造作，反而流露出一股引人遐想的风情。
“这个故事好听吗？”
“嗯……如果发生在现实生活中，那这对兄妹真是太可怜了。”洛凝心里难过，9岁的女孩，父母双亡，虽然经历不同，但却让她不由得联想起自己的身世。
“哈哈——哈哈。”莫岚像听到什么好笑的笑话，前仰后合了笑了半天，突然停住，定定的看着洛凝，“你当真啦？哈哈，你可真好骗。难道我哥就是喜欢你这傻兮兮的样子？”
“呃……”洛凝突然觉得一阵头痛，她真的不知道到底该怎么跟莫胤这个古灵精怪的妹妹相处，她时冷时热的，当你以为两个人是真心交流的时候，她又反过来捉弄一下……
“哈——”莫岚打了个哈欠，睡眼惺忪的看着洛凝，“我困了，今晚你陪我睡！”
“啊？”
“啊什么啊？走！”说完，不由分说，拽着洛凝下了天台直奔莫胤的卧室。
进了卧室，莫岚轻车熟路的跳上床，拉好被子。洛凝站在门口发了一会儿呆，叹口气回头把门关好，也爬上床，保持着跟莫岚一臂的距离躺下。
两个人望着天花板发呆，莫岚突然开口：“小时候，我很黏我哥，经常偷偷跑到他房间里睡。这里……跟小时候一样，一点都没变。”
洛凝环视整个房间。她一直觉得莫胤的房间怪怪的，除了她们躺着的这张大床，门口的密码锁，其他东西都算不上现代化。开始她一直以为是莫胤喜欢复古风格的东西，也没有在意，现在猜想，房间保留原样应该是他想保留跟妹妹小时候的记忆。这人的情感真是够内敛的，表面上对莫岚冷的像块冰，实际上又这么想念妹妹。
睡在哥哥的房间里，嗅着独属于哥哥的味道，看着房间里连位置都不曾换过的各种陈列，莫岚感觉好像又回到了童年，那段她每天跟在哥哥身后，缠着他，黏着他的日子。听到身边响起均匀的呼吸声，洛凝侧头，看见莫岚已经睡着了。嘴角翘着，漾着笑意的脸上毫无防备，像个孩子。
睡不着！莫胤不在身边就真的睡不着。
洛凝在昏暗的房间里睁着眼睛发呆，不禁想起莫岚刚刚给她讲的故事。莫岚为什么会说这样一个悲情的故事给自己呢？心理学上讲，有些人想要与他人分享经历，又不想暴露自己就是苦主时，往往会把自己当成一个旁观者，以第三人称的口吻去陈述，这是一种自我逃避的心态。
莫岚讲故事时的口气和神态，不像是在编故事。难到……莫岚，就是故事里那个小女孩？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么她哥哥指的不就是莫胤？她说的故事，难道就是她和莫胤的身世？那莫胤，不仅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父亲杀了继母，又为了救妹妹而误杀了自己的父亲？想到这，洛凝突然觉得心被紧紧揪了起来，痛得无以复加。莫胤，他那么沉静冷漠外表之下，到底承受了多少苦难？洛凝盯着莫岚，突然觉得她的笑里有一抹苦涩，让人看了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