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你以后就跟着我罢(1)(1 / 1)
天后莞尔一笑:“琉璃灯一直是由絮华侍奉的,我既然肯将琉璃灯赐予你,怎会计较再赐你一个宫娥?”
因手中尚且呈着琉璃灯,所以神智也不敢怠慢。方才的话便真切地听入了耳里,不由惊愕了一瞬。
若是我没有搞错,话中的意思是……天后要把我当成赏赐物送给沫延?不是吧?对我而言,天后娘娘就是我心中未死的娘,我不想离开伴我长大的天后宫,这里承载了我的一切,我不可以离开,绝对不可以!
正当我的心中还纠结于去和留的问题时,却闻“啪嗒”一声,手上一滑,琉璃盏砸了。
我看着地上的碎片,愣怔了一下,没想到一不留神……
天,我干了什么?
“絮华……”莲华瞳孔蓦然张大,倒抽了口凉气。似乎是刚从神游状态回来,却不料撞上这样一幅场景,除了震惊,什么也反应不过来。
不出我所料,一向淡定的天后娘娘果然不再淡定,瞪着我呵斥道:“絮华,你这是干什么!”
“……”我依旧保持着面朝沫延的方向,由于深知琉璃灯的分量,现下才会如此颓然地僵硬在地上,只觉得四肢冰冷酥麻,根本移动不得。
第一次,我体味到了什么叫做惊弓之鸟。
隐隐听到天后娘娘愤怒地绕过桌子疾步而至的声音,我的脑中竟然闪过一个龌龊的想法:天后娘娘让我来侍奉琉璃灯,是不是因为早就预料到有朝一日会变成这般情况?她不想失去其她的左膀右臂,所以才让我来,因为她不担心失去我,正如现在,她要将我赐给别人?
“灯毁即人亡”,这是当初教导姑姑告诉我的。
现在……
如此也好……
至少我散作雾霭后的灵体就可以永远留在天后宫了。
可还是忍不住在心底问自己,为什么不解释,为什么不为自己争取?
也许是因为觉得没有意义吧。
娘娘的态度已经如此明确,任何的解释只会被定义成借口,白白地给大家添堵罢了。我从没想过有一天我会打碎琉璃灯,也没想过有一天娘娘会将我遗弃,而我竟是在被遗弃时,失手打碎的琉璃灯。
尽管这些年,娘娘已经开始无暇关心我……
记忆是如此清晰,那一年,后院满满的海棠花丛里,那个如母亲一般的温婉女子将我紧紧地纳入怀中,清凉的嗓音里微微含着伤悲:“以后你便唤作絮华,留下来陪我吧,我会如你的母亲一般照顾你。”
我一直是那般的相信这句话,相信了几万年的时光。
可是人总归有一天要面对现实,神也不例外。
我还是那个战争遗孤,还是个容易被人遗弃的物什。
身上的温度好像被一丝丝抽尽,骨骼肌随之也不由自主地打颤。我想象着等待着我的会是什么样的惩罚,但心下又不由立即自嘲:反正都一样,横竖都是灰飞烟灭。
突然感觉自己似乎是灵光开窍,没想到神之将死还能有这般功效。我开始明白,这些年以来,为什么那些小童子们竟然胆敢欺负我了,原来连他们都看得出来我是有多不受宠,是个只会忍受,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存在。这些年,我活得是有多么糊涂,多么自恋啊?还一心以为娘娘对自己有所不同,却不知那只是更加忽视。
仅仅几十来步的距离,却觉得天后娘娘一直走了很久,久到足以让眼前这个人思考出对策来。
沫延殿下先于天后娘娘一步走到我的面前,半屈下身子伸过手来:“还好么?”
可我却根本无暇理会他想要干嘛,只是沉浸在自己的泪水里豪饮。既然要死,也该让我在死掉之前把以前的糊涂账整理整理才是。
见我不配合,他只好转攻天后娘娘,淡淡地说道:“娘娘说将这个宫娥赐给沫延,此话可还作数?若是还作数,沫延便先在此拜谢了。”
说罢,也不管娘娘的脸色,自顾自的拜了一下。
这样的“独裁”任谁都知道,他这是在告诉娘娘,现在这个琉璃灯和宫娥都是他的了,所以如何处置自然也该是由他决定的。
天后娘娘顿了一下,脸上闪过一丝异样,可是却没有与之争辩:“好吧,那你快些将她带走处置了吧。”
说完,便假借身体不适之由带着一干宫娥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
我苦涩一笑,心想:果然还是亲生儿子宝贝啊,就这样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就解决了?那不是娘娘十分看重的琉璃灯吗?为什么都不多说一句话?
“是。”沫延微微颔首,目送着天后娘娘离开,转而低头看向我,“起来。”
“不,”我不知哪里来的勇气,梗着嗓子道,“就在这里解决吧!”
我扁扁嘴,心想,让他处理又能怎么样?只是死在谁的手里罢了,与其回头要死在陌生的太子殿里,还不如早几刻钟死,这样至少我的魂是散于天后宫的。
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似乎看见沫延用一种恨铁不成钢般的,又恼又怜的神情瞥了我一眼,还微微带着一点不敢置信。
若是此时的我能够知道眼前这个人是想要救我,我一定会谩骂自己的眼神是有多拙劣,可惜,事实是我和他杠上了。
“我让你起来。你现在是我的婢女,难道因为是新主子就不听话吗?”他声音还是方才那般清凉舒爽,但是此刻听在我的耳里却是冷冷的命令。
“反正怎么着都是一个魂飞魄散,殿下何必让我打扰了此番佳宴,就地解决了岂不方便?”很明显,对于这个新主子我的底气是很足的,举手投足也全不像刚才被天后娘娘震慑的那般难堪。
毕竟这个人也是初来乍到,再说了,他竟然要让我死都不能死得其所,委实多管闲事得有些可恶。对于将要手刃自己的仇人,而他却又不像娘娘那般,以前对我有过什么恩惠,自然也不必留下什么情面?
“你真觉得我是想把你带回太子殿宰了?”
“不然呢?”我委屈地问。